第九十七章 这小傻子是不是在骂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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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许之润转身,果然看见元址面色阴沉,身着一件鸦青色狐皮大氅,带着凌冽从不远处走来。

    许之润从圈椅上站起,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元址抬抬下巴,示意他起身。

    离恩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言语,转过身背对着元址。

    元址左手紧握着佩剑剑柄,冲着离恩,威严道:“南昭从来便不是谁的男宠!他是朕的人,朕护着他天经地义。朕是天下之主,不必同任何人发誓!”

    “但是……”他转眼看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南昭,他也是朕的妻。离恩阁主,你是他的师弟,他视你为亲人。所以今日朕可以向你发誓,若朕再负他,朕的项上人头,你可以随时拿去。”

    “陛下!”许之润惊呼,“陛下贵重,怎可同这粗鄙之人__”元址抬手阻止了许之润的话,“离恩阁主,如何?山高路远,就不必回留白山了吧。”

    离恩侧了侧身子,眼睛瞥着元址,拂袖,“哼!等做到再谈。”

    元址沉眸,又看向许之润,“他如何了?”

    许之润叹气,“哎,已经在里面一个多时辰了,谁都不敢进去劝他。老臣觉得,还是再给他些时间吧。”

    “好。”

    “陛下,老臣有些话相同陛下单独。”

    元址会意,朝着院子一角走去,直到站在了墙根处,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那扇房门,言道:“吧。”

    许之润低声,“那孩子所中之毒,同当年的九阴毒,系属同宗,药性甚至要比九阴毒更烈几分。所以,那孩子才会去的那么快。”

    元址眼神阴鸷,“你是……是同_伙人?”

    “嗯,老臣只能言尽于此了,若是当日的刺客还在,陛下可以问问那刺客,兴许可以查到什么线索。”“好,朕知道了。”

    歧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门里的人。

    离兰萧索地站在房门口,微微低着头,伸手遮住刺眼炫目的阳光。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觉得这日光似磨碎的金粉般珍贵,在他的心中燃起一丝盼头。

    可现在呢?

    他看不清世间万物,只觉得天地灰暗,就连这日光都如同毒蜂尖刺,扎进双眸,疼得肝肠寸断。

    他听不清虫鸣鸟叫,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如同哑了,如同聋了,只凭着肌肉的记忆,只凭着仅存的意识,费力地启口:“离恩,替竹石换衣……入殓……”

    好了……都结束了……

    竹石啊,你的公子累了,公子想睡了,公子陪你一程,好不好……

    随着他的眼睑缓缓地下垂,天地之色变成了一条窄缝。

    双臂垂下,他的身子渐渐无力,再也没有支撑的力量。

    脚下都绑了千斤重的铁块,扯着他下坠,扯着他身陷无涯,如一叶扁舟,即将倾覆在大海中。

    靡靡之际,他忆起许多年前,有个少年过,南昭,你就算是死了,朕也会追到地府里同阎王要人!

    “南昭!”

    没有预想之中跌入无尽的黑暗,他感受到一股铿锵的力量撑住了他的身子。

    一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将他从无间地狱扯了回来。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体香。

    似一盏明灯,似一颗明星,引着他归家。

    黑暗中看到一个泛着白光的影子,愈来愈清晰。

    他的少年,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揉进了那个熟悉而温热的怀抱里,颤巍巍动了动双唇,也终于可以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耳边传来的声音都令他万分安心。足以让他丢盔卸甲,可以肆意妄为地在这个怀抱里,歇一歇,哭一哭,袒露出憋在心底的话,“心……好疼啊……”

    “我知道……别怕,我在,永远都在。”

    “我……累了……”

    “闭眼……你信我,都交给我。”

    “好……信你……”

    五年前,他可以无所畏惧地从崖边纵身一跃,因为他以为这世间再无牵挂之人。

    五年后,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交付出去,因为他相信这世间还有一人可以给他撑下去的勇气。那人是他至死不渝的爱人。

    正是这一刻他明白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命定的缘分?有的只是两人奋不顾身、豁出性命,互相一步步靠近的事在人为。

    元安十二年春,二月初十,魁星地斗,诸事不宜。

    京畿营副统领邓乙率三十人护送殷秀前往灵关,路遇一伙蒙面悍匪劫。

    邓乙佯装寡不敌众,溃败逃散,只留殷秀及二位侍从原地等死。

    殷秀双手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颤颤巍巍地拾起京畿营丢在地上的刀,却是连刀尖都立不起来。

    悍匪渐渐逼近殷秀,对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这群人根本不想花费什么心思同他周旋,倒不如直接一刀宰了!

    可主上了,要活捉!

    殷秀后脖颈淌着冷汗,盯着愈来愈靠近的悍匪,对着躲在身后的两位侍从下令道:“你们两个快走,公子手中有刀,还能同他们搏一搏,总比一起死在这里好。回去记得告诉老夫人,公子不能尽孝了!殷家的生养之恩,殷秀来世再报!”

    他听着身后之人毫无动静,心中还甚为感动,暗暗念道,真不愧是自一起长大的情谊,很好,很好!

    他鼓起了勇气,慷慨正色道:“好!那我们主仆三人今日便同这帮歹人斗一斗!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

    “嘻嘻--有趣,有趣!“悍匪身后幽幽地飘来阴阳怪调的声音。

    殷秀胆颤,强装喊着:“你、、谁呀?!躲着不出来算什么本事!别以为你、、你们人多,我们、、我们三个便会怕你!”

    “啧啧!唉——”这一声无奈地叹气,如鬼魅般空幽幽回响在山沟里。

    悍匪分成两拨,自中间让出一条路,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赭色胡服,梳着辫子的年轻人。

    此人五官深邃,剑眉横竖,一根断眉又添了几分邪气,拥有一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睛。

    嘴唇微微干裂,叼着一根干草,带了点异域的风情。

    他手握着一柄圆月弯刀,反手扛在肩上,笑昤昤地朝着殷秀走来。

    殷秀看着这年轻人的派头,同正人君子一点都不沾边,便不想同此人废话。

    他龇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颤抖地举起了刀,喊道:“站住,别过来!若再往前,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年轻人放缓了脚步,扑哧笑了,“好一个俊俏又痴傻的公子!”

    殷秀脸红,气急:“俊俏本公子认了,痴傻本公子不认!”

    年轻人挑了挑眉毛,一只手捏着嘴边的干草,笑着:“傻子,回头看看吧。”

    “本、、本公子凭什么听你的话?!你这等奸诈人就是畏惧本公子手中的刀,妄想诓骗本公子回头,好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浑身的血液都燥热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之人,同这傻子逗乐可比抢劫有趣多了。

    殷秀紧绷着神经,丝毫不敢松懈,手臂却是越来越酸,眼看着举起的刀尖,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声地吩咐着自己的侍从,“你们两个倒是上来帮个忙啊,本公子举不动刀了!”

    只是身后寂静无声。

    “喂__”他又低语了一声。

    “哈哈哈__”年轻人终于绷不住,啐掉了嘴巴里的干草,仰天大笑,“瞧瞧这可爱的傻子!”

    殷秀看着年轻人的反应,心中更加没底,偷偷地歪了歪脑袋,用余光瞥向身后。

    竟无一人!

    他的心凉到了腿肚子。

    咣当一声,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四周围着的悍匪,看着殷秀蠢笨滑稽的模样,跟着年轻人大笑起来。

    年轻人侧着头,眼神阴鸷,冲着这群悍匪淡淡了两个字:“闭!嘴!”

    霎时间,所有人的嘴巴都像被缝住了,静默无声。

    年轻人这才回头看着殷秀,又笑了笑:“傻子,你爷对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否展开详细,爷有何目的呀?”

    殷秀焦急万分,心中似一万只蚂蚁在火烙上烤。

    赤羽卫不出手,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先拖着。他暗暗扉腹着,穆戈大人呀,您再不出手,本公子今日便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殷秀把心一横,道:“你这歹人的腌臜心思,本公子怎会知道?自古以来的劫匪,要么贪财,要么好色。药材和物资属于国库,本公子死都不会给你!若是……若是……”

    “傻子,若是什么?”

    “唉!”殷秀跺了踩脚,闭着眼睛大声道:“若是好色,本公子便牺牲一次成全你,就算是为国捐躯了!”

    年轻人:“……”

    众人:“……”

    有人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声。

    年轻人只是眼神冷冷一扫,那人便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低头退下。

    年轻人肩上扛着弯刀,朝着殷秀逼近。

    殷秀如临大敌,面色土灰,步子朝着后面挪着,喊道:“你别过来!你若是劫色,那、、那也得寻个无人之处吧,这儿、、这么多人,不、、不方便。”

    年轻人将圆月弯刀挂在腰带上,抱臂支着下巴,笑言:“好啊,傻子,那你,哪里方便?”

    殷秀滴溜溜的眼睛一转,指着北面深幽的树丛言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年轻人不解,侧了侧身子,悄声问着身后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相师,什么野什么草?又是什么狗?这傻子是不是在骂爷?”

    那人淡淡地回了句:“哦,倒也不是。这位公子的意思是,他邀请您同他媾和偷情”。作者有话感谢可爱的订阅,走过路过随便投个什么呗!爱你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