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戏园 她记得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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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傍晚,天刚擦黑。

    崔肆意换上一身男子所穿的宝蓝色云纹长袍,又让茴香帮着梳了男子的发髻。

    她揽镜自照,得意道:“好看吗?”

    茴香忍不住笑了:“好看是好看,只是奴婢怕郡主往那一站,会抢了那花旦的风头。”

    崔肆意想想也是:“那帮我涂黑些,今日不宜眼。”

    改日去找薛景恒,再扮得花枝招展,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也不迟。

    茴香用色泽略深的脂粉在她脸上点了几下,原本白皙的肤色就变成了普通的棕黄色,看着虽还算俊朗,但到底不似刚才那样显眼了。

    因是男子装扮,带茴香和芸豆出门就不合适了,故只带了云起和云耀。

    到了天喜班门口,崔肆意嘱咐道:“等会我不发话,你们不许出手,可听明白了?”

    装扮成厮的云起云耀点头:“是,属下明白。”

    崔肆意扬起折扇,抬脚进门,发现一楼已经坐满了人,门口的班主起先见是生客,还来回量,直到两锭金子扔了过来,就立马换了笑脸。

    “哎哟,贵客临门,贵客临门!”

    “贵客楼上请,那里视线好,一会儿看云雀是最清楚的。”

    崔肆意在班主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只见上面摆了若干张桌椅,许多人已经落座,剩下的空位已经不多了。

    班主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略带歉意道:“特别好的位置都被旁人站了,今日只能暂且委屈公子了,下次公子要来,提前派人给我传个话,我把中间最好的位置,给您留着。”

    崔肆意往角落里一看,坐在她桌子隔壁的,不是向云堂,又是谁?

    虽然戴了帽子,但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这个伪君子。

    除了薛景恒,她就记他的脸最清楚了。

    “我就喜欢角落,角落里清静。”

    崔肆意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过去,路过向云堂时,还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啊,没看见踩到我家二爷了?”

    向云堂身边的厮一脸气愤地看着她。

    “云二爷,您没事吧?”

    班主连忙上前嘘寒问暖,看看向云堂,又看看崔肆意,是哪边也不敢得罪。

    “哟,对不住了,我没当心。”

    崔肆意随手从袖中掏出二十两银子,丢给向云堂:“这点银子就当给二爷买双新鞋吧!”

    可惜她准头不行,没有砸到他脸上。

    “你……”厮走上前来,想要动手。

    一旁的班主真是吓得气都不敢出了。

    云二爷平日里哪受过这种委屈?这两边可千万别闹起来。

    “算了,我看这位兄台也不是有意的。”

    向云堂拍拍自己刚才被银子砸中的地方,将银子放到桌上。

    崔肆意微微勾唇,走了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时!

    班主舒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安心下楼,到后台准备今晚的曲目了。

    一刻钟后,只听“咚”的一声锣响,音乐渐起。

    一个粉衣女子一边甩着水袖,一边踩着碎步出场,走到戏台中央站定后,举起扇唱道:“庭院内静悄悄花筛月影,夜沉沉想起了那位书生。初相识引得我心神不宁,他身影却印在我的心中。实可叹婚姻事父母主命,女儿家虽有口难诉苦衷!”

    曲目正式开始,向云堂藏在桌下的手,也随着戏腔有节奏地摆动。

    看来是老戏迷了。

    这戏真有这么好听?

    崔肆意不懂这些,她望向台上女子的脸,虽是化了戏妆,但观那脸庞身段,应当也是一位清秀佳人,而且嗓子还这么好。

    “一炷香愿亡父早升仙境。二炷香愿老母长寿康宁;三炷香——三炷香——”

    今晚是云雀的主场,一曲作罢又是一曲。

    整个过程,崔肆意的目光就在向云堂的手和云雀的脸之间来回穿梭。

    一个时辰后,所有曲目完毕,云雀上台谢幕。

    班主抚着胡须轻笑:“今晚的戏就唱到这了,如果还有哪位爷没有听够,大可包夜,您想听什么,云雀就给您唱什么……”

    这其实已经是比较委婉的法,至于你晚上是要听戏还是做些别的,自然都看你自己。

    “一百两!”

    “三百两!”

    “五百两!”

    “我们爷出一千两!”

    向云堂身旁的厮向前走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崔肆意翘起二郎腿,轻轻摇晃手中的折扇,活像个富贵人家的二世祖,不紧不慢道:“两千两。”

    向云堂往她这边瞥了一眼,见是刚刚踩他靴子的人,心中更气,给厮使了一个眼色。

    厮咬咬牙道:“两千一百两。”

    “三千两!”

    崔肆意将手中的折扇放下,好整以暇地看向向云堂,挑衅之意尽显。

    他们俩在这叫价,班主那头已经乐开了花,催着云雀卸妆来陪两位贵客。

    而向云堂的厮显然已经不敢叫价,只好看向自家主子。

    他们家老爷一年的俸银才多少?二公子能一个月出来包一次场,已是不易,若是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怕是瞒不过去了。

    “三千一百两。”见厮不听使唤,向云堂只得亲自出马。

    崔肆意了个哈欠,伸出一只手:“五千两。”

    话间,云雀也上了二楼。

    这时的她,已经换上了平常的衣裳,卸去戏妆的脸蛋,清秀可人,走起路来,弱柳扶风,轻轻袅袅,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真是勾人。

    “五千五百两。”向云堂握紧了拳头。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想让云雀陪他还是纯粹赌气了。

    “六千两。”

    崔肆意拉起云雀的手,随口道。

    云雀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愿意为她出六千两,又见眼前这位公子虽肤色偏黄了些,但胜在眉目疏朗,也是个俊俏的,心里更是得意。

    “公子……”

    云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手心,若有似无地摩挲。

    这个音拖得一般人心都要酥了,不过崔肆意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云雀的手好像还没她的滑?

    “一万两!”

    向云堂恶狠狠地盯着崔肆意,然后一把拉过云雀,抱到了自己腿上。

    一旁的厮忍不住提醒道:“二公子,我们根本没带那么多银子……”

    “没带银子,你逞什么英雄?爷那六千两可是实实在在的现银,你别一会儿没钱,让云雀姑娘空欢喜一场!”

    崔肆意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嘴角略带嘲讽。

    云雀听她这么,眼神也犹疑起来。

    这位云二爷,虽每月都来包她的场,但每次最多就花个一两千两,今日这一万两,还真不一定能落到实处,那她是要选择那实实在在的六千两还是这张口就来的一万两?

    向云堂自然也注意到怀中美人儿的迟疑,高声道:“回府去取!”

    每日在府里被父亲约束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戏子也敢瞧不起他了?

    厮显然被向云堂的话惊到了,但却不得不照做,跑着出了门。

    “是我没见识了,原来二爷也是有家底的人,我给二爷道个歉。既如此,云雀姑娘今晚就是二爷的了。”

    崔肆意主动走到向云堂面前,拱手赔礼。

    她的态度十分诚恳,抬手时,却有意无意地将向云堂的帽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