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赛马 她性子娇气,又怕疼。
到了薛景恒休沐这日, 崔肆意一早就换了鹅黄色绣白玉兰的交领襦裙,一头青丝三分挽起束髻,七分随意散落在身后, 髻间只插一根兰花样式的白玉簪,比起平日的娇美, 更添两分干练。
她提着裙子,笑着在薛景恒面前转了一个圈圈。
“好看吗?”
薛景恒木木道:“还行。”
崔肆意不满地嘟嘴:“戴你送的步摇就好看, 戴别的就只是还行。”
薛景恒:“……”
他哪里有这个意思?
“也不是我不想戴那根步摇, 只是今日是要骑马, 步摇摇摇晃晃,骑马动作大了,还会在脸上, 终归不便,而且那个还是水晶做的,易碎易折,你好不容易送我回东西,若是掉在地上, 摔坏了, 我要心疼的。”
薛景恒不语,他又没有要她解释这些, 但是听她一句心疼, 心中竟有一处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郡主, 雪球已经备好。”
雪球就是两年前赵王送给崔肆意的大宛马,因通体雪白, 而且刚来的时候还是幼马,身上有些肥膘,故取名雪球。
虽别人的马都叫什么赤兔、踏雪, 但薛景恒和崔肆意待一起久了,抵抗力也强了,一个雪球的马名,还震动不了他。
两刻钟后,两人骑马并排走在城外的林荫道上。
崔肆意看着薛景恒身下的黑马:“你的黑也不错,是公马还是母马?
薛景恒轻声道:“它不叫黑,它叫乌金,乌金是母马。”
崔肆意欣喜:“那正好,到时候和我的雪球一配,不定还能生出花色的。”
薛景恒无奈:“你的雪球也是母马。”
崔肆意愕然:“我一直以为雪球是公马,那怎么看马的公母?”
薛景恒:“……”
他们连圆房都没有圆,他要怎么和她解释这些?
不对,就算圆房了,他也不算和她解释这些。
“你们终于来了。”
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东灵山山脚下的空地上,也就是他们今日骑马的场地。
见杨西雨骑马过来,崔肆意瞬间被吸引了注意:“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左右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早些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崔肆意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笑着点头。
哒哒——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沈融谦也到了。
“见过郡主,杨姐有礼。”
和往常一样温和的问候,脸上虽是挂着笑,可眼中总觉得透着疏离。
“景恒,听前两日牛家的人托到了你那里,想明年动一动,你意下如何?”
沈融谦和薛景恒到旁边话,崔肆意和杨西雨则骑着马向前面走去。
“总归还是来了不是?”
“是啊,本就是我负了他,我原不该奢望太多……”
杨西雨话还没完,就被一阵马儿奔跑的声音掩盖。
只见一红衣女子策马扬鞭而来,所到之处,扬起一层厚厚的尘土。
杨西雨低声道:“上次我忘了告诉你,宋阑珊回京省亲了。”
“吁……”
红衣女子在两人面前停下,下巴轻扬,朱唇勾起。
“郡主、杨姐,好久不见。”
崔肆意语气清淡:“是许久不见常佳县主了。”
杨西雨微微颔首:“见过常佳县主。”
常佳县主宋阑珊并不是公主或是郡王之女,她本是豫宁伯府的姐。
五年前,豫宁伯宋林海在景祐帝遇刺时,因救驾被刺客刺伤了一条腿,自此只能与轮椅为伴,景祐帝心中愧疚,特意将豫宁伯的爵位提了一级,变成了现在的豫宁侯,又给了她的独女宋阑珊常佳县主的封号,以表嘉奖。
要京城谁和崔肆意最不对付,宋阑珊排第二的话,没人敢排第一。
原因无他,任哪个姑娘被旁人抢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心里都不好受,好巧不巧,宋阑珊就是那个第二。
去年初,宋阑珊嫁到了吉州,崔肆意好不容易觉得日子清静了些,想不到她这么快又回来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崔肆意怕她,只是宋林海救了景祐帝,就是对他们崔家有恩,也是保全了他们赵王府的富贵安稳,只要不涉及底线,崔肆意多少要让着她些。
“郡主可有意和我赛一局马?”
这是还惦记着前两年狩猎时赛马输给了崔肆意的事情。
“没兴趣。”
崔肆意掉转马头,准备回去找薛景恒。
宋阑珊驾马拦到她面前,挑衅道:“怎么郡主怕了?”
崔肆意睨她一眼:“宋阑珊,你烦不烦?”
宋阑珊不怒反笑:“郡主和我比完这一局,不管是输是赢,我都会离开,我哥哥在山上和友人踏青,一会儿我还得去找他。”
“好。”
崔肆意实在不想让宋阑珊坏了她今天出游的心情,想着趁早发了她也好。
宋阑珊见崔肆意答应了,笑容更甚,指着前面的大树道:“我们就以那棵树为终点,谁先跑到,谁就算赢。”
崔肆意的表情有些不耐烦:“那就快开始吧。”
宋阑珊退回到与崔肆意一条线的位置,转头看向杨西雨:“杨姐,一会儿麻烦你喊开始。”
杨西雨知道这点距离对于崔肆意来,根本不算什么,遂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开始”,崔肆意和宋阑珊同时冲了出去。
起先是崔肆意遥遥领先,可跑了一会儿,崔肆意觉得今日的雪球似乎有些不对劲,就渐渐缓了下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宋阑珊这个一根筋的,还以为崔肆意在故意让她,扬起手上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雪球的屁股上,惊得雪球嘶叫了一声。
“宋阑珊,你疯了……”
崔肆意怒目相视。
只是这话还没完,身下的雪球就像发了狂似的向南边奔去。
崔肆意紧紧拉着缰绳,想勒令雪球停下来,但是毫无作用,雪球现在根本就不听她的,依旧在拼命地向前奔跑。
远处的薛景恒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夹紧马肚子,想要追上崔肆意。
可惜距离太远,还没等他赶到,雪球就抬起双蹄,向后一仰,把崔肆意甩到了山崖边。
云起伸手去拉,没想到崖边碎石不稳,不仅没拉回崔肆意,反而将自己也带了下去。
一刹那,薛景恒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两眼通红地赶到山崖边,却见崖壁空无一物,崖下则是万丈深渊。
沈融谦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摇头道:“不能再往前了。”
刚刚赶到的云耀跪在地上,眼中含泪。
“大人,郡主和云起……是属下失职……”
一旁的宋阑珊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出话来,她不过是想赢了崔肆意,挫挫她的锐气,她也没想到那一鞭子下去,会害得崔肆意掉崖。
崔肆意可是景祐帝嫡亲的侄女,若是真有个万一,就算景祐帝看在他父亲救驾有功的份上,不对她怎样,可赵王父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因此招了她娘家夫家嫌弃,她还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想到这里,宋阑珊只觉两腿发软。
薛景恒勉强撑起精神:“竹叶,你派人将雪球找回来,带回府里,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云耀,你先去王府报个信,我回薛府一趟,然后去王府找岳父和大舅兄帮忙,我一定会找到她。”
着,又转身看向宋阑珊,咬牙道:“但愿内子没事,否则薛某绝不会放过你。”
宋阑珊嘴唇蠕动,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看来他还忘了崔肆意这位夫君,一时间,指尖更觉冰凉。
杨西雨吸了吸鼻子:“县主先回去吧,只是今日的事,还望县主不要往外传一个字。”
宋阑珊机械地点点头:“我知道。”
即便她不聪明,也不至于傻到四处宣扬自己的罪行。
薛景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薛府的,一颗心空落落的,再没有知觉。
这一路上,他看不见人和车,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这世上没了她,也就没了生机与活力。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多玩一会儿。”
周氏面上带笑,着还向薛景恒身后望去:“郡主呢?”
薛景恒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她骑马时,不慎摔伤了脚,听王府里有个大夫,很擅长治脚伤,我就把她送到王府了,大夫不宜移动,我就没有将她带回来。”
“严不严重啊?你怎么这么不心,郡主是个姑娘家,你做人夫君的,怎么也不知道护着她些?以后若是哪日出了大事,有你后悔的时候!不行,我得和你伯父一声,一会儿上王府瞧瞧去!”
薛景恒很想他现在已经后悔得想杀了自己,他不应该和沈融谦在那里牛家的事,不应该见她们是女眷聊天,就没有过去。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里有她重要?
他应该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
“伯父伯母还是先不要去了,她是晚辈,见了你们,少不得要从床上起来,若是牵动了脚伤,就不好了。”
周氏想想也有道理。
“那好吧,等郡主好些了,我再去瞧她。对了,我那里新得了两株上好的人参,一会儿差人给她送过去,虽我知道王府里什么都不缺,但到底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点儿心意。”
薛景恒点了点头,沉眼道:“她性子娇气,又怕疼,我想去王府陪她两日。”
周氏欣慰地笑了笑:“应该的,快去吧,你伯父那里,我会和他。”
终于应付完薛府这里,薛景恒马不停蹄地向赵王府赶去。
谁知甫一进门,胸口就挨了崔绍重重一拳。
“我把妹妹交给你,你是怎么看着她的?”
着,又要上手去拽薛景恒的衣领,幸亏一旁的赵王拦得快。
“阿绍,算了吧,景恒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薛景恒垂下头,语气微微哽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她,岳父、岳母、大舅兄以后我骂我都可以,只是现下希望大舅兄能带人和我一块去找她,我怕人多嘴杂,只带了二十个亲信。”
赵王妃心慌意乱,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阿绍,你和景恒带着侍卫一块去山下找,如果明日清还回不来,我会派人到军营里告假,正好令仪刚刚有孕,也需要你看顾两日。”
赵王忍不住插话:“要不我也去吧,我在家里也不安心……”
赵王妃按住他的手:“不行,女婿和儿子都出了城,你如果也不在府里,傻子也知道我们家出了事,即便阮阮能回来,恐怕以后也要招人非议,你明日还是给我照常到衙门去,就是坐,你也得给我坐住!”
赵王闻言,叹了口气,不再话。
崔绍心里着急,立马到前院点了二十个侍卫,又命人准备司南以及晚上寻人要用的火把等必要工具。
薛景恒看向赵王妃。
“我怕影响她清誉,刚才在府里只和伯母她骑马摔伤了脚,在王府养伤,而我在这里陪她,若是一会儿府里派人来问,还希望岳母从中周全。”
赵王妃柔声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