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皇宫,勤政殿内,宋星晖站在台阶下,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帝,有些不解地问道:“父亲明知道红月教的人上一次出现就是在南边,为什么还要派沈诀去江南?”
在他看来,沈诀此举就是为了跟那群人接头的,真要是由着他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再了,宁宁可还在江南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接道:“父亲既然下了旨意,定是有您的考量,只是依儿臣看,还是赶快把宁宁接回来的好。”
一想到宁宁还在那里,他就忍不住担惊受怕。
然而皇上却是不赞成地摆了摆手,平静道:“慌什么?你姑姑不是还在那里?”
他必然是在确定了宁宁安全的前提之下,才敢派沈诀去江南的。
宋星晖一愣:“父亲的意思是……”
皇上负手,慢悠悠道:“朕会派人盯着他,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事来,自然不会留他。”
这一次,他倒是要看看,沈诀主动请求南下,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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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却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宋湘宁成日里只能窝在房间,哪里都去不成。
来之前温琼瑜信誓旦旦地同她承诺,一定会带她把江南好玩的地方都给玩个遍,结果来了才知道,这江南的雨,基本上一下就是大半个月。
宋湘宁瞬时便有了一股被欺骗的错觉,直到温琼瑜再三保证,等到雨停了一定会带她出去玩,她这才勉强“饶他一命”。
人一闲下来,就想找些事情做,宋湘宁无所事事了几天之后,开始琢磨起给温琼瑜做菜的事情。
原本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玩笑话,但现下她既然有时间,便准备用心去做一做,也好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宋湘宁仔细想过之后,还是决定做自己最拿手的那道蟹肉双笋丝。
这一道菜她自己喜欢吃,在宫里的时候也做的最多,自然是不在话下,只不过是放不放辣的区别而已。
当她端给温琼瑜的时候,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发出一声惊呼。
宋湘宁得意地笑着,把菜放到桌子上,故意用手扇了扇风,好让香气能够更快地传到他那边。
温琼瑜笑着看她幼稚的举动,夹了一筷子之后,很给面子地称赞道:“果然好吃!这次是我心服口服了!”
宋湘宁撑着下巴,故意问道:“那依温大老板来看,我这道菜要是放在泉安楼,能卖多少银子?”
她本意不过是随口一问,然而温琼瑜却认真思考了起来,她瞧着他的神色,竟也跟着紧张,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准备到泉安楼当差的厨娘似的。
温琼瑜思索了半柱香的功夫,见宋湘宁一脸的期待,不由得笑出声,回道:“宁宁做的,自然是无价。”
宋湘宁知道他又是在拿自己趣,挥起自己的拳头作势要过去,温琼瑜见状连忙后仰身子想要躲开,可宋湘宁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方才两人的玩笑话,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做的菜虽然不见得多么美味,可是她有公主的身份啊!就凭着这个身份,这道菜便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再加上有些富家子弟,一心想和皇室攀上关系,这道菜只要加上“公主亲手做的”这一个噱头,他们一定会争着抢着来买账的。
从这些人手里赚来的钱也不做它用,就给那些在城外搭帐篷住的百姓建一个简易的民房,也不至于他们在下雨天的时候没有去处。
她兴冲冲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温琼瑜,然而却见他一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民着想,但是这件事情,只想想就好了。”
且不城里的百姓会不会真的相信这道菜是出自她手,就算相信了,他也绝对舍不得让她去做这样的事的。
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她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平时私下里,她偶尔做上几次倒也罢了,可她若是想以此来救济那些百姓,那他一定不会同意。
虽然温琼瑜拒绝的干脆,可宋湘宁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拉过他的胳膊试探着商量:“那我每天只做一道或者两道!绝对不会累到我自己的!”
温琼瑜仍旧摇头:“不行。”
但看着宋湘宁失落的神色,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揉了揉她的脑袋,妥协道:“你要是真想帮他们,我温府又不是拿不出银子来。”
宋湘宁自然知道温府有这个能力,可她的本意,就是不想这些钱由温府出。
那些个高门大户人家,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的,朝廷派了来赈灾的官,一个个都上赶着捐款,恨不得一嗓子吼得整座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捐了多少银子。
然而等赈灾的官一走,他们就连装装样子都不肯了。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可偏偏拿他们没办法。毕竟钱是他们自己的,要不要捐也由不旁人了算。
要想让这些人主动掏出银子来,那必然得用些不同寻常的法子。
宋湘宁知道自己突然间提出这件事情,温琼瑜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但是没关系,左右这几日都下着雨,他们也没有办法出门,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好好劝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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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一连下了几天,温琼瑜就一连听了几天宋湘宁的唠叨,只要两人见面,宋湘宁三两句话之后就会把话题引到那件事上,就算他死活不同意,她也不气馁,总之就是下一次见到的时候再接着而已。
而两人住在同一个府里,院子又离得近,每天见面的次数简直像是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过来,温琼瑜整天被她念叨着,总算是忍受不了,松口答应了下来。
这一答应可不得了,宋湘宁立马热情高涨起来,拉着他即刻就要去泉安楼,商量着怎么把这件事情宣告出去。
温琼瑜无奈地指了指外面的天气,道:“现在虽然没下雨,但天还是阴着的,你确定要现在出门?”
宋湘宁抬头望了一眼天,外面果然乌云笼罩,只怕还没走到泉安楼,就会被淋成个落汤鸡。
她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温琼瑜的手,一脸失望地折返回正厅。
好不容易服温琼瑜答应了,结果还不能立马就去做。
这些天她闷在府里,简直都快要发霉了。
温琼瑜见她一脸的郁闷,有心想要她开心起来,便主动挑起话题道:“既然现在没有办法过去,那不如我们先做点准备工作好了。”
见宋湘宁抬眼望过来,温琼瑜接着道:“你要做什么菜,定价多少,每日做几份,这些可都要提前约定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如何向他们证明这道菜是你亲手做的?”
如果真的有闹事的人过来,这道菜只是挂了公主的名头,而实际上却还是普通厨子做的,那又要怎么办?
总不能把后厨搬出来,叫人看着她亲手做。
宋湘宁好歹是个公主,绝对不能被这样诋毁。
温琼瑜这番话问的云淡风轻,可却是实实地把她给难住了。
前面那些问题还好,可是后面的……
如果真的有人怀疑,她的确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来证明这道菜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温琼瑜见她犹豫起来,便知道自己的方法奏了效。
与其总是反对,倒不如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从前在皇宫里,皇上和皇后将她保护的太好,所以她不知道,这事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同她想象中那样简单的。
但看着她瞬间沮丧的神色,温琼瑜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冲她招了招手,神秘道:“你若真的想做成这件事,我倒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宋湘宁一下子起了好奇心,支起下巴眨着眼睛望他,略带一丝激动地问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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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江南城里的百姓都听了一件事情。
泉安楼里的菜单上,多了一样名叫“蟹肉双笋丝”的新菜,据写菜谱的人,正是公主本人。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都惊讶万分,毕竟他们只知道泉安楼背后有人撑腰,却不知这背后之人竟然是皇室公主。
这道菜最特殊的地方还不在此,而在于它是公主亲手做的!
泉安楼刚放出来消息的时候,众人都不相信,毕竟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到酒楼里做菜呢?
然而当看到菜单的时候,他们又相信了这个法。因为这道菜的价格,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付得起的,也只有是公主本人来做,泉安楼的人才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据泉安楼的掌柜所,这道菜所得的所有银子,全部用于修建民房,好让城外那些卖艺的百姓能有个安身之所,凡是来此点了这道菜的人,皆是在做善事。
这话一出,瞬间有不少高门子弟前来,他们自然不是因为对这道菜有多么好奇,仅仅是想在公主面前表现一番而已。
然而等去了才知,这道菜一天只有一份,今日买不到,就要等明日。
这个规定一出,那些想要买的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前去排队,对此,泉安楼又出了个法子,如果想要尝一尝这道菜的味道,点其他厨子做的即可。
但是有了公主在前,谁会去点其他厨子做的呢?对那些高门子弟来,这就是自降身份,于是他们互相攀比,竟是非等不可了。
不得不,温琼瑜的办法着实不错,抓住了那些人的虚荣心。也正因为此,她只不过用了十天的时间,便攒足了搭建民房的银子。
沈诀才踏入江南的地界,便听见了百姓们把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言语间极力称赞宋湘宁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公主。
沈诀在一旁听着,虽然面上神色不显,可眼底却是藏了几分笑意。
他没有想到,宁宁不过是来到江南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这么出名了。
不过这些称赞,本就是她该得的,也不算是旁人吹嘘。
所以当郡守提出来要在泉安楼为他接风洗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尽管知道自己在那里见到宁宁的可能性很,但他还是抱有一丝期望。
郡守从二手里接过菜单,殷切地递到沈诀面前,谄媚地笑道:“大人看看,您想吃什么,随便点!”
沈诀粗略扫了一眼,直接将视线定格在最下面一排。
那里果然有一道菜,用金色的墨写着菜名,格外显眼。
沈诀伸出手,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点了两下。
“这……”二看见他手指的位置,有些为难地望向郡守。
他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位大人,但郡守他是认识的,能让郡守都这么毕恭毕敬的,那必定是官位不低的大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这位大人一看就是从别处来的,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大人,您来得不巧,这道菜从今日起就开始不做了,只是菜谱上还没来得及划掉。”
他生怕眼前的这位大人会因此而生气,连忙向郡守投去求助的目光。
郡守讪笑两声,挥挥手示意二退远了些,这才一脸神秘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道菜,是公主亲手做的。赚来的银子都用来搭建民房,如今民房已经建成,所以这道菜自然也不再做了。”
虽然在百姓口中听到过这样的传言,但如今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诀心头还是有几分震惊。
宁宁可是公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难道温琼瑜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温家如此家大业大,她想救济那些灾民,温琼瑜就不知道主动拿银子出来吗?
郡守一直心翼翼地观察着沈诀面上的神色,见到他眉心微蹙,还当他是不相信,便主动开口解释道:“虽然这事听起来有些玄乎,但的确是真的,那泉安楼老板的儿子,可是公主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好着呢!公主这也算是给温家撑腰……”
他后面的话没有出来,因为沈诀的脸色逐渐阴沉起来,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什么。
好在沈诀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也没有非要吃那一道菜,他挥手将二找了过来,淡淡道:“既然那道菜不做了,那就点些其他的招牌菜罢。”
二应了一声是,提笔在菜单上勾画了几道菜,递给他们看,确定他们没有什么意见之后,便行了个礼下去了。
二下去没多久,便将他们点的菜悉数呈了上来,沈诀看着桌上的美味,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当初在沈府,宁宁做的菜可是只有他一人尝过的,如今却是想吃都没有机会了。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郡守见状,连忙又替他把酒杯满上,笑着道:“大人来的可正是时候,过不了多久,就是咱们江南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可热闹着呢!大人您可千万不能错过。”
沈诀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却并不饮下,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
“郡守大人错了,我此番前来,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郡守讪讪笑了两声,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间溢出的汗,应和道:“是是是,下官知道大人是有公务在身,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他嘴上着客套话,心里却在犯怵。
看来还是他低估了眼前的这位大人,他本以为这人不过就是来混日子的,在江南玩上几天就会回京述职,自己什么都没查到,可如今瞧着,他竟是认真的了。
看来自己从前的那一招,对他是不管用了。
郡守沉思片刻,脸上又重新挂起了谄媚的笑容,正准备试探沈诀一番,却见他举起酒杯朝他示意:“大人为何不喝?只我一人喝岂不是很无趣?”
郡守愣了片刻,竟不知他此举是意欲何为,若他真的是来调查的,为什么却又是这一番表现?难道此时不应该明里暗里的套他的话吗?
郡守一头雾水,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顺着沈诀的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沈诀竟丝毫没有提起正事的意思,郡守一直提心吊胆,直到结束用膳,都没有猜出沈诀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沈诀不主动发问,那他自然也不会露出破绽,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派人将沈诀送回客栈。
“郡守大人客气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两人出了泉安楼,沈诀一脸醉意,由着同和搀着自己,慢悠悠道。
郡守见状,自然不好多言,恭恭敬敬地同他告辞,只是却在他走出去不久后,对着身边的人低声吩咐道:“跟我盯紧了!”
身边的人应了一声是,快步上前追上沈诀。
……
“大人,后面的人已经被咱们甩开了。”
一处昏暗的巷子内,同和警惕地朝身后望了望,这才放心地对着沈诀声报告。
沈诀懒懒地嗯了一声,直起身子,面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心中原本没有几分确定,但是这郡守竟如此急不可耐,这么轻易就露出了破绽。
看来,他还真有问题。
两人沿着巷子朝对面走去,同和一边警惕着身后,一边低声问道:“那大人,咱们今晚还去他们安排的客栈吗?”
那郡守既然有问题,想必客栈里面也会有他们安排的人,如果他们去了,岂非处在了敌人的监视之下?
同和本以为沈诀会另找一间客栈,谁知他却点了点头,肯定道:“自然是要去的。”
依他看,那郡守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耍花招,如果他真的有这个胆量,那他见招拆招便是。
两人穿过巷,对面又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道路两旁的商贩不停吆喝着,有眼尖的人看到沈诀衣着不凡,甚至主动招呼他:“大人,快来买些胭脂水粉,送给心仪的姑娘吧!”
同和听见那商贩的吆喝,顿时吓得朝自己身侧望过去,然而沈诀面上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愠怒,反而是一脸的惊喜。
同和有些不解,但当他顺着沈诀的目光看过去,就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那站在首饰店门口,同老板娘有有笑的女子,不是公主又是谁呢?
这可真是巧了,大人最想见到的人,竟然在来江南的第一天就见到了。
同和还没反应过来,沈诀便已经快步走了上去,他只看见自家大人对着公主了什么,公主瞧见是他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下去。
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站在沈诀身后,把头垂下,尽职尽责地做个“木桩子”。
宋湘宁看见同和,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诀既然是带着同和一起来的,就明他还有别的事情,并不是专门为她而来。
想来经过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也已经想明白,不会再执着于从前了。
想到此,她对着沈诀微微一笑,道:“沈大人若是还有事,我就不扰了,告辞。”
完,她便径直越过他,准备离开。
“我没事!”在她从自己身侧走过之际,沈诀突然出声。
宋湘宁像是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过身子不解地望着他。
沈诀的眼神紧紧黏在她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迎着她的目光,柔声道:“我是想,我没有公务。如今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同和默默地站在沈诀身后,听见他的话,不由得汗颜。
自家大人这明显是为了送公主回家,睁着眼睛瞎话啊!
放眼望去,街道两侧全部都挂满了灯笼,暖黄的灯透出来,映照在路面上,是亮如白昼也不为过。
更何况如今夜市才开不久,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果不其然,公主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家离这里不远,不劳烦大人了。”
话音落下,她像是生怕沈诀会追上来似的,拽着锦心和言笑转身离去,甚至还加快了步子。
同和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正想出声安慰几句,谁知一抬头,却看见沈诀负着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