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是不是和好了
宋湘宁惊呼出声,连忙扯了扯沈诀的袖子,“有人落水了!”
那姑娘落水以后一直不住地扑腾,显然是不会凫水的,如果再得不到救援,很有可能会就此丧命!
她扑腾的方向,正好是冲着他们来的,宋湘宁看着,不由得越发焦心。
沈诀自然也是看见了的,他稳住竹筏,镇静道:“公主在这里坐着,我下去救她。”
人命关天的大事,宋湘宁自然顾不上什么害怕了,连连点头,叮嘱道:“那你千万要心!”
沈诀应了一声,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脱下来,随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他游的极快,转眼间就到了那女子身边,一把将她拽住,拉往岸边。
好在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岸边不算太远,宋湘宁看着沈诀游了没多久,便将那女子带到了岸边。
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害怕,此刻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竹筏上,湖面泛起的涟漪一波一波过来,带着竹筏也微微颤动。
宋湘宁的心跳逐渐加快,她颤巍巍地把手伸向一旁放着的船桨,正犹豫要不要克服恐惧自己划过去,却看见沈诀转过身子,朝这个方向游过来。
他没有重新上船,而是双手扶着木筏,把它推了回去。
宋湘宁上岸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她馋着锦心和言笑两个人的胳膊,才堪堪站稳身子。
沈诀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整个人狼狈至极。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一艘船划过来,停靠在岸边,从上面下来两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丫头,拉着那姑娘不停地哭诉。
那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顶多十四五岁的样子,此刻已是被吓得不轻,瑟缩地窝在侍女怀里,声向沈诀道谢。
“如果不是公子相救,我只怕就要丧命于此了。”
她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沈诀等到她平复心情了之后,才淡淡道:“你不必谢我。”
他的目光落在宋湘宁身上,“是她让我救你的。”
宋湘宁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猝不及防地碰到沈诀的目光,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为什么要那样?明明她也没有几句话来着……
那姑娘的目光也落在宋湘宁身上,她抽噎了两下,颤颤巍巍道:“多谢夫人。”
此话一出,宋湘宁更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夫……夫人?!
她是谁的夫人?这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吧!
沈诀听到这两个字,也怔愣了一瞬,但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并没有出声反驳。
那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听了她的话,也都转过头来,边哭边道谢。
“谢谢这位公子和夫人,你们一定会百年好合的呜呜呜呜……”
“不是……我……”
宋湘宁的解释还没有完,那两个丫鬟就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恳切道:“夫人和公子一定要去我们府上,我们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很感谢你们的!”
宋湘宁有些无措,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沈诀,沈诀显然也觉得她们这话得有些突然,正准备开口拒绝,却突然听见一道慌张的声音,“阿瑶!你怎么回事,我不过离开你一段时间,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诀抬眸看向走过来的人,眉头轻蹙。
他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名唤阿瑶的姑娘瘪起嘴,委屈地扑过去,唤了一声“大哥”。
她吸了吸鼻子,还有些后怕,“我方才不心掉进湖里了,是这位夫人还有大人救的我。”
那人转过头望过来,看到沈诀的时候,面上明显一愣。
沈大人?
他的目光接着落在宋湘宁身上,心中更是一惊。
公主?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成为夫妇了?
不对,他们的确曾经是夫妇,可那也是“曾经”啊。
他不由得望向自家妹妹,觉得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阿瑶接收到了他的视线,却又会错了意,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大哥,今晚如果不是他们,我就要没命了!我们把他们请到府里好好招待一番吧?”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沈诀就连忙出声道:“不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湘宁自然不想和沈诀以“夫妻”的身份去别人府里做客,于是连忙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啊是啊,他衣服都湿了,总要回去换换衣服的。”
沈诀听见她的话,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更会让人误会。
果然,阿瑶听见这句话以后,面上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连连道:“也对,是该换一换衣服的。”
“那恩公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改日一定会和爹娘亲自到府上拜访的!”
“阿瑶。”唐亭知出声,断她的话:“你也快回马车上收拾一下,免得着凉,至于道谢一事,由我来就可以了。”
听见唐亭知的话,唐亭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狼狈极了,而且过往的人也总是向他们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她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有些不好。
她自然是相信自己哥哥能够好好感谢这两位恩公,于是她点了点头,又一次郑重地向宋湘宁和沈诀道了谢,自己便跟着丫鬟匆匆离去。
等到看见唐亭瑶的背影消失不见,唐亭知这才道:“不知两位恩公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不日定会带着妹妹和父母前去拜访。”
看沈诀的表情,像是并不认识他,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多什么,而且看沈诀的样子,应当是不希望有人认出他和公主的,所以此刻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行了。
果不其然,在他完那句话以后,沈诀便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
“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我还要回府换衣服,就不在此多留了。”
唐亭知顺着他的话,又一次郑重地道了谢,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目送着他们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唐亭知面上终于没有再隐藏,露出了他的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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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今日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既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如今还没出正月,夜里的风仍旧寒凉,他身上只有一件并不算多厚的外袍,如果就这么一路走回去的话,势必会着凉。
宋湘宁看着他直直地往前走,越过她的那架马车时,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我送你回去吧。”
叫他这么一直走,不一定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呢。
而且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一缕一缕地往下滴,已经有不少行人在往这边看过来了,现在是没有人认出他,若是待会碰见熟人,只怕明天他就要出名了。
沈诀听见宋湘宁的话,眼睛猛地一亮,脚步也瞬间就停了下来,但当他转过身子,看向宋湘宁的时候,面上却换成了一副犹豫的样子。
“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自己这样一个人走回去,她终究是不太放心,于是她没有再等沈诀的回答,二话不就拽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马车上走。
在宋湘宁的手贴过来的时候,沈诀的眉头下意识微微皱了一下。
宋湘宁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把手松开,关切道:“我碰到你伤口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她却仍旧不知道沈诀手腕上的伤究竟恢复得如何了,在她的记忆里,沈诀的手腕还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沈诀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扭了两下,低声道:“没有,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
伤的确是已经好了,方才她的触碰,才是让他为之一颤的原因。
他不想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于是在宋湘宁再次开口之前,主动上了马车,道:“我们走吧。”
宋湘宁见他的确不像是强忍着痛楚的样子,于是也放下心来,点点头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沈府的方向驶去,沈诀坐在最边上,和宋湘宁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她侧头望过去,就看见他抱着双臂,唇色有些泛白。
他今天穿的实在是太少,就算披上那一件外袍也仍旧是无济于事,他里面的衣服早就已经全部湿透,外袍一披上去,也瞬间就被洇湿。
宋湘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实的斗篷,有点犹豫。
把斗篷给他的话,会不会太亲密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实在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诀,他此刻正闭着眼睛,抱着双臂,眉心微蹙。
明明都已经冻成那个样子,却还是强撑着。
宋湘宁撇撇嘴,终于还是伸出手,解开自己斗篷的系带。
“沈诀。”
沈诀正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从身上传来的寒冷,他正放空自己,却突然听见宋湘宁的声音。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她,然而他却没有看到宋湘宁,而是看到一件粉色的斗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来。
“你披上这个,别着凉了。”
宋湘宁平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好像她的这个举动真的只是害怕他着凉,而没有别的意图。
可那在斗篷上面残留的一抹幽香,却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想忽略都难。
他抿着嘴,屏气将盖在自己面上的斗篷掀开,罩在身上,低低道:“多谢公主。”
宋湘宁从喉咙里发出懒懒的一声“嗯”,算是回答,她没有看向沈诀,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壁,像是那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沈诀也扭过了头,透过窗帘掀开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色。
马车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两个人像是很有默契地约定好,谁都没有开口话。
但奇怪的是,宋湘宁身处其中,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甚至心里还有点期望,这马车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但现实却并未能如她所愿,沈府离长安街本来就不算太远,加上车夫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沈诀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正准备放到马车上,可却在松手的那一瞬间,又停了下来。
他十指收紧,将斗篷攥在掌心里,试探着开口问道:“这斗篷沾了湖水,有些脏了,我洗过之后再还回去,可好?”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就有了一个与她再见面的理由。
宋湘宁迟迟没有开口,沈诀的心跳也从原本的平静一点点加快,就在他已经放弃,准备把斗篷放下的时候,宋湘宁却突然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既然你都这样了,那可一定要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沈诀迎着她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柔声道:“好。”
两人跳下马车,沈诀没有转身回府,而是思索着该如何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送出去,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宋湘宁却突然递过来了一样东西。
是那个猜灯谜的贩额外送给她的那一朵花。
“这个……算是奖励你的。”
送东西总要找个理由,那么这朵花,就算做是他英勇救人的奖励吧。
沈诀凝视着宋湘宁手里那一朵开的艳丽的花,却迟迟没敢伸出手去接。
他不敢相信,宋湘宁竟然会把花送给他。
可这的确是她亲口的,绝对没有假,她是真的想要把这花给他。
不管理由是什么,至少现在,这朵花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属于别人。
宋湘宁把手伸出去了半晌,却见沈诀只是愣愣地盯着,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轻轻抬了抬手,挑眉问道:“你不想要?”
沈诀这才像是猛然惊醒似的,连忙赶在她把手收回去之前将花拿了过来。
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藏着她不心落下的花了。
这一次,这朵花是他光明正大的,从她手里接过来的。
宋湘宁见沈诀心翼翼地把那朵花收起来,不由得悄悄抿嘴一笑。
她正准备离开,沈诀却突然叫住她,顿了片刻,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宋湘宁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下意识想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可她的手才放上去,就被沈诀给按住了。
“公主等到回宫之后再看吧。”
如果现在看,他很怕她会当场再还回来。
所以,等到回宫之后再看,让它在她手里再多待片刻。
宋湘宁原本并没有多么好奇,可是听见沈诀这样神神秘秘的一番话,好奇心就全被勾了出来。
她垂下头量了一番这个盒子,发现它并不是什么做工精美的首饰盒,只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边角也不知是故意做旧还是真的放了很长的时间,看起来已经有些掉漆了。
总之,这盒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装什么贵重东西所用的,而且看这做工,倒像是随便在哪个路边摊买来的。
宋湘宁不由得想起来,在他们两个人去游湖之前,沈诀与那投壶的商贩了几句话,她记得,自己正好看见那贩给沈诀递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她当时问,沈诀只过一会儿就知道了,莫非就是这个盒子?
沈诀见她猜到,便也没有再隐瞒什么,坦然道:“这盒子的确是我方才从那贩处买来的。”
当时宋湘宁正玩得尽兴,自然没有注意到那贩苦恼的表情。
投壶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遑论是蒙着眼睛,两个人一起投。那贩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把那么多之前的奖励都压在第三支箭上。
投中三支箭,听起来很容易完成,所以很多人都想去尝试,但那贩绝对没有想到,真的有人能够将三支箭全部都投中。
那些摆在一旁的奖品,是他用来吸引人的手段,所以必定全部都是上等品质,如果宋湘宁真的把那些东西全部都赢回去的话,只怕他要连续一年都血本无亏了。
宋湘宁心思单纯,想不来这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只有他去帮那贩一把了。
既能让宋湘宁玩的开心,又能免除贩的后顾之忧,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不过……
看宋湘宁的神色,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于是他接着补充道:“可里面的东西不是。”
这东西,是他许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只可惜又被她给退了回来。
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如他所愿,把东西收下。
宋湘宁听见沈诀的话,心里的疑惑又添了几分,她把盒子收起来,点了点头,便有些急躁地冲他挥手道别。
“你快些回去吧,别在风口处站着了,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她嘴上着关心他的话,可面上急迫的神色却是半点都不曾掩饰,明显是想早点赶他回去,自己好把盒子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诀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也没什么,只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在她的目送之下走回了府邸。
宋湘宁在看到沈府的大门关闭之后,便急匆匆上了马车,吩咐道:“快点回宫。”
她倒是要看看,这破盒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皇城的方向驶去,宋湘宁倚靠在车壁上,双手摩挲着盒子的边沿,拇指在锁扣处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开。
虽然沈诀要让她回宫以后再看,可是现在他不在这里,她就算开看了他也不会知道。
再了,她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么听他的话?
想到此,宋湘宁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没有再犹豫,拇指轻轻向上一掰,锁扣啪嗒一声开。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移到盒子的两侧,慢慢开。
当她看到盒子里放的东西时,神色骤然愣住。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红鱼衔尾的手镯。
是沈诀曾经送给她的那只。
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虽还没有和离,可她却已经是动了和离的心思,所以收到这样精致的礼物,心里也是半点开心都没有。
可是现在,在看到这只同样的镯子,她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宋湘宁伸出手,把镯子拿出来,借着车里昏暗的烛光细细量着。
过了半晌,她把镯子戴在手腕上,微微晃动两下,便看到镯子里的两只红鱼也跟着晃起来,像是围绕着她的手腕在游动一样。
宋湘宁看着,不由得轻笑出声,片刻之后,她把手放下,宽大的袖子盖下来,遮挡住了她的手腕。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把镯子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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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玩得太过放纵的后果就是,宋湘宁一连几天都睡得昏天黑地,每每都是到了晌午才醒过来。
不过皇上和皇后都由着她,诸宜宫的宫人们自然也不会在背后议论什么,每天准备膳食的时间,也都跟着宋湘宁的作息来。
这一日,宋湘宁正躺在床上睡得舒坦,却突然被锦心给摇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不满道:“你做什么?”
她正做着美梦呢,结果锦心倒好,一下子把她给叫醒,她方才做的梦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锦心有些愧疚地冲她笑了笑,悄声道:“公主,温公子来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温琼瑜就过来了,当时听宋湘宁还没有睡醒,他便在正厅等等,可是过了许久,宋湘宁却还是没有动静,锦心看着温琼瑜的神色似乎已经有些焦躁,便还是决定过来把宋湘宁喊醒。
宋湘宁一听见温琼瑜过来,连瞌睡都没了,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吩咐道:“快些替我水洗漱!”
锦心应了声是,快步走出去为她水。
等到她拾掇好了自己,赶到正厅时,温琼瑜已经坐在那里喝了不知道第几杯茶了。
宋湘宁笑着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怎么想着来宫里找我了?你的身体现在好些了没?”
最近他一直都在修养身子,她也没敢去温府叨扰他,没想到他今日倒是自己来了。
宋湘宁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正准备接着开口,却见他轻轻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转过头来望着她,语气似乎带着几分凝重。
他问:“宁宁,你是不是跟沈诀……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