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A+A-

    不舍得让你离家出走,所以我来找你。

    从始至终,我坚定不移地走向你。

    和灵撞进他眼波的温柔里,她很轻地勾了下手指。

    冷霜似的温度在缓慢回温,像那座冰冷的富士山迎上最烈的骄阳,光线流转,终有松动。

    她撇开眼眸,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头老是涌入怪异的感觉。

    从未体验过,心跳速率不由自己掌控。

    是不是在巴黎待久了哪儿有问题。

    她想,回国得去做个全身体检。

    “DE许嘉年跟Elsa会负责,我有我的事情,回国算正事。”牧越。

    这句算是解释。

    和灵在想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目前那样的情况,Elsa跟许嘉年怎么都不像是会让他回国的程度,除非是弃子或是有更深的计谋。

    远水解不了近火。

    他在国内,又能占到几分优势。

    和灵被负罪感压得上头,她突然有些后悔走之前接他的电话。这要搁在古代,她就是一祸国殃民的妖妃。

    牧越注意到她的神色,笑,“是真的,别胡思乱想。”

    “没乱想。”和灵问,“李如玥呢?”

    “后边。”

    和灵啧了声,“这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你的间谍。”

    牧越:“可能,都是。”

    “……”

    这该死的套路。

    和灵刚想话,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为了来见她,估计又没休息好。

    “我困了,你陪我睡吧。”

    牧越看了她两秒,眼眸微勾,“困了?”

    和灵点点头,回握着他的手,“陪我睡,反正还有十一个时才落地。”

    他好。

    机舱内静谧无声,和灵闭着眼眸却无半点睡意。

    她在想,这十一个时后该面临的疾风暴雨。

    /

    飞机落地,和灵得去工作室拿之前整理好的作品集,在她在巴黎采风的作品需要整合,她在短期内有开摄影展的计划。

    牧越没有忙事,陪她去工作室。

    HEL人少,和灵对办公等级也没什么要求,大家相处起来都是朋友。

    前台姐姐看向和灵的那刻仿佛看到救星,上来就是个大拥抱。

    “您可算是回来了。”

    “倒也不用,这么热情。”和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下阿玥会拿过来,喜欢什么自己挑。”

    “呜呜呜老板真好!”前台姐姐才注意到有人,立刻站正,“您好,您是DE的牧总?”

    牧越淡淡应了声,不动声色地牵着和灵的手腕,没什么太强制性的动作,却将她往后带半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前台姐姐眼力见满分,:“哦对,差点忘了正事儿。您母亲来了,陈默在里面帮着应对呢。来者不善,心。”

    和灵蹙着眉,刚下飞机和玫就到工作室堵人,还真是一点喘息的空隙都不给她留。

    大抵是这外面的动静太热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女人正装气场凌厉,量过和灵。

    和灵不急不缓迎上她的目光,不止是和玫,连宋与墨都在。

    真就好玩了。

    和玫质问道:“知道回来了?”

    “不然我能去哪儿?”和灵乖巧地弯着眼眸,“倒是您,最近得闲了?”

    就差想问“你是不是闲的屁事没有”。

    和玫轻嗤,下巴微扬,看向牧越,“介绍一下。”

    “我尊贵的母上大人,和玫。”和灵没犹豫,“我朋友,DE牧总,牧越。”

    少女话音刚落,宋与墨对上牧越的目光,轻淡笑了声。

    ——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

    兜兜转转,总该能看得清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和灵听见声音,下意识看了眼牧越,男人眼底的笑意未散,深沉如海,里面的情绪她看不懂。

    她这倒是比他渣多了。

    和灵:“您要没事的话先回家,工作室不是叙旧的地儿。”

    “你能有什么事?”和玫不屑道,“十分钟之内,自己出来。”

    完,和玫踩着她漂亮的高跟鞋往门外走,司机下来为她开车门,黑色的宾利散着细碎的光。

    和灵面无表情。

    看看多好笑,她这连自己的行为处事都管不了的。

    哪儿有能力再给男朋友解围。

    和玫走了,宋与墨没走。

    “累吗?”他温和地问她,“累的话,我跟阿姨一声,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字里行间,满是亲昵。

    “你能搞得定她?”和灵问。

    “能。”

    和灵走到办公室找自己的pad,她的手腕突然被牵住,她抬眸,“怎么了?”

    他问:“要跟他走?”

    “纠正一下,是跟着我妈走。”和灵,“我得回家一趟,晚点月江庭见?”

    牧越看着她没话。

    男人没松手,钳制住她的动作,似乎她又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

    和灵踮起脚尖,当着宋与墨的面,她吻在他的唇上。

    不是一触即离。

    他们都没闭眼,清晰地将彼此的模样镌刻在眼底。

    “哄你。”她。

    “……”

    和灵眼眸亮莹莹的:“我得处理点儿破事儿,晚点我去找你。”

    这话的意思,还是要走。

    少女手腕稍稍转动,从他的桎梏里抽出,不带一点留恋。她手腕的温度太凉了,凉到抽出时连点余温都未残留。

    他总是如此,哪怕是对她坏一点都舍不得。

    她也总是如此,一边温柔的对他,一边离开他。

    /

    在应付和玫跟应付宋与墨之间,和灵选择后者。直到上餐桌的时候,和灵还能收到和玫的信息。

    【了很多次,这个牧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保持好距离,这是在保护你。】

    【阿墨对你很好,你们结婚正好,婚期日子在挑,少耍花样。】

    和灵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倒是挺意外的,连江延都发消息给她了。

    【阿墨是自己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爸爸考察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很爱你。别因为以前的事留下遗憾,人总要向前看。】

    宋与墨啊,还真把她爸妈都搞定了。

    选婚期,看恋人,就是不问她的意见。

    也对,她结婚,她的意见有什么重要的。

    退出这俩糟心破事,她点进置顶的聊天。

    这个圈没给她发消息。

    和灵回想起牧越离开时的表情,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回,该怎么哄。

    “你很在乎他?”宋与墨问。

    和灵一愣,她倒是很久没听到“在乎”这样的字眼,还是用在男朋友身上。

    在乎男人,这听起来也太可怕了。

    “他不会联系你的,”宋与墨慢条斯理道,“阿越的自尊心太重,你今天愿意跟我走,结果已经摆在面前。”

    和灵点了点桌面,“得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是挺了解的。当初还是你让我照顾他,你不记得了?”

    和灵明显茫然了几秒:“什么?”

    “看来,他挺害怕让你知道的。”宋与墨笑得温润,“他很了解你,对吗。”

    宋与墨的音色不同于牧越,他话时如清风细雨,悄无声息地淋湿心底。然而每一个字都像针,将冰冷的字眼缝合在一块儿,刺得人毛骨悚然。

    和灵沉默。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他变着法给她找好吃的,她这重度挑食人群在巴黎竟然一点也没瘦。

    他知道她睡不着,会给她送牛奶,给她准备安神的香薰。

    她喜欢把房间开得通亮,但他好像不太喜欢过亮的地方,却一直依着她的喜好。

    和灵也跟他开过玩笑,“我觉得我们一定认识好多年,要不然就是上辈子认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当时他只是笑笑没话。

    宋与墨把和灵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非要让她自己猜个清楚明白。

    “阿灵,如果对方满是心计,你一头扑进去,这种行为像什么?”

    “傻逼。”

    宋与墨淡笑,只做提点,“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玩进去?”和灵轻嗤了声。

    不会,她不该对这些事情抱有任何期待。

    一点,都不该有。

    哪怕只是一场游戏,她也要俯视着另一端。她不做入局者,得是上帝。

    宋与墨太了解和灵了,当猜疑在她心里埋下种子,便只会不知尽头的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根本不介意牧越的存在,于和灵而言,那样的欺瞒。

    ——她恨之入骨。

    宋与墨问:“阿灵,婚期你喜欢在哪天?”

    “婚期?”和灵笑了,她懒散地靠着椅背,问,“那你呢?”

    “嗯?”

    “你知道我讨厌欺骗,所以用这个来服我。那你站在什么位置上呢?”和灵一字一顿,“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讨厌欺骗吗?”

    “……”

    /

    高二尾。

    和灵已经受够了和玫跟江延无止境的控制欲,她不想学什么狗屁金融,也不想玩什么子承父业,更不想像个傻逼玩意儿只懂得听他们的掌控。

    她是人。

    活生生的人。

    她有自己的意识、想法,凭什么连自己的人生都主宰不了。

    于是,从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和灵,做了个没人想得到的决定——她要出国。

    哪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她也不想在当他们的提线木偶。

    留学需要offer、签证、财力证明等等琐碎,她未成年还需要监护人的同意。

    好在她户口本上的监护人是她的外公,外公本意也想让她进商科,和灵便胆大包天地骗了他选的是商科专业。

    老人家精明得很不信,和灵把这计划透露给宋与墨,最后总算成功。

    这一串的计划太过胆大包天,除了宋与墨,根本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阿灵,你真的要学摄影吗?”

    “我喜欢,当然学呀。”和灵正低头摆弄着相机。

    宋与墨皱着眉,“你知道的,我没办法跟你出国。”

    他跟和灵的命运大差不差,自有家人安排。他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服从家族的安排,她宁死不屈。

    和灵:“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我们呢?”他突然问,“阿灵,你是不是从来没考虑过我们?”

    和灵不解:“为什么这么想?只是出国读个大学,读完我就回国了,放假的时候又不是不能见面。只是短暂地分开而已,我们来日方长。”

    少年依旧满是郁色,“我跟摄影,你选择了摄影。”

    他们认识了十七年,从到大,几乎日日相见。她因为摄影,选择抛下他。

    这是第一次,那以后呢?

    以后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夜,该是如何?

    异国他乡,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姐被人欺负了该如何?

    “这怎么能比较嘛。”和灵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摄影也是你送我的,这么算我还是喜欢你呀。”

    她根本不懂。

    “在家里的时候,他们拿我当理由,在我的房门口歇斯底里地吵架,每一天,都是如此。”和灵陈述着她的日常,“他们觉得摄影没出息、画画没前途。可我,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她脑海里全都是那些尖锐无休止的指责,他们她存在价值,就该是听话。

    他们太吵了,吵到,甚至连睡一觉,对她而言都成了奢侈品。

    姑娘垂着眼眸,声音变得很轻。

    “哥哥,我真的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少年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很低,很疼,出去的话像噼里啪啦的碎石砸在他们身上。

    “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护住你的,一定会的。”

    那个向来都是天之骄子的少年,靠在她的肩颈,话音近乎卑微。

    “求你了,别走。”

    “别离开我……”

    “……”

    那天之后,哪怕宋与墨依旧软磨硬泡、言之凿凿地劝她,和灵也没有改变她的主意。

    可能和玫得对,她就是一个永远学不会听话的人。

    她只是想走自己选择的路,要做她自己,承受做她自己而付出的代价。

    因为和灵,要永远热烈地触碰这个世界的棱角。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和灵成功拿到名校的offer、签证已过、机票订阅,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几个时,久违的自由气息环绕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她像终于可以逃出笼子的鸟,不知疲倦的欢喜雀跃。

    然而,就在离开家门的那刻——

    和玫跟江延回来了。

    和灵睁着眼眸,看向他们身后的宋与墨。

    是他,只有他知道。

    和玫跟江延拦在门口,怒目而视,“你现在胆子大了是吧?谁允许你私自报考大学的?还想出国!?”

    她的行李被摔倒在地,嘭的一声巨响,将她吓得魂不守舍。

    朝思暮想、谨慎筹谋几个月,最终,还是破灭。

    就在她要飞出笼子的那瞬间,她看见宋与墨拿出钥匙,亲手为笼子加了一道封印。

    她就跪在笼子里任泪水模糊视线,看着他,死死抓住铁柱,直至指节发白,直至满目绝望。

    后来。

    和玫震怒着撕掉她的offer,她既然她这么想出国,那就直接到国外读商科。他们没给她找任何的家政或是亲戚照料,十七岁的和灵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地活着。

    那时的和灵时常会想——

    她曾经有机会抓住光,后来她被人推至深渊。

    磕磕碰碰,颠沛流离。

    这世界的棱角,让她太疼了。

    作者有话:

    感谢在2021-07-18 01:05:03~2021-07-19 02:3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司马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