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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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上盖着的纱布被撕开,没有愈合,皮肤腐烂在原地,表皮发白,内里冒着血脓。

    她就这么把伤口,血淋淋地摆在宋与墨面前。

    “你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学摄影的吗?”和灵笑,“他们给我塞进普通大学,上了一个学期,我就偷偷gap了。我用你送我的那个相机,走街串巷的拍照片,然后工赚钱养活自己。”

    “刚开始还挺苦的其实,最低层的商业摄影师难做,我还只是个半吊子,大热天跑室外搬的器材比我都重、被骂、被骗钱,还差点被骗到红灯区。”

    和灵闲散地喝了口茶,她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静。

    “其实也很难想象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运气算好。后来得到老师赏识,拿到推荐信成功入学。当时我爸妈都气疯了,可他们没办法,因为我凭本事考进的大学是Yale。这名头,可比他们选的三流大学好得太多太多。”

    她如今的一切,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身伤换来的。

    “阿灵……”宋与墨眉心拧着,“我太怕你受伤,十七八岁根本不成熟,唯一能想得到劝你留下来的方法就是这个。但我根本不知道,叔叔阿姨依旧会把你送到国外。”

    “我知道。”和灵唇角勾起,“换做以前的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聊天。”

    当时的他们都太一意孤行了。

    各有立场,谁也无法理解谁,都选择最偏激的方案去解决问题。

    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和灵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怨恨,只是偶尔感慨,这世上到底谁能理解她的难处。

    无论如何,往日已过。

    “十七八岁太也太美好了,意气风发,整个世界都唾手可得。”和灵温声道,“可也正是十七八岁的伤痛,才能让人记一辈子。”

    她被父母伤害了一次,被最信任的男朋友捅了一刀。

    真的,回忆起来还是太疼了。

    “可能,我们有缘无分吧。”和灵看向他。

    茶杯的热气腾腾散在空气中,他们面前早已遍布着摸不着的阴霾。

    “阿灵。”宋与墨手指收紧,茶杯攥在手心里,“我还是爱你。”

    和灵没多大的触动,漫不经心道:“不是牧越,这几年我也有别的男朋友。我们,都过去了。”

    宋与墨眸底似乎泛着血腥,一字一顿:“我们过不去。”

    和灵笑笑,“言尽于此。”

    他们迎上彼此的视线,从到大的了解镌刻在心里,哪怕是一个眼神都知晓彼此的心思。

    太了解,才最懂对方的痛处。

    她太高高在上,他太不知放手。

    “可即便如此,你也没办法选择牧越。”宋与墨眉眼温和,笑意浅淡,“阿灵,我们来日方长。”

    “……”

    这段饭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宋与墨在车上阖着眼眸,略显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阿姨好。”

    电话里,和玫的声音清晰传来。

    “跟阿灵聊得怎么样。”

    “不太好。”

    “不着急,这孩子脾气又臭又硬的。”和玫,“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查清楚了吗?”

    宋与墨淡淡道:“我们以前认识。”

    “我只要结果。你跟阿灵的事情到底如何,全由你自己决定。至于别人,你该有办法的对吗?”

    宋与墨睁开眼,温和的眸子浮着极淡的阴郁。

    他太了解和灵了。

    牧越和她,走不远的。

    /

    和灵晚上没回月江庭,被祝今安约着去M2蹦迪去了。昏暗灯光和喧嚣的隐约,舞池里每个躁动的影子都是疯狂到极致的真实。

    祝今安走到她身边问:“不去玩儿?”

    和灵看着手机,“没兴趣。”

    “你都快把手机看出花来了,想做什么就做呗。”

    和灵眯了眯眸,把手机扔在桌上,言下之意“我一点都不想”。

    祝今安调侃:“什么情况,搁这儿傲娇起来了。”

    “没。”

    她就是莫名的烦。

    和灵不知道宋与墨的话有几分真实,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问牧越。

    他要真是别有图谋,然后呢?

    他们本来就是一拍即散的恋人关系,谁敢自己的目的百分百的纯粹。

    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她却不知道在烦什么,就是莫名其妙、花里胡哨地很烦。

    她不给他发消息,他就不知道主动问问吗?

    女朋友就是要主动联系的!

    被孤零零扔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祝今安还没搞懂这大姐是怎么回事儿,就看见她把扔垃圾似扔掉的手机重新拿在手里,飞快地查看信息。

    大概这信息不是她想看见的,大姐又把手机当垃圾扔。

    祝今安看笑了:“和灵啊,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什么?”

    “热恋期,等男朋友信息的女孩儿。”

    和灵一顿,嫌弃道:“的什么玩意儿?”

    “那你就告诉我,你在等的是不是男人的信息。”

    “……”

    和灵这沉默不语的模样,彻底戳中祝今安的笑点,她笑得停不下来。

    “难得啊,你也有今天。”

    “?”和灵一头雾水,“喝多了吧你。”

    祝今安笑够了,把她揽到怀里来,“那姐姐问你点事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想到某个男人,想着联系他,想见他?”

    “……”

    好像,是会想他。

    “是不是不喜欢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会不开心?”

    “……”

    她确实不喜欢看到他跟Elsa在一块儿。

    “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紧张,不由自主的心动,哪怕控制都控制不住。”

    “……”

    这难道,不是生病吗。

    和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像是懵懂听着医生讲述她相关的对应病症,在等待判定的那瞬间。

    “——阿灵啊,你栽了。”

    人身上最多变最无奈的便是感情,恶意由心生,爱慕从心起。

    哪怕费尽心机地去控制、躲避,终究身不由己。

    和灵突然明白。

    控制不住的,才是喜欢。

    而她,开始喜欢他了。

    /

    事情掰碎弄清楚之后,和灵心情反倒没有半分好转。桌上酒瓶七零八落地摆着,她喝了大半也没有醉意。

    “我靠。”祝今安抓着和灵的袖子,“我应该没瞎吧,那不是Basil吗,他不在巴黎怎么在这儿?”

    许嘉年?

    和灵眯着眼眸往那边看,他们都在二楼,很巧就是正对面的位置。

    那边场子烟熏雾绕的,大把美女陪酒,欢笑声不断。许嘉年坐在正中央,手边搭着个女生入怀,聊得不亦乐乎。

    倒是他身边的人。

    男人只是坐在暗角,也能让人的视线不直觉地往他那儿去。夜色埋伏着危险,下颌线的五官棱角锋利,眼眸微微敛着,饶是在这声色场也是散漫的。

    这不是挺有空的吗。

    还能跟美女们聊天喝酒。

    和灵正算收回眼神,眸光碰撞到许嘉年,他遥遥对她举杯,立体又极度阴柔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礼貌点头,算是过招呼。

    “我怎么感觉Basil要过来了,跟你招呼?”祝今安。

    许嘉年的衬衫还印着几个唇印,一路到脸侧,风流得很。

    “来请Ling喝杯酒,算是谢礼。”

    和灵连站都没站起来,松懒地靠在沙发里,笑着问:“有什么好谢的?”

    “他呗。”许嘉年下巴微抬,示意方向,“多亏了你,省了我好多麻烦。其实挺想问你点事情的。”

    和灵:“嗯?”

    “是怎么能做到让男人这么喜欢你的?”许嘉年拖着尾音,“像你这样的女人,可真得让人躲远点儿。”

    的都是中文,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和灵一个字都没听懂。

    “看在我还挺喜欢你的份上,给你个建议。”

    许嘉年俯身,靠在她的耳畔话,他身上浓重的男士香水和酒精味爬上她的皮肤,很凉,那是会让人不自觉发毛的气息。

    “阿越可是狼,他会把你咬到连骨头都不剩的。”

    他低声轻语,如恶魔告诫:

    “Ling,千万、千万跑远点。”

    不等和灵反应,“叮”,许嘉年的酒杯轻轻碰撞到她的。

    “提前祝您们,好聚好散。”

    “……”

    等许嘉年走出一段路,和灵还是感觉言犹在耳,阴森森地徘徊着,她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事吧?”祝今安问,“他跟你什么了?”

    “感谢我省了他很多麻烦。”和灵蹙着眉。

    祝今安随口推测:“这什么意思?他总不会要,是因为牧越在中国放弃DE的争夺,才省了他很多麻烦吧?”

    “不知道。”和灵后知后觉地厌烦,“我去个洗手间,洗晦气。”

    “好……”

    M2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水声哗啦啦地响,逐渐濡湿她的手。

    外头的电音躁动着,和灵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她在想等下要不要顺道去抽根烟。

    昏暗的光游曳到她的高跟鞋边,男人逆着光,深邃的眼眸里模糊地映着她的模样。

    他总是如此,看女人的时候满是深情。

    让人心动。

    和灵问:“牧总要这么,盯着我多久?”

    牧越抬起眼眸,深暗地、化不开地,像是在盯着他的猎物。

    半晌,他才一句:“你没来找我。”

    和灵被逗笑了,“对不起,没去哄你。但我看牧总这夜生活,过得不是也挺滋润的吗。”

    “没让她们碰。”牧越眉头拧着,“你的夜生活呢?”

    和灵手机响了,她垂眸看了眼,祝今安发来的。

    【紧急情况!刚才宋与墨来了!没拦住服务生你去洗手间了!快跑!】

    和灵顿时开启戒备状态,脚步刚往外一步,朦胧的光浮现熟悉的人影。

    她的本能反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拉着牧越就进了洗手间,还不忘将门关上。

    由于速度太快,她进的是男洗手间。

    好在里面也没什么人,她喘着气,靠在门边休息。

    真就离谱。

    洗手间的灯也算不上亮,厚重的门没能隔绝外面电音的躁动,半遮半掩,更像是在催生朦胧的暧昧。

    “躲什么?”他问。

    和灵压低声音,指了指门外:“宋与墨。”

    他眯着眸,语气不善,“你的夜生活,是他?”

    “?”和灵气笑了,话不过脑,“什么破联想能力,我要有夜生活也是跟你好吗。”

    “……”

    话完,周围安静了几秒。

    身旁的男人很轻地笑了声,跟调情似的。

    和灵耳尖泛着红:“不准笑。”

    “好,不笑。”牧越这句话的时候嗓音还是含着笑的,“之前,和许嘉年什么了?”

    和灵确实是不想在洗手间跟他聊天,正算出去再聊。

    许是黑暗无人的角落太过刺激,外面传来男女放浪形骸的喘息,粗俗的话语一声更比一声清晰。

    成年人,该懂的都懂。

    得,现在出不去了。

    和灵简直僵在原地,她只能随口道:“他祝我们好聚好散?”

    洗手间里的位置不算拥挤,可男人人高腿长的,和灵与禁锢在他的阴影下无异。

    他微微俯身,低沉的气息流转在她的耳畔,悠长缱绻。

    “好聚好散?”

    和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至少现在没散。”

    男人粗粝的指腹攀上她的脸侧,他指尖的温热一寸寸地徘徊在她的皮肤上。

    他眼神里的意味太过明显。

    和灵的后背是冰冷的墙壁,太过突然的触碰,她下意识地激灵。

    “男朋友,你要在这么刺激的,在这儿玩吗?”

    外头的男女渐入高|潮,激昂恶劣的交融着。

    这可太……刺激了。

    许是察觉她的走神,男人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往上抬。

    他走入黑暗,她被吞噬在他眼中的黯色里,凶猛地往下沉。

    他问低声问:“喜欢他的声音?”

    和灵被逗弄恼了,一心想要反击,她的手不安分地触碰着他的腰腹。

    “喜欢你的,怎么,”她攀着他的肩,凑得更近,几乎用气音话,“哥哥,要喘给我听吗?”

    她的声音向来很甜,特别是在喊哥哥的时候。

    男人微微俯身,吻上她的耳垂,几许气音钻入她的耳畔,染着欲气。

    他很故意地,在她耳畔撩拨。

    只是这一下,那声音似乎从耳畔游走到她的四肢百骸,酥麻入骨。

    和灵耳朵红了个彻底,被他撩得思绪空白。

    偏偏他还在问:

    “喜欢吗?”

    “……”

    黑夜燃起的火苗,连空气都灼烧得稀薄。

    她想推开他,还未施展已被他提前察觉,男人的体温侵|略进她的领地,他带着她的手越入禁忌。

    牧越指腹轻轻蹭着她的唇,笑意温柔:

    “不继续玩儿了?”

    和灵撇开眼,声音软软糯糯的。

    “不会……不想玩了。”

    牧越吻上她的唇,暧昧的话语含糊不清,却像是砸在她的耳畔里。

    “别怕,哥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