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陆执信没信,她看不出来。
他听完宁窈的宣誓,淡笑了声,用血魄剑勾起地上那货的的衣领子,直接就给扔窗外了。
那人落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着醒过来,什么事都不记得,宁窈赶紧叫来七和几个暗卫。
没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只好对他动用搜魂术,才知道这人的身份来历,连夜又悄悄把人送回去,顺便把这段记忆洗掉了。
陆执这边呢,她晚上发誓,白天又好声好气地哄着,还主动给暖手,但人家始终冷着张脸,脸上半点笑容都不肯施舍。
从前是温润冷淡,现在是冷,全方位的冷,只剩下冷……
宁窈被冷得多加了一件衣服,老觉得自己要被冻感冒了。
蜀罗镇,枫叶红遍天,秋意萧索。
她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也没多细究,唯一烦恼的是总也哄不好他,这几天他都没给黑心莲浇水了……
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半夜床上又再多出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公子,长相白净,涂脂抹粉熏死人——且个个都是出自风陵城的青楼。
宁窈扶额头痛:我这是捅了男娼馆的老窝了吗?
无辜.jpg
偏偏只有她自己觉得无辜。
除了陆执,就连七也认为这些倌是宁窈找暗卫弄来的,对此颇为不满。
“殿下真是的,什么人都往房里带,怎么都不挑食的。”
宁窈一百张嘴也不清。
她为此颇为郁闷,再待下去名声都要臭了,她决定即日启程。
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谁料,翌日睡醒,蜀罗镇下起倾盆大雨,还伴有强烈的北风,街面上的商贩通通不开张,招牌就被刮下来好几个,烟罗江上所有船都停了,天气不转好就没法离开。
换言之,他们被变相地困在了这儿。
雨水瓢泼,没办法出门逛街觅食,宁窈连着好几晚没睡着,用过午膳就呼呼睡觉。
屋内熏着混合沉水乌木和甜梨的熏香,平和中带一丝少女清甜,雨声绵密地砸在青石板上,因着公主在睡觉,所有人都放慢了动作,连话都压低声音。
酒足饭饱,雨声沙沙,天然是睡觉的好时候。
宁窈很快入睡,可并不安稳,耳边总有种怪异的声音在响,不是雨声更不是风声,窸窸窣窣的,这种轻微却持续的骚扰比起轰隆大响更加扰人。
“谁啊……吵死了……”宁窈咕哝着,掀开滞重的眼皮,稍微睁开条缝。
眼前一片昏暗,她看见垂下的秋香色纱帘,薄薄一层笼罩住床边,纱帘以外的世界朦胧模糊,却似乎有什么在那里轻轻蠕动。
“七?”
空气里的沉默令人窒息,片刻后,宁窈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突然懵了,她成哑巴了?嗓子怎么发不出声音?
七?七……来人啊……你们的殿下哑巴了……
宁窈惊恐地睁大眼睛,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胸口发闷,如同赘着千斤巨石,雨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听起来呜呜咽咽,沉水香的气味莫名粘腻,间或夹杂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气。
有魔祟!
宁窈心里暗叫倒霉,她这是什么体质?走哪儿都招这些邪门歪道不,偏还在这时候梦魇了,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危险在无声地接近。
那蠕动的身形慢慢爬到床边,稍微一动,浑身就发出咯咯的骨骼响动,听得人十分难受,那东西姿态扭曲,仿佛浑身是被人断再拼接起来的,笨拙又诡异。
烛光微晃,放大了映在纱帘上的扭曲身影。
平白漏进来一阵风,卷开了那层不堪一击的屏障,那东西定定地站在床边,歪着脖子,黑黢黢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挡在脸前,看不清什么样子,隐约只能瞧见一双死寂浑浊的招子。
滴——滴——滴——
宁窈视线向下,看见这东西破破烂烂的衣袍下,淅淅沥沥地滴出水,越滴越多,越多也就越臭,再看它那张大白脸,似乎也肿胀异常,像是在水里泡发了,还翻着死鱼眼的鱼头……
她心跳砰砰的,使足了力气,却连指头都抬不起来,她在心里呼天唤地,喊阿爹阿娘七姐姐,各路神仙菩萨……一点用没有。
于是宁窈又开始骂人,在心里讲粗口,把她听过的通通骂了一遍,还加上些创意性发挥……
还是不能动弹。
她有些绝望了,惆怅地感受了下微微起伏的肚皮。
完了,这些天的酥皮鸭,还有甜乳酪都白吃了,辛辛苦苦长出来的肉肉,倒便宜了别人……
她悲从中来,有些伤心,就看见那东西伸出肿胀的手朝她头上抓来。
她心下巨骇,却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挨到她的头发,那东西浑浊的眼眸乍然一亮,张开嘴,黑洞洞的,熏得人脑仁直抽抽。
陆执!美人魔君!老大!快来救她呀!
心跳和雨声交织,忽然呲——地一声,溅起刺目的火光,登时将那东西整个弹开,咚一声砸在墙上。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满室阴暗,那东西捂着脑袋在地上就地一滚,喊声痛苦而沙哑,听在人耳朵里是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宁窈心:我的佛祖菩萨老天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诶?我能话了?”宁窈一骨碌坐起来,动手拍拍脸,两只腿直来直去蹬了几下,欢喜地笑出声来,“果然还是美人魔君好用……”
关键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佛祖菩萨统统隐身,生死一瞬,只有陆执是最实用的。
鬼也怕阎王吧,宁窈心想。
房门被推开,七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甜滋滋的杏仁乳酪,她看见宁窈呆呆坐在床头,忙放下东西凑过来。
“殿下?”
宁窈浑身冷汗,额前黑发都被濡湿,她一把抓住七:“有鬼!”
……
没有。
七,她从宁窈睡觉以后,就一直守在她的房门外,一步都没离开过,半个钟头前,她有些困,就进来到宁窈房里的软榻睡下。
她醒了没一会儿,就去楼下厨房端奶酪的功夫,不出一盏茶的时间。
七轻轻用杏色绢布擦掉宁窈脸上的汗:“殿下梦魇了吧?下次睡觉别把手放胸前。”
宁窈看向七站的位置,地上一滩水。
按当下已是正道受损,魔气入侵,从她穿进书里那个时间点开始,人界各处的魔祟精怪纷纷开始做乱。
在这镇上出现个把冤鬼倒也不稀奇。
宁窈坚信,就算下次再被这只鬼压床,只要在心中虔诚的念诵大魔头的姓名,一定能降妖除魔,万鬼退散。
可地上那滩水看着实在是膈应。
宁窈让七处理干净了,再把自带的各种驱邪饰品戴了满头满身,就连床帘上都贴了几道符才觉得安心。
七看着公主的怪异举动,忍了好一会儿才大胆提议:“殿下可是睡觉害怕?”
“干嘛,你要陪我睡吗?”宁窈的笑里三分调戏,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殿下真讨厌!”七羞红了脸,一跺脚,“我是要不要请陆公子来陪殿下……”
这……算了吧。
虽然日子已经无聊到调戏侍女,可宁窈也不想生活太刺激。
来蜀罗镇的这几天,宁窈十分懂事,让陆执单独住在一间上房,他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为了保护大魔头在外人眼中的清白,宁窈已经很努力了!
陆执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死亡警报也好几天没响过,那叫一个美滋滋。
唯一的烦恼是,陆执好几天没给她的黑心莲浇水了。
不过宁窈想得开,她目前的死亡威胁最多就是来自于大魔头。
她不去主动招惹,就凭残血也能好好苟住。
要是自己找上门拜托浇水=随机触发大魔头雷点=生命值狂掉……
所以她好好待着不去找死就等于热爱生命!
多么完美,毫无破绽的推理!
“七你不懂,正所谓距离产生美,有时候一个人不在身边,反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明白吗?”
七摇摇头,她不明白,她只觉得公主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几天了,陆公子不来见公主,公主也倔着不去找他,反而总在夜里招来其他白面公子。
呵,要她,那些欢场男子只会搔首弄姿,哪里比得过陆公子光风霁月,举手投足之间的仙人之姿?
也难怪公主招来了人,又看不上,还装模作样的把人送走。
唉。
拿自家口是心非,连追男人都不会的公主真是没办法……
夜晚寂静。
宁窈独守空床,心里有一丝丝怨念。
她软硬兼施,想服侍女陪自己一起睡觉,可七了,她们身份有别,要进房间可以,只能站一晚,或者在宁窈床边趴一晚。
那她还能什么?
就好气。
梆子声颇有节奏地敲了几声,在夜里听着煞是阴森。
宁窈刚被鬼吓到过,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散发着魔祟特有的腥臭的嘴。
啊!根本睡不着!
她扑腾着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走出房门,月色铺满青灰色石阶,她轻盈地跳到屋顶上。
宁窈又看见了陆执。
——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独自端坐于屋顶上,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衣飘然若仙,月色仿佛一层银纱披在他身上,他的发丝随着夜风拂动,美若画卷。
到底是有过几百年仙君的身份,他身上那股超凡脱俗之感好像浸到了骨子里,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这是降临凡间的月下仙子,立时就要下跪向他朝拜。
可是宁窈只觉得心脏被人捏住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是为了躲女鬼!
为什么又让她见到男鬼!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然而以修行者的视力这点距离就像在眼前,宁窈看见陆执双眼自然地睁开,眸色无比平静,不……应该是冰冷。
在那双眼中有无数细而密的血线来回游荡,就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分不清是从身体里爬出来的,还是后来附着在瞳仁表面的。
看起来跟第一天见到他昏迷时,身上那些游动又消失的东西一样。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奇怪,看起来像是要拼命钻进中心幽深的瞳仁,却又惧怕某种力量,只敢在边缘虎视眈眈的叫嚣。
宁窈看得头皮发麻。
陆执他又在修炼什么鬼邪术啊!
救命!他看过来了!他发现她了!
宁窈突然无比感恩辣鸡系统送给她的道具,当脑海里开始警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晚了。
试问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辣鸡,怎么跑得过大反派呢?
宁窈才刚跳起来就被捉住了。
“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陆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十足冰冷。
宁窈双肩拱起,脖子也缩着,好一副且怂且惜命的样子,她衣领子被人提溜着,男人身上强大的威压震得她无法动弹。
回过头,她冲他眨眨眼:“失眠了,出来赏月。”
“是吗,”他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时候眼中的血线却已褪去,“今晚月色的确很美。”
宁窈浑身一凛。
她抬头看向天上。
月亮被云层遮住,漏出一角幽幽的光,沁凉袭人,仿佛是死神放置在天边的一只眼睛,用以窥见人间,处处都透着邪门古怪。
好像随时会闭上,然后再也不睁开。
她想起来,在府里竹林撞见陆执修邪术的那晚,也是这样的月亮。
宁窈不懂天象,但她看过这本书。在原文里,月亮就是一个贯穿始终的线索。陆执堕魔,在世间大开杀戒的那天,月亮就变成了血红色。
就像她在双头魔怪的幻境里看见的一样。
她赶忙召唤系统:月亮跟陆执堕魔有关系吗?这月亮到底怎么回事?
机械音响起——
“经系统判断,相关剧情与宿主无关,对宿主的生命值不构成影响,无可奉告。”
这个该死的系统!
宁窈也是吓傻了,居然忘了这系统毫无用处,废柴程度和她穿越来之前……和之后都有的一比。
宁窈干脆转变策略,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掩去所有恐惧:“反正你也睡不着,干脆我们坐下来一同赏月,对月把酒言欢。”
不对,现在没有酒。
搞错了,重来——
宁窈献宝似的从储物戒里倒出一袋瓜子,这可是卢家瓜子铺上午才新鲜炒制的,五香味,嘎嘣脆,颗颗饱,满,“我们对月嗑瓜子可好?”
陆执松开她,“殿下跟我嗑瓜子,那不就冷落了别人?”
“冷落谁?”
陆执轻笑了声,就着这个姿势捏住她的下巴,调转方向,宁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那个从树林中飞来的庞然大物,怎么那么像十五?
等他更近了些,宁窈看清了,这就是他!还有被他夹在腋下,明显已经昏死过去的男子,他身上那件十八禁风格的粉嫩衣衫特别醒目。
跟前几天晚上出现在她床上的不明生物是一个物种!
宁窈瞳孔地震。
总算找到元凶了,居然是他?
“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偷人,还敢把赃物扔到本公主床上栽赃陷害,太放肆了!”
宁窈鼓着脸,满是义愤填膺。
完偷偷瞄陆执。
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投下阴影。他垂眸看着她,侧颜宛若冷漠无情的天神,眼角眉梢都写着“不信”。
宁窈反握住陆执的手,“走,不信咱们就一起下去当面对质!”
她最讨厌被冤枉了,这时拉住陆执,全是凭着大脑一腔热血。
刚走了没两步,冷风灌脑,她忽然醒过来,半边身子都差点麻了。
宁窈:我疯了?我在干嘛?我竟然拽住陆执就等于拽住了命运的咽喉!
脑瓜子嗡嗡的。
想要松开,却忽然被一股力道牵制着,后领子被提起,倏忽间就进入房间里。
连落地开门这个步骤都省了。
哇,这个瞬移厉害了……宁窈记得,在这本修真的世界观里,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瞬移,她还差得远呢。
不对……
太不对了……
宁窈一脸懵,看向陆执:“刚才是你带我下来的?”
是他主动的。
就连警报都没响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派淡然:“我也想看看殿下是怎么被陷害的。”
太奇怪了,宁窈在心里嘀咕。
可现在这不是重点。
就在她床边,十五那货憨头憨脑,将白脸往她床上一扔,动作粗暴,转头就想跑。
然后就被宁窈拦住。
“好哇,原来是你。”她气坏了,难怪好几次都被砸醒,这也太不讲究了。
十五看见宁窈,吓得浑身一抖,“我……我……”
“你什么你?吧,随便塞野男人到我床上是何居心?”宁窈只敢对十五凶巴巴,使劲儿欺负弱,“我可没让你做这种事。”
十五抱着头蹲下来,好怕挨的样子,口齿不清道:“七……,证明……有用才……留……”
七,证明自己有用才能留下来。
所以?这跟你偷人有半毛钱关系?
十五:“殿下喜欢美……人,十五……找美人。”
宁窈头疼。
宁窈快炸了。
这个七,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个七,一个十五,加起来就是二十二。
两个二货。
“去,把人送回去,再不准这样了,否则你就走。”
宁窈凶完,看到床上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公子,被折腾得够呛,她就好气又好笑。
“殿下不喜欢?”十五憨憨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宁窈上前把他拉起来,痛心疾首道:“不是不喜欢,可美人不是以你为标准的,是以咱们陆公子为标准的。”
看她多机灵。
澄清了事实,顺带给大魔头吹了把彩虹屁。
她可真是个机灵鬼。
“还有,再美的人儿,被你这么摔来去的,美人也成美鬼了,温柔一点嘛。”
十五目光动了动,慢吞吞看向站在窗边阴影处的如谪仙般的公子。
他的确好看,没办法形容的好看。
十五惭愧地想,他找来的那些跟陆公子一比,简直就像他的同类!
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他两只金黄色瞳仁唰地一亮。
……
第二天,宁窈带着侍女和暗卫出街游乐,又搜罗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途径一家首饰店,正要进去,忽然听见阵阵马蹄声急速而过,
全都是官兵,他们从马上下来,捉住过往的路人和贩,高声盘问,十分引人注目。
其中为首的那个气焰最为嚣张,他长得胖,粗声粗气,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推倒,东西落了满地。
卖东西的老头儿跪地去捡,被那官兵踩住手,指着鼻子骂:“老不死的东西,!你早上几点钟出摊的?可有看见奇奇怪怪的人?”
“没有,没有啊大人,我卯时才来,什么也没看见……”
官兵哼地一声,放过他,又如此效法,去找下一个摊贩问话。
宁窈确实没想到,在这本仙侠文的世界观里,竟然还有这种古早古装剧必备的残暴蠢货官兵。
这种人的出场就是为了炮灰嘛。
通常主角或者重要配角会马上出现狠狠教训他,如果是男的会救下某个卖身葬父的美貌女子。
女孩子嘛……
则会引起某个王爷少爷的注意,并出经典台词——“你果然不同于那些妖艳贱货,成功吸引了本XX的注意。”
宁窈陷入思考。
一旁的七看到这一幕,气得跺脚:“殿下,这帮人太没王法了,你快教训他们啊!”
还不等宁窈回答,那群人注意到这边,气势汹汹而来。
是冲着他们的。
“你们!对,就是你!”胖官兵指着宁窈他们,“你们这么面生,户籍呢?哪家府上的?昨天夜里都在哪儿!在干什么!”
口水跟加湿器似的,宁窈赶忙退后两步,顺带拉着陆执一起。
没错,大魔头这货也在……
想想宁窈就觉得奇怪。
她方才出门,不巧地正在院里那颗合欢树旁见到陆执,原本只是假客气,问他要不要一同出门逛街。
他居然同意了?
她今天出门一切从简,就带了两个侍女,和陆执。
这看在几个恶霸官兵眼里,就等于几个毫无战斗力的弱女子,和一个文弱病秧子。
七拦在前面,大声呵斥:“大胆!就凭你们也敢问我家姐的话!还不滚开?”
这话显然惹怒了胖官兵,他一声令下,所有手下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把他们押回去,给我好好审!”
重要配角还不出现。
看来是她想多了。
宁窈正要出手教训他们,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娇斥:“大胆狂徒!给我放开那个公子!”
紧跟着,一阵银光飒飒闪过眼前,围着他们的一圈官兵全都被银鞭套住,哗啦一声摔倒在地。
又被那鞭子拖着来回绕了几圈,再扑通几声扔进河里。
围观群众不敢当众拍手叫好,但个个都觉得解气。
就连宁窈都觉得太帅啦!
那执鞭女子穿着扮十分利落,年纪轻轻,还未褪去婴儿肥,一身鹅黄色衣衫十分醒目。
“师妹,你怎么又忘了师父教导,在外边如此高调。”一男子匆匆赶来,收回女子手中的软鞭,并吩咐几个随从,“你们快把人救上来!”
黄衣女子不服气道:“难道看着他们欺负人?我们玄明门哪一条门规写了不可以见义勇为?”
玄明门?
宁窈瞳孔微微一缩,不由得盯着他们看。
玄明门是当世最大的捉妖世家,也是后期与魔祟势力抗衡的最大力量。如果宁窈没记错,这女孩就是玄明门门主女儿黄婷玉。
她最后正是死在陆执手里。
宁窈心中忽然有些紧张,她轻声对陆执:“我们走吧。”
他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慢着!”黄婷玉大大方方向陆执行了个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姓黄,你可以叫我婷玉,我乃玄明门方士,公子可有受伤?”
陆执淡淡扫她一眼,恍若未闻,并不理会她的问题。
黄婷玉却像对他很感兴趣,遭到冷淡了也一点不难过,反而更凑近一步。
“公子,近来蜀罗镇有魔祟出没害人,你可要心。”她着,掏出随身佩戴的护身锦囊,“这个给公子戴上,一般的魔祟绝对伤不了你。”
糟糕。
宁窈心中咯噔一响,这黄婷玉该不会是看上陆执了吧?
剧情里可没有这条线啊。
她想到,原本应该是女主角的秦瑟瑟,却被发现是双头怪魔,男女主角的感情线消失了。
而陆执也没有被囚在府中虐待。
故事线从她穿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变化。
那出现一些不同的分支也是正常的。
可是让方士爱上未来魔尊,死对头变爱人,这是什么狗血的走向?
七看不惯,想跟她家殿下抢男人?没门!
她伸手拦住黄婷玉,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对不起,我家公子自然有人保护,闲杂人等离他远一点。”
就在这时,警报声轰然响起,炸得宁窈头皮发麻。
又来了又来了!
他又想杀人了!
这次只怕是冲着黄婷玉来的。
好好的姑娘,刚才还出手相助,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她翘起下巴,熟练地摆出骄纵表情:“你谁?玄明门又是啥?多管闲事!没经过我允许,谁让你跟他话的?”
“你又是谁?蛮不讲理,我和这位公子话还要经过你允许吗?”
宁窈挺胸抬头骄傲:“当然要我同意!”
黄婷玉万分愤慨:“凭什么?”
“就凭他是我的人!”宁窈边,边用余光偷偷瞄陆执。
他也恰好着她,目光徐徐递过来,深黑眼眸冷淡中平添一分滟色,仿佛墨玉在阳光下的那一抹水光。
宁窈是知道他的,看似平静,随随便便就能把这个镇子给掀了。
知道他病弱外表下可怕身份的人,只有宁窈一个。
这个坏人,看来只有宁窈来当。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死就死吧。
宁窈扯住陆执衣服,扯着他走,一边凶巴巴教训他:“谁允许你扮成这样出来招蜂引蝶的?再敢乱抛媚眼,就把你腿断锁起来!”
罢便扬长而去。
黄婷玉目瞪口呆,气得重重地在地面甩了一鞭子:“这哪家姐?太过分了!”
宁窈急着离开,不曾回头看,七却回头看的真真的。
黄婷玉那只漂亮的赤练鞭啪一下甩到地上,瞬间着火,吓得她赶紧扔掉。
“啊!!!”
那名刚被救上来的胖官兵双手着火,跪趴在地上,活像只狼狈的癞□□,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周围人都看呆了。
宁窈闻声回头去看,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她怂怂地看了眼陆执。
得,不用了,肯定是这位爷干的。
玄黑色的无相业火,直到把该烧的全烧光才会熄灭。
宁窈赶紧松开陆执的袖子,还十分狗腿地帮他扶平,声:“陆公子,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帮你解围,嘿嘿嘿,你别生气。”
“不敢,”陆执语气冷淡,斜睨着她,“我怕被某人断腿锁起来。”
他记仇了!
宁窈:我实在太难了。
黄婷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父亲送的赤练鞭被烧没了,还有那胖官兵的手也烧没了,火才停下来。
“师兄……这、这是什么邪术?”
周允梁茫然地摇头:“我从未见过黑色的火,这太邪门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
车外的藏蓝色帘子上纹着玄明门的门徽,一只苍白的手从里伸出来,男人咳嗽了两声,吩咐手下的方士:“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是!”
那人透过帘子,看着远去一行人,目光从那骄纵明艳女子身上移开,转而盯着紧挨着她那个背影。
貌若修竹,姿态胜仙,除开那一位不作第二人想。
有趣,原来这世上竟有人能支使得动他。
陆执忽然停住步,眉头微皱。
“怎么了?”宁窈问他,她感觉到什么,下意识要回头。
陆执步伐稍微放慢,恰好遮住宁窈娇背影,抽出被她拽着的手,抬起来放她脑袋上,“没事,走你的路。”
宁窈委屈地抗议:“再给我压矮啦。”
“本来就矮。”
女孩不甘愿地闭了嘴,白眼翻着,当他看不见。
陆执轻翘起唇角,宽大的手掌整个贴在她后脑勺,她发赞上嵌着只雪纱质地的明蓝色蜻蜓,随着她的步伐上下颤动,晃得有点烦,陆执忍不住捏了几下。
就给捏下来了。
陆执颇为无语,下意识就要丢掉,忽然瞥见少女委屈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东西掉了,她可能会哭。
那就让她哭吧。
这破玩意儿归他了。
他重新把手放回她脑袋上,这回舒服了,他整个手掌都贴上去。
啧,真圆。
……
回到客栈,宁窈总算知道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
就在昨夜,城中最大豪绅李府府上死了位姐,据死得特别惨,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肉,密密麻麻的遍布血痕。
连续五天,每天晚上都有人受害,全都是女子。
可之前蜀罗镇的镇长根本没当回事,直到大人物家出了事,他才慌了,急忙派人到处搜寻犯人。
宁窈知道,这根本并不是人祸。
搞不好还跟那晚的鬼压床有关。
七和其他几个侍女都怕极了,她拉着宁窈撒娇:“我的好殿下,咱们快走吧,行程都耽误好多天了。”
“实话,你是不是害怕啦?”宁窈吃饱喝足,就爱调戏侍女。
七被她笑得脸红红,“七是怕死,更怕殿下受伤,你想想,不管那是人是鬼,都只害女孩子呢!”
“好!答应你了!”宁窈拍板决定,“明天就出发。”
在蜀罗镇耽误了快十天,也该走了。
何况,她本质菜鸡,也害怕被魔祟弄死了。
就算是叫陆执的名字,也不一定次次管用,他喜怒无常,也许就那次不想保佑她呢?
有玄明门的方士在,相信这魔祟很快会被抓到。
夜晚,宁窈提心吊胆地入睡。
另一头,陆执的房间,有个大块头自以为悄悄地潜入。
床上,陆执缓缓睁开眼睛,在他苏醒的一瞬间,灵符内的血魄剑也一并有所感应,它急迫而尖锐的叫嚣,就要冲出来保护主人。
却被陆执的灵力压制得无法动弹。
只能委屈地挣扎两下。
陆执低沉而威慑的声音响起,只有血魄剑能听到。
“安静。”
床帘被撩开的那一刻,陆执黑白分明而淡漠的眼眸,和大块头魔祟憨直的目光对上。
十五忍不住抖了抖。
他怕陆执,自己也不上为什么,明明他只是个病弱公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也感觉不到任何灵压。
但每次见到,都感觉本能的害怕。
可是谁让公主只喜欢他呢?
如果是以陆公子为标准,那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能替代的。
十五哼哧哼哧地把人扛起来。
为了殿下!他可以!
于是,失眠又害怕的宁窈,就翻个身的功夫,眼前就多出两个人。
她吓得差点尖叫!
“殿下……是,我。”十五被割掉的舌头还没全长出来,发音模糊,每个字都在努力。
宁窈气到捶床。
这货又搞什么啊,又弄来哪个馆……她心好累。
十五完成任务了,心里一个激动,差点就要把人扔下去。
却又突然想到宁窈昨晚的话。
十五在心中默念:贵重物品不能摔,要轻拿轻放。
他把人放在宁窈身边,抿着嘴冲宁窈腼腆一笑,邀功似的:“弄……弄来了。”
宁窈和陆执四目相对。
火花四溅!
他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默默看着宁窈。
好像一个被强抢来的无辜少男。
宁窈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狠狠瞪着十五,这个可恶的大块头……
难道他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吗?
他是对手派来害她的卧底吗?
“你觉不觉得你得来点解释?”宁窈咬牙切齿,脸颊气得嘟起,堪比河豚。
解释?十五挠头,皱眉,这个动作显得他更傻兮兮。
片刻后,他想到七最常对宁窈的话。
而且每次公主听到,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十五眼神朴实,羞涩一笑,表情俨然是在求夸奖:
“殿……殿下!开饭啦!”
作者有话要:开饭啦!
今天是陆三岁,“翻她的瓶瓶奶!”“拔了她的蜻蜓!”“让她哭!”
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欺负女鹅,我有罪!!!
大肥章请大家吃宵夜啦,顺便……月底啦,营养液要过期啦,卑微求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