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限瓷瓶 天机恢复意识……
突然以最严肃冷酷不容置疑的表情,出竟有些可爱仿佛在逗人笑的话语,因陆形云围过来的古教弟子们心头有一丝明悟。
但凡“想要”,“愿望”,“满足”与“实现”之类的字眼,他们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至圣,想到了惊心动魄的神器心灯。
以心灯心想事成之器的属性,推算与之相克的天生神灵……也会与之有关吗,能让他们重新修炼吗?
就在围着陆形云的年轻弟子们还在犹豫徘徊,想不透彻,难以置信时,周一溪已经面带笑容地将一片树叶,递给了神情肃穆且尊贵的金天机。
金天机望向他,却没有接过那片树叶。
就好像方才的那番宣言好像只是他与他师弟的密语,反被其他不长眼的人扰了一般。
周一溪也不尴尬,继续递着,温声道:“我也有愿望想要实现,如果阁下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便再摘一片树叶来,恳请阁下治好陆兄的双腿。”
旁边的年轻弟子们都要笑了,居然真有人认真。
周天元一脸的不忍直视,人家师兄弟可能是在活络气氛,你横插一脚,确定是在关心友人安危,不是在横刀夺爱吧,他见面无血色的陆形云神情恹恹,似乎也无心理会周一溪的示好,或者不介意他的突然断,周天元很想出言提醒跟这种蛇蝎离远一点,可没了修为无法魂力传音,自己若对周一溪的任何举动有所反应,都只会助长后者的莫名气焰,简而言之他都自身难保。
金天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一双眸子,不掺丝毫人类的情感,不带一丝戏谑,认真地瞥了眼陆形云,又盯着那片树叶,而后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在周一溪含笑的面容上,意思不言而喻。
周一溪笑颜一僵,笑意不自然地更深了些,而后按照他的吩咐,在陆形云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把手中那片生机盎然的树叶,递到陆形云手中,藏起阴鸷的眉眼刻意弯了弯,显得温柔而深邃:“如果我没理解错,他的意思是让我转交给你,你再替我给他。”
陆形云觉得一片树叶搞得这么仪式感,天机也太有感染力了吧,一个玩笑话而已,这么多人认真,不愧是神子殿下。
既然是对方想要之物,陆形云也不墨迹,直接从周一溪手上接过,而后递到了金天机面前。
紧接着,在场围着他的年轻弟子们,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令他们心脏猛缩的一幕。
金天机捏着那片树叶,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瞳眸中的暗金色似乎亮了一些,碰着陆形云时那份无处安放的燥热也随之平复,那股热度隐隐似能收放自如。
那片普普通通的树叶在他手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白瓷细颈瓶。
修为尽失如何能浑身发光,修为尽失连空间纳戒都无法开启,如何让树叶凭空消失,又多出两个瓶子。
最让人倒吸凉气的便是那两个瓶子。
在场的人都是古教弟子见识过古教底蕴,他们看宝物的眼光却是自幼耳濡目染。
那瓶子光滑圆润,外形优美,好似浑然天成一般,毫无瑕疵,于细节处,纹理走向竟是一模一样!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造不出完全一致的器物。
当年至圣之所以为至圣,就在于他动用心灯,在一瞬间造就成千上万一模一样的完美级利剑,举世皆惊,古尊顶礼膜拜,有的甚至泣不成声,认为那是神才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世间运转规律。
可眼下就在他们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瓶,这是虚物化实?至圣级别的神力?
神子!天生神灵!就在他们眼前!
周天元,魔殿少主看陆形云的眼睛都充血了,虽然知道你藏得深,但你藏得也太深了,是别人他们还会因为自己被牵连到修为尽失而怨怼,但陆形云是他们自己请的,且这一路如果不是他,自己等人甚至出不来,若是出不了圣山,无论谁得了神子,他们的命运也都大同异。
他们眸光发热,呼吸急促,唰地起身,倏然间一哄而散,一股脑冲向生山外长树的地方,跌跌撞撞,更有甚者额头冒汗,直接爬上树,跳起来折断了一角树枝。
要树叶来简单,那些长势极佳的参天巨木,棵棵枝繁叶茂,却都长在他们伸手、跳起来都够不上的地方。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忙着为自家失去修为的弟子接风洗尘、捶背捏肩的古教尊者们都很诧异,只见不少辈横冲直撞,都朝着歪脖子矮树奔去,更有甚者跑回自家尊者所种神树面前,拔了神叶就跑。
其他古教辈也见样学样,跑来先鞠躬二鞠躬,揪完叶子道完谢也跑,气得那古尊吹胡子瞪眼,赶紧在树秃之前收了起来。
金天机随手将两个瓶子,全都递给了陆形云,示意他其中一瓶可以给别人,也可以不给。
对至圣十分狂热的陆形云正惊叹于方才神子殿下随意的一手,也正是最令他惊艳的一手。
所谓瞬移、所谓空间传送,部分尊者境都能做到,但就是这简简单单凭空弄出两个一模一样白瓶的手段,唯有手持心灯的至圣才可以做到!
陆形云迫不及待接过来,修为没了眼力还在,近距离对比这两个白瓷瓶子,手感重量触感各方面,还真是一模一样,精美至极。
“可以两个都给我看看吗?”周一溪比起好奇,其实有点怀疑陆形云并不愿意给他,但叶子是他摘来的,陆形云连动都不用动,便能得一瓶,也是得益于运气好把神子带下山了,若还想全都据为己有,未免贪得无厌了。
他确实可以故作大气全给对方,可他再递过去的叶子,这位神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可见愿望是一次性的,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就没算依靠这段算计来的交情,因此也没必要为了争取对方的好感,而委屈了他自己。
陆形云就要递过去,凭空伸过来一只手挡住了他,周天元摘完叶子最快回来,他的山魅越体而出,如同清风往树梢一吹,就能送一大片树叶到他面前来,此刻他也没看周一溪一眼,话是对两人的,道:“别看了,他脚踝都要肿得大腿粗,血流得没我落脚地,你倒还有心思看瓶子,赶紧先试试能不能行,瓶子都是次要的。”毕竟神子,两个相同的瓶子不过手段,很快或许不只两个。
可金天机对周天元也依旧很冷,同样没直接拿,而是等着陆形云。但至少他看向了周天元,也就意味着这片叶子也被认可,一时间周一溪心里冒火,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否则真正带神子下山的这人竟有这么大的好处!?
陆形云对周一溪歉意一笑,将其中一瓶递给他,往里一看,里头空空如也,能看到杯底。
但考虑到神子的特殊之处,可能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陆形云拿着白瓷瓶,大概就知道是疗伤用的,他就像白瓷瓶里有东西似的,将其倾倒,朝着自己腿伤附近移动。
分明没有一点光影,可那白瓷瓶口悬在他的伤处,方才还疼得让他一动就浑身冒冷汗的伤势,痛楚明显减轻,而且也不流血了,真有好转。
金天机看着那只是不流血了却依旧狰狞的伤势,沉默不语。
周一溪接过瓶子,发现里头是空的,他眉头没来由地一皱,心里一冷,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我这瓶好像什么也没……”他话音未落,那被他倒扣着晃了晃的白瓶,咔嚓碎裂成粉,粉屑尚且飘浮在他掌心附近便凭空消失无踪。
他的机缘,没了?周一溪表情险些裂了,不应该,不可能……不对,还没结束。
周天元将叶子递给陆形云,陆形云转交给金天机,有点哭笑不得,不是他递过去的,天机就不收。
白面书生龙柏也来凑热闹,得到的瓶子令他爱不释手,他没有倾倒里头看似空空如也的东西,心翼翼地端着瓶底细看,不得不这东西挺精致,越看越喜欢。
其他人陆续过来排队,先围了一圈,而后再围了一圈,疑似想把光挡起来,想把秘密隐藏起来。
快速找来叶子的人,都用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换到了巧精致的白瓷瓶子。
陆形云空出一只手来接叶子,递过去,拿白瓷瓶,然后另一手依旧拿着他最先得到的白瓷瓶,瓶口对着脚踝处,疼痛减轻,伤势也在逐渐复原。
他每递给金天机一片叶子,金天机还他一个瓶子的同时,还会在他掌心敲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掌一阵酥麻,进到另一只手紧握着的瓶子里。
那空空如也的白瓷瓶中似有源源不断的无形之物,能够滋养可怖的伤势,连断裂的骨头也能修复如初。
多出来的骨茬也被无形之力剔除紫红色的皮肤外,淤青红肿也在渐渐消弭,俨然就好像那瓶子本身便是疗伤圣器,而稍微拿远些,疼痛加剧伤势不再变化,所以陆形云不得不相信这瓶子里有东西,只是他的眼力有限感知力有限,发现不了罢了。
据传汇聚世间最顶级炼器师的器村内,由掌管心灯的器村村长至圣大人重新定义了炼器术的学习之法,炼器必炼手,再炼眼,再炼耳,触觉细腻至入微级更高,眼力惊人至入微级更甚,耳力细微至听音辨器缺。
炼手以后,徒手炼器,徒手废器,炼就圣手,圣器轻敲即可断之。
若不动用灵力修炼之法,器村最顶级的炼器术便是目前世间现存的那唯一。
或许在顶级炼器师眼里,这白瓷瓶内所谓的无形无色之物,实则有形有色有迹可循,就像出圣山时的最后一关,他引以为傲的天彤双目都看不见的“路”,神子殿下能见,器村最顶级炼器师的眼力多半也能看见。
二十多人过去,他的一双腿总算恢复如初,只是染血的下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而这时再有人递过去的树叶,金天机握在手里,然后往身后一丢,道:“不想要了。”
来晚了望眼欲穿的尚卓:“……”
他嘴硬道:“算了,我本来得到好处,也只是想给他疗伤还个人情而已。”他们仙岛比较太平,他好歹嫡系身份,哪怕没了修为,也能安闲度日,不担心会因为德不配位的各种竞争面临危险……不过还是很可惜,别人都有瓶子,就他没有!
陆形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呼吸也格外顺畅,精神倍健,以为是腿伤好了的缘故,但他不知道的是,眼下若有魂力能够内视自己身体,必定会发现他体内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有白净光团笼罩。
伤及脚踝的暗器藏了煞气,沿着伤势进入体内时间长了会导致内伤,但此刻那些隐患尽数剔除,还多了其他尚待挖掘的好处。
而他体内的情况,修为尽在魂力尚存的周一溪尽收眼底,别提多扎眼,这便是得了神子的好处啊,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忙了,他只需一递,便能坐享其成,为神子殿下鞍前马后的人越多,他得到的也就越多。
而这地方的情况总算引起多方注意,所有古尊视线落在时不时发光的金天机身上,他们的反应和初次见到金天机虚物化实的年轻弟子如出一辙。
甚至比那些年轻弟子反应更加惊悚。
神子竟然是人形,而且还如此真实,那么得到神子的人岂不是……是谁!?人太多了!
有位神庭的年轻弟子来不及爬树,急匆匆地让宗门内的长者出手,古钺尊者也是够豪气,劈来了一棵大树,古木倾倒,树冠朝着金天机所在的位置砸去:“让让,不好意思,都让让,你赶紧过去,是你的机缘,我看谁能抢走。”
“您老插手辈之事未免也……”等等,神子的馈赠能成就的仅限于辈?糊涂了,他们也行啊!
那棵巨木就这么横压下来,已然宣布结束了这场馈赠的金天机起身。
有幸赶上领了白瓷瓶的年轻弟子们,没有伤势要治,有样学样用在身上,只是刚一倾倒,那白瓷瓶子立刻消失,而他们只是感觉疲乏一扫而空,赤手空拳似有了几分力道,心头一喜很想施展一番,但也知道不会有先前修为在的时候那般力道,不敢硬挡那树冠。
见金天机起身离开,他们也跟着跳离此地,好似神子的忠实拥趸,暗想那般控“师弟”的神子殿下为了把看重的“师弟”摘出去,居然能坐视不管陆形云被树枝波及……虽然确实也不至于毙命,但他们没来由地对那位出手的古尊报以些许默哀与同情,同时对神子殿下的反击心生期待。
偌大的树冠朝着陆形云头顶砸去。
白面书生顺手一扬,折扇撑开,一抹白光划开来,将那茂密的树冠一分为二,漫天落叶簌簌而下。
陆形云堪堪动了动麻木的双腿,便沐浴在落叶雨中。
“动手!”周一溪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金天机起身走出去不多远,面向那座圣山,背对着在场所有人,倏然回神。
他见眼前被神级防御屏障笼罩的葱郁山林,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没人,不由大吃一惊。
这哪?
这群凡人都是谁?
他方才不是还在黄沙漫天之地,怎么到山外来了!?
“陆!”金天机猛然转身,众人便见到这位方才还端着与生俱来尊贵之感的俊美男子,表情生动,眼里也好似掺杂着更多情绪。
果然方才都是随机应变的伪装,师弟控您忍得辛苦了。
那些意识到神子殿下在找谁的年轻弟子,纷纷朝着两边退让,猝不及防露出了那道宛如僧人入定般跏趺坐在混乱之中的青年。
谁也没料到,变故来得极尽突然。
只是刚才一躲避的时间,那人分明还坐在那儿,方才腿伤已经止了血,可身下的猩红液面来不及被土壤吸收,正在逐渐扩大。
“陆形云!!”
白面书生龙柏听到那突突四声不同寻常的贯穿破空声,一回头便定睛在离他最近的人身上,眼睛红了。
四道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利器,从四个方位穿透了这个本该最不起眼的青年五脏六腑。
心脏洞穿,丹田击碎,就连眉心也多出了一道细的孔来。
一抹纤细的血迹沿着眉心向下蜿蜒流淌至下颚,好似分裂了整张脸。
陆形云隐约好像听到了这个喊声,意识便彻底离他远去,充满温情的眼睛还半睁着,目光涣散,笔直坐着的半截身子仿佛断线般,倒在了持续扩大的血泊中,缁衣贴在身上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透。
若有修士要凡人的命,那真是千种多样五花八门不带重样,也无法抵挡,他其实也想过这个结局。
“你醒醒。”白面书生龙柏的手一碰上去就哽了下,血眸怒视四周暗处,道:“谁当着我的面杀我朋友……谁!!谁干的,滚出来!”
周一溪好似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飞掠过去,声泪俱下地道:“形云,形云你怎么样了,大师兄!长老,长老快来救人啊……”
金天机意识恢复的瞬间,便看到了陆形云的身体如断线般倒下的一幕。
他突然有些不太理解呐喊的声音的含义,以及那些可以走动的长棍存在的意义。
他为什么会站在一堆陌生人里,距离最重要的陆形云这么长的距离。
以及无数盯着他的火热视线,是想为眼前给他呈现的这一幕,向他邀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