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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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昶微眯起眼,眸中沉淀着越来越浓烈的杀意。

    他从未见过这般难缠又毫不掩饰对自己恶意的人,即便是误以为自己喜欢上姐的兰儿,也不曾像段又雪那般执拗而又偏激。那双望向萧明楼时含情脉脉的狐狸眼,在他面前却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像是与祁昶有夺妻之仇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段又雪被剑气割伤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却仍固执地夹着祁昶的剑,鲜血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他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祁昶:“话啊,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师兄的过去吗?”

    “不想。”祁昶当机立断,此人不论是性情还是情绪都不太正常,他无意与对方争执,即便再不喜欢段又雪,祁昶也不是那种会与人争论的人。

    何况,他更喜欢听萧明楼自己提起他的过去,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那些只是别人眼中的萧明楼,而不是祁昶想要了解的萧明楼。

    段又雪忽然一笑:“是吗?”

    祁昶正要撤走剑意,却发现自己的剑尖被对方死死夹住,像是卡在石缝一般难以拔出,他突然意识到段又雪是故意的,此时再做防备已经来不及了。

    他浑身僵硬地被天狐的妖术定在原地,眼睛想要闭上,身体的反应却变得异常迟钝。

    扑面而来是一阵甜腻而暧昧的花香味,如同晕染成粉色的柔软织纱,轻柔且娇艳,旖旎又迤逦。

    眼前的景色也随之一变。

    祁昶不知自己何时站在十里桃花林中,漫天吹起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他身上,清风混着甜香吹拂着他的脸庞,如同人间仙境般令人身心舒畅,只想沐浴在这阳光微醺的美景之中。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眉毛斜飞入鬓,眸如秋水明澈,唇如花瓣柔软,长身玉立,慵懒而风流。

    他眸色淡淡地看着祁昶,嘴角微翘,看着他嗔道:“阿丑,你怎的这么慢,我都等你等得快要睡着了!”

    祁昶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正想对眼前的人解释什么,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步伐倏然停下。

    他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萧明楼为何会在这里等他。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少东家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你再不过去,他就要生气了!这人一生气,又要哄好久才会好。

    祁昶心口一紧,又往前走了两步,面前的人冲他笑:“你做什么磨磨蹭蹭的,难道是担心我会生气?”

    萧明楼竟是主动款步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暧昧地在他下巴上吹了口气,语调甜软:“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你的气,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祁昶心跳如擂鼓,这句话令他当场呆立在原地,他贪恋地看着眼前的人,用目光描摹他俊秀的轮廓,在那双唇上驻留的时间格外的久。

    萧明楼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着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唇,眼神既有些顽皮,又似乎带着些羞涩与期待。

    他看着祁昶的目光满是爱意,仿佛祁昶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就在两人的唇快要碰到一处去时,祁昶双手忽然紧握成拳,艰难地闭上眼睛,紧闭起嘴巴。

    “阿丑,你怎么了?”萧明楼柔柔的嗓音道,“你怎的都不看我?”

    “不……不对……”祁昶努力克制,咬紧牙根,额头渗出一层汗水,“……你不是他。”

    “萧明楼”又是一笑,戏谑而又暧昧地靠近他,与他脸贴着脸:“我就是他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你这般爱护我,我怎能不对你动心?”

    “不。”祁昶抵抗得十分艰难,眼前的幻境虽是无懈可击,难以勘破,但他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萧明楼……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而已。”

    “萧明楼”依偎在他的胸口,以纤细的胳膊抱住了祁昶的腰,语气是满满的眷恋,透着诱人的魅力:“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让你慢慢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笑着想要扯下祁昶的腰带,指尖暧昧地勾动在他的腰腹上。

    祁昶猛地按住那只手,用力得毫不留情,哪怕面前的人露出疼痛而又委屈的神色,他仍狠心将他拽开,费劲全身力气才往后退了一步:“不。”

    此时的他为了抵抗幻术,已经是脸色发白,满身是汗。

    “你不是他。”祁昶这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冷漠和充满杀意地看向眼前的“萧明楼”,“少东家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他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从无个人私情,他绝不会主动对我做出这种事的。”

    幻境应声碎裂,纷纷扬扬的粉色桃花变成了夜晚冰冷的风沙,两人此时竟然已经离开了神绶的洞府,来到了罕见人迹的沙漠之上,冷风呼啸着从两人身前穿过,令祁昶更多了几分清醒。

    “竟然被你发现了。”祁昶面前的人也不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是段又雪那张倾国倾城却又充满怨恨的脸,“我本想让你丑态毕露地死在沙漠里,让师兄心眼里厌恶你,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棘手。”

    段又雪低估了祁昶,本以为以祁昶的修为,可以任由自己为所欲为,却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妖术,对他竟是没有任何作用!

    祁昶冷冷地看着他:“多谢夸奖。”

    段又雪怒得柳眉倒竖:“我什么时候夸过你了,你别太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是跟在师兄身边的时间长了点,我与师兄认识几百年,你又怎么比得过我!”

    段又雪魔怔一般地更加坚定了要除掉此人的心,他是妖族,不像人族修士那般会顾忌心魔,为了卧底修真界,他手中沾染的无辜之人的鲜血并不少,多一个祁昶,也不会嫌多!

    段又雪的本命兵器是一条雪白的软鞭,鞭如长蛇,甩出时灵巧地游走在半空中,堵死了祁昶所有的生路。

    “……你真可怜。”祁昶执剑而起,忽然对他道。

    “你什么?!”

    祁昶很少出言讽刺,但面对段又雪时,他难免也变得有些心浮气躁:“你如此歇斯底里,口口声声喜欢他,却又在妖族的利益之前,选择将你喜欢的人推入深渊。如此,你还有什么资格嫉妒我?”

    段又雪闻言瞳孔收缩,双目突出,骤然怒吼一声恢复了妖狐的真身!

    粗壮庞大的狐尾用力地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巨坑,妖狐冲祁昶恶狠狠地龇着牙,眼里是满满的杀气,妖气冲天,直将周遭一片的黄沙都卷了起来!

    “我杀了你——”

    妖狐伸出利爪,朝那胆敢出言讽刺自己的恶徒狠狠拍去。

    然而,这利爪却没有落在祁昶那张俊朗狂野的面容上,而是落在了什么兵器之上,发出“铮——”的金器交接之声。

    沙尘散去,段又雪睁眼看去,待看清眼前之人后,讷讷道:“师兄……”

    “六师弟当真是出息了,连我的人都敢动。”萧明楼眼中不见一丝怒意,他仿佛一直是这副懒洋洋又平平淡淡的神色,却令人更加心虚气短,“还不把你的爪子收起来?”

    段又雪只好收起爪子,摇身一变,又恢复袅娜纤细的身姿,梨花带雨地看向萧明楼。

    “师兄……”段又雪咬了咬唇,抬起自己的手,“是他先对我动手的!你看,我的手还在流血。”

    从前二师对他这个最的师弟是最为宠爱的,池天华性情狂傲,总喜欢欺负弱,每每池师兄欺负自己时,萧师兄总会为他出头话。

    哪怕只是磕碰,师兄也会温柔地帮他处理伤口,给他上药,哄他不要哭。

    整个擎云宗,段又雪最喜欢的就是萧师兄。

    他殷切地看着萧明楼,想要让师兄看看自己被剑割伤的伤口,让师兄再安慰安慰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萧明楼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转头仔细地上下摸了摸祁昶,确定他是完好的,同时道:“六师弟,你都是炼虚期的人了,这点伤难道它不会自己好吗?你之所以把伤口留到现在,莫不是为了让我误会阿丑?”

    段又雪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出这番话的萧明楼,仿佛遭到了天大的委屈。

    不,师兄不可能这么对他话!

    萧明楼并不理会他的伤口,反而用袖子擦了擦祁昶额头上未干的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没受什么内伤吧?”

    “没有。”见到真实的萧明楼,祁昶不禁微勾着唇,嗓音放柔,“只是中了妖术而已。”

    “狐族的天赋妖术?”萧明楼皱起眉,“那个可不好对付,难为你低了两个大境界,还能抵御得住,真不愧是阿丑。”

    祁昶摇摇头,看上去仍然有几分后怕:“还是差点中招了,若是最后关头没有把住,恐怕我就再也见不到少东家了。”

    萧明楼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还好我来得及时,发现你不在庭中时,我就想着要出来找你了。”

    祁昶低头看着他,忽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萧明楼还以为他这回死里逃生,是真的在后怕,忙不迭地回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在萧明楼背对着的地方,段又雪面容扭曲地与祁昶对视了一眼。

    祁昶勾着嘴角,将头埋在萧明楼的颈窝里:“嗯,我会尽快提升自己,不再让少东家担心。”

    作者有话要:  段又雪:师兄,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哄我了?(委屈屈)

    萧明楼:……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宝宝吗?

    段又雪:……

    祁昶:你已经out了,我才是他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