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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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 洛萸是在周攸宁的怀里睡着的。

    大概是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人跪累了。他给她冰敷淤肿的时候,她就困乏到不行。

    周攸宁把灯关了, 只留一盏暖黄地灯。

    灯光昏暗,倒不刺眼,反而好像还有几分助眠的作用。

    她便在他的怀里昏沉睡去。

    次日清,她被闹钟吵醒。

    人醒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周攸宁不在家, 应是比她更早就出门。

    饭菜在厨房温着, 冰箱门上贴着纸条。

    洛萸准备去拿水的时候瞧见的。

    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空腹别喝冰水。】

    洛萸松开手, 把纸条揭下来。

    人往厨房走,看了眼锅里的米粥, 她想也没想就把高压锅盖上。

    准备泡杯咖啡草草了事,刚要出去, 又在橱柜上看到了另外一张纸条。

    【实在吃不下的话, 就吃半碗。】

    洛萸笑看着那张纸条, 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仿佛住在她脑子里一样。

    洛萸最后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碗米粥。

    她不知道爷爷到底和周攸宁了些什么,那之后他就很少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虽然偶尔也会电话, 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他们是不是还在一起之类的话。

    虽然不反对了,但也不代表他真的接受。

    今年的秋天好像格外长, 冬天拖拖拉拉了很久才到。

    洛萸怕冷,一到冬天就手凉脚凉的。

    浅蓝色的牛角扣大衣,再搭一条羊绒围巾。

    羊皮底的鞋子她只有不上班的时候才会穿。

    冬日天黑的快。

    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就开了,仿佛在深蓝墨水上浇了一捧稀释的水。

    便不似刚才那般浓稠了。

    洛萸频频低头去看手机, 掐着点等周攸宁下班。

    来往的学生多, 她戴着帽子, 围巾遮了半张脸,半点风也透不进去。

    以往上完课后,总会留下来,批阅过学生的作业才会离开的周老师,最近也开始按时上下班了。

    他接过洛萸手里的伞,动作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

    “等很久了吗?”

    她点头,故作埋怨似的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

    又似不够解气,便沿着他内里那件毛衣的衣摆,贴着他的腰往里伸。

    感受到腰腹处紧实的肌肉线条,以及温热的体温时,她才勉强原谅他。

    “下次要是还敢让我等你这么久,我就三天不理你了。”

    他点头认错:“下次不会了。”笑容带几分纵容的宠溺。

    洛萸见他认错的还算诚恳,决定暂时先不和他计较。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周攸宁并没有刻意隐瞒。

    他好像不觉得这是一件应该被藏着的事。

    在这个蝴蝶振翅都能瞬间成为龙卷风的圈子里,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早就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听周家行二的周攸宁抢了自己侄子的未婚妻。

    “都三十二了,还这般不知廉耻。”

    “人家朋友不懂事就算了,谁知不懂事的那个竟是他。”

    “什么不懂事啊,分明就是不要脸。”

    “就算他哥是私生子,但好歹他也该称一声哥,那个可是他亲侄子啊。”

    “该不会是想用这法子报复他爸当初对他妈的不忠之情吧?”

    “我听周二早前在法国,也不是多干净一人。他在国外那几个朋友,可都进去了,唯独他。”

    “不该吧,他看着也不像那种会犯法的人。”

    “现在是不像,他以前可不安分。你以为宁老爷子当初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他从国外捞回来?”

    那些话越传便越过分。

    洛萸零零散散的听了些,气的当场泼了人一脸香槟:“这张嘴要是还想留着继续话的话,就给我闭上你这张臭嘴!”

    那人也是个十成十的纨绔,被她凭白泼了酒,顺手捞起身侧的椅子就要往她身上砸:“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他周攸宁可不就是个人模狗样的社会败类,连自己的侄媳妇都抢,他是西门庆那也是诋毁西门庆了!”

    酒瓶子砸在他脸上,瞬间开了花。

    洛母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宴会竟然最后以这场闹剧结尾。

    那人伤的倒不怎么严重,就下巴处被碎片划伤了一道口子。

    救护车拉到医院缝了六针。

    到底是同个社交圈子的,平时都有生意往来。

    这事就没有闹的太开。

    洛萸知道,他们同意私了不报警的条件,必定是和利益有关。

    人都走了,洛母原是想把洛萸也带回家,老爷子不许她管。

    “随她。她现在能耐这么大,谁还管得了她。”

    他在气头上,看也不看洛萸一眼。

    洛母没办法,也只得先离开。

    她给洛萸发了消息,让她别怪爷爷,他这会正气着,缓缓就好了。

    “我给周攸宁了电话,让他来接你。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今天早点休息。”

    洛萸看一眼手机,没回。

    鞋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就掉了一只,她干脆都脱了。

    整个人都蜷缩在椅子上,抬头去看酒店的吊灯。

    现在这些星级酒店,好像总是拼命的靠这种装饰品来彰显自己的财力。

    看久了又觉得俗气至极。

    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

    好像在停在她面前,好像在她面前蹲下。

    声音温柔,夹杂着淡淡笑意。

    像哄孩一样,问她:“鞋子呢,吃顿饭而已,怎么连鞋子都不见了一只。”

    洛萸不见了。

    她伸手:“我今天不想走路了,要周老师背我。”

    听着有几分无理取闹的要求,却每次都会得到回应。

    洛萸趴在他背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其实也不怎么好看,甚至还不如酒店那暴发户风格的水晶吊灯。

    她把头埋在周攸宁的肩上,轻轻问了一句:“周老师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是你穷追不舍的追求我。”她:“明明穷追不舍的是我啊。”

    为什么要独自承担这一切呢。

    为什么要把她干干净净的摘离出去。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愧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