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场苦肉计,最终不过只……
因为岑今的这句话,后面这一路,霍清池再没有开过口。下车后从电梯到进了家门,仍然一直沉默。
岑今猜想他应该是生气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
如果他不会控制自己的举止,总是做这些让人反感的亲热举动,她凭什么要照顾他的感受?
回家没多久,陈嫂就把午饭做好了。
岑今吃到一半,又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身后有脚步声,岑今急连把吐出来的东西冲走。
霍清池接了杯水,递给她,又蹲到她旁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岑今咕嘟咕嘟漱了口,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不敢立即起来。
“好点没有?”
岑今眼泪鼻涕齐流,十分狼狈,不想抬头,也不想理霍清池。
霍清池将杯子从她手中收走,拧了毛巾,帮岑今把垂在脸颊旁的头发捋到耳后,这才十分温柔地帮她擦了脸。
“我今年三十岁,只对两个人动过心,我不觉得我的感情有多么随便。”
岑今低着头沉默。
“当然,对景云溪有好感,的确可以算是一般意义上的‘一见钟情’,可是这个‘一见钟情’里面,有算计的成分,景云溪让我看到的,是她想让我看到的。我在感情上没有阅历也好,或者直接我蠢也好,反正这件事是客观存在的,我承认。我没把它当成污点,不过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段经历。同很多事一样,发现错了,改正过来就好了。”
岑今还是不吭声。
胃里终于平顺一些,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原来要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会如此辛苦。
“至于和你,我们是相处过的。我是在和你相处过程中,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你不是景云溪的替代品,也不是因为得不到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在我心里,一直只是岑今。或许我做的事,在你看来,只是让你讨厌的纠缠,可是对我来,是发现自己选择没有错之后的坚持。”
隐约的风雨声里,霍清池低低轻叹。
“未未,真正的爱,不可能是廉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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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的妊娠反应太大,尤其是早。一顿早餐就能吐好几次。霍清池要送她去医院看看,岑今不肯,陈嫂也在一边帮腔。
“女人怀孕时是这样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过了这头几个月就好了。”
道理霍清池都懂,只是看到岑今难受,他却无能为力,总是有点着急。
霍清池走后,岑今躺在床上休息,陈嫂敲门进来。
“岑姐。”陈嫂站在床边,欲言又止,片刻后,她好像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我等会儿去买菜,你就趁着这个时间,赶快逃走吧。别人问起,我就我不知道。”
岑今有点懵。陈嫂这什么脑回路?
“陈嫂,我为什么要逃啊?”
陈嫂十分尴尬。
霍清池做了那么坏的事,本来天理不容,可是她拿霍清池的薪水,不能也不敢去揭发他,没办法帮岑今讨公道。只是她尚存的良心,又让她觉得应该力所能及地帮帮岑今。
而她能做的,可能就是帮岑今逃走。
岑今听陈嫂结结巴巴完,自己先愣了。
当时在气头上,她过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没想到陈嫂竟然听进耳里,放在心里。
哪怕没和解,也不能让霍清池背上那样的罪名。
岑今挺感激陈嫂的,笑着解释:“那是我弄错了,霍先生没那么坏。这个孩子,也是我心甘情愿生的。”
陈嫂“啊”了一声,顿觉全身轻松得能飞起来,喜笑颜开地:“那就好,那就好。”又问岑今,“岑姐,你想吃什么东西啊。你要多吃点儿,你这样老是吐,宝宝会缺营养的。”
陈嫂脚步沉重的进,又鸟般轻快地“飞”出卧室,岑今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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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霍清池手上积攒了一大堆东西要处理,晚上又陪两个政府部门的人吃饭,散席时,已是微醺。
下楼时,在电梯里,碰到一件“血案”。
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孩子伤到了手,女孩子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一边抱怨他为什么这样不心,一边红着眼圈带着哭腔问“你疼不疼啊”。
男孩子捂着出血的伤口,极其温柔的安慰自己的女朋友:“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傻瓜,你别哭啊。”
女孩子本来还能忍着,这下是真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掉金豆似的。
霍清池站在他们身后,被助理黄炎真挡着,从缝隙里看到男孩子的侧脸,觉得他忍痛的表情都是幸福的。
出了电梯,情侣飞快跑开了。霍清池看着他们的背影,惹有所思。
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霍清池上了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黄炎真在一边提醒他明天的行程。
听到某处,霍清池忽然断他。
“司仲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黄炎真沿一愣,马上点头:“司盛年的儿子?”
“嗯。”
“有点印象。感觉太狂太傲,锋芒太露。据大学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过生意场上,还需要历练。”
霍清池睁开眼,微微一笑:“你也这么认为?”
黄炎真一时琢磨不出霍清池问这些的用意,担心错话,又把话往好里收:“不过年轻人嘛,年轻气盛的,自负一点也正常。”
完,心看霍清池脸色。
霍清池仍在笑,只是那笑,以黄炎真对他的了解,不是什么好事。
“你去查一下,看看司仲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项目要做?”
“是。”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霍先生是想合作还是……”
霍清池脸色微微一冷。
黄炎真暗想自己越界了,霍先生一向不喜欢别人多嘴。
正忐忑着,霍清池忽然:“他是未未的大学同学。”
未未?
黄炎真飞快在脑中搜索了一遍,最后在一个快被他遗忘的角落里找到这个名字。
这是岑姐,前霍太太。
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是霍清池离婚后不久,他喝醉了。
霍清池酒量太好,黄炎真追随他这么久,印象是里霍清池醉酒的次数寥寥可数。
当时也是在车上,霍清池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未未走了。”
黄炎真一时没太听清,怕错过什么信息,追问了一句:“霍先生您什么?”
霍清池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未未肯定恨死我了。”
话是听清楚了,可是也更糊涂了。黄炎真完全不知道“未未”到底是何方神圣。
再一想,难道是景姐的名?
他们吵架了?
黄炎真忙笑道:“景姐那么温柔,您两句好话,肯定就哄回来了。”
霍清池当即脸色大变,一下子坐直了,极其认真的:“以后在未未面前,不要提景云溪。”
黄炎真一下子懵了。
好半天,这位一向精明的助理才从霍清池话里的意思推测出一种可能。
“您是,岑姐?”
“岑姐?”霍清池重复了一遍黄炎真的话,又跌回座椅上,“是,她现在是‘岑姐’,已经不是‘霍太太’了。”
此时再听到这个名字,黄炎真的大脑又开始飞速旋转。
司仲和前霍太太是大学同学这一点,和司仲要做的项目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霍清池给了他答案。
安静的车厢里,霍清池的声音清冷。
“既然锋芒太露,那就想办法挫挫其锋芒好了。”
黄炎真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
到了地方,按照霍清池的个人习惯,除非还有事没交待完,一般他并不需要黄炎真陪他上楼。
今天好像没有什么事需要特别交待,黄炎真下了车,只站在车门边,和霍清池道别。
“炎真,你陪我上楼。”
黄炎真觉得奇怪,还是立即跟了过去。
“霍先生,您是……”
“有刀吗?”
黄炎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先生,您要什么?”
“刀,或者……车钥匙。”
刀没有,车钥匙倒就是在裤兜里,只是这两样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黄炎真一脸懵的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霍清池,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霍清池脱掉西装,把两边衬衣的袖子随意卷了下,拿起车钥匙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划。
血立即汹涌而出,顺着胳膊滴到地上。
“霍先生!”黄炎真还没见过霍清池这样,吓得脸发白,手忙脚乱地想去捂伤口,“我送你去医院!”
霍清池紧皱着眉头忍痛,低声:“不去医院,叫聂维过来就行。你先扶我上楼。”
黄炎真不明白霍清池到底要干嘛,一边扶着他,一边给聂医生电话。
进了电梯,霍清池捂着伤口的右手指缝里已经全部被血染红。
好不容易到了霍清池住处,还好,门锁用虹膜就能开。
陈嫂刚将家里收拾好,问过岑今不需要煮宵夜,正算去睡觉,忽然见到霍清池一身血走进来,吓了一大跳。
她第一反应是要给霍清池包扎,黄炎真拦住她。
“伤口很深,你处理不来,已经叫了聂医生过来。”
陈嫂“哦哦”两声,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想了想,急急去敲岑今的门。
“岑姐……岑姐……霍先生受伤了,你快出来看看。”
正低头忍痛的霍清池迅速抬起头来。
紧闭的房门近在咫尺,好像很久很久之后,那扇门在他眼前开。
岑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应该已经睡下了,穿着一件藕色的睡裙,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眉目清冷,脸是不健康的白,唇色很淡。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黄炎真却暗中大吃一惊。
他是见过岑今的,就是她和霍清池的婚礼上。
那是黄炎真迄今为止参加过的最尴尬最诡异的一场婚礼,自景姐走后,霍清池明显就开始魂不守舍。倒是那位新娘子,当时一直温柔的笑着,好像格外幸福。
作为霍清池心腹,黄炎真当然知道他和景姐的事。新娘和景姐又长得像,想来也知道霍清池娶她的原因。
黄炎真还记得当时自己感叹过这位岑姐内心的强大,要是换了一般人,肯定是笑不出来,哭都有可能。
果然是钱财迷人眼,惑人心。
不过,黄炎真记得,这位岑姐虽然和景姐长得像,细看之下,却更大气,更明艳。
和现在站在门边的这位,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已经和霍先生离婚了吗?
黄炎真心地看了眼霍清池,他正盯着门那边,眼里分明写满了期待。
岑今仍然没有动。
陈嫂在一边连叫了好几声“岑姐”,她却置若罔闻。
渐渐的,她的脸上出现嫌恶之色,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冷着脸,一把阖上房门。
黄炎真亲眼看到霍清池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聂维来得很快,看了眼霍清池的伤口后,抽了口冷气。
“这是被什么伤的,伤口怎么成这样?”
黄炎真不敢乱开口。今晚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好像窥探到霍先生某些不可言的秘密。
霍清池也没回答,只:“帮我处理一下吧。”
“得缝针。”
“好。”
聂维有点为难:“没麻药。”
“没事。”
陈嫂不敢看,已经早早躲到一边,黄炎真一时不敢走开,被迫看聂维给霍清池缝合伤口。车钥匙不够锋利,豁出来的口子是不规则的形状,给缝合带来了一点难度。
霍清池额上渗出大颗汗珠,眼睛却一直盯着刚才岑今阖上的那扇门。
直到缝合结束,伤口被包扎好,霍清池好像终于坚持不住,仰靠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们回去吧。”
黄炎真和聂维一起离开,陈嫂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霍清池靠在沙发上,只觉得疲累不堪。
一场苦肉计,最终不过只是一场笑话,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岑今,连看客都不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