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柒章
李多程用胳膊肘蹭下陈宏森,横了横眼睛:“大家注意,梁鹂来了,看到没有,穿校服也好看!”
陈宏森把手插在裤袋里,盯着朝校门涌动的学生,随着他的目光不经然地斜过,再移开,“唔”了一声。
王柳凑到梁鹂耳边:“陈宏森,留郭富城头那个,多么的英俊!”
梁鹂被她夸张地语气逗笑了,瞟去两眼,含混地“嗯”一声。
蔡启明问:“哪个是梁鹂?”李多程抬手指过去:“那里!”
王柳有些紧张:“他们好像盯着我俩,虎视眈眈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梁鹂拽拽衣摆,把襟前纽扣摸摸,没有问题。
蔡启明量着道:“有些像陈莉萍,甜美,不过我还是站秦雅。”秦雅是卢中男生公认的校花,颇具港剧中周海媚那样明丽的长相。
他们此时对美丽的标准,还是局限于电视剧里明星的样貌。
李多程一副你不懂的样子:“看身材,侬要看身材。侬看秦雅,是这样的!”他摆个直挺挺的姿势:“再看梁鹂,是这样的!”他拗成“S”造型。站成堆的几个都嘿嘿笑了,引得值勤马老师严厉地瞪来,不敢造次,笑容迅速敛收。
王柳低:“他们那眼神不怀好意。”梁鹂撇撇嘴:“目不斜视就好了。”
李多程问陈宏森:“侬欢喜‘I’还是‘S’型的?”
陈宏森还未回答,曹操曹操到,秦雅过来对他:“周老师让我和你去办公室一趟。”他问:“什么时候?”
“以在就去!”
陈宏森突然看向李多程,嘴角微弯:“我欢喜‘S’!”走去给马老师声招呼,秦雅一头雾水站在原地等他。
王柳道:“都在传他们谈恋爱,看来是真的。”她叹口气,莫名其妙的叹气。
这个花花公子......梁鹂加快步伐,把他们很快甩到了后面。
李老师在班会课上宣布三天后月考的时候,眼神十分犀利,甚至还有些嘲讽,那意思是众位同学带着光环进入卢中,终于现原形的时刻到了,但她话里不可能的这么直白:“各位不要紧张,平常心对待,就是一次月考,皆是老师上课讲过的,平时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的同学,我认为不会考得太差,考差也没什么,刚升高中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下趟努力还来得及!”众位学生松了一口气,他话锋一转:“成绩出来肯定要排名次,并且要召开第一次家长会,会上通报成绩,有利于那你们今后更好的进步.......”
下课后,仅有三两个同学在夸张地哀嚎,多数都自觉的翻书复习,王柳声背着历史,梁鹂听到有人在问孙娇娇:“你都复习完了么?”孙娇娇喝着白开水,摇头笑道:“还没看呢,算余下三天里突击一下......”梁鹂暗想往往这样的,背地里早复习百八十遍了,大多学习好的是耻于人家她勤奋刻苦才得来成绩,更愿意人家夸她天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傲视群雄。
高中开始有晚自习,高一两节,当中休息十分钟,上到九点钟放学。
休息时王柳和两三同学去上厕所顺便走走,问梁鹂去不去,她摇头,更想趴在桌上睡觉,忽然听谁找她,走出教室,走廊上全是同学,一个不认得的男生到她面前,也不多话,把个纸包往她手里一塞,就匆匆跑走了,梁鹂怔在那儿,走廊里灯光较暗,也没看清模样,有人好奇地问:“那是谁呀?”梁鹂答不认识,回到座位上,王柳已经回来,正拿着她的化学作业本对答案,一面新闻:“陈宏森在操场上篮球,秦雅和几个女生在旁边看......"闻到一股子香味,抬眼看着她手里,问拿的是什么。
牛皮纸透着油渍,梁鹂手心都沾了些,她拆开,是一块鲜肉月饼,焦黄的酥皮表面,用胭脂水划个圈,里面写着“高桥月饼”四字,还是滚热的。
这是上海滩最美味的月饼,也因它的稀罕,它的贵,在淮海路瑞金路口有家门市,只在中秋前后,架起乌黑的平底大锅开始烘烤,香味飘的人走不动路。
王柳好奇地问谁送的,梁鹂摇头:“不认识,也没看清楚长相。”她也不吃,随手丢在桌上。王柳的馋虫被勾起,她是普通家庭,每年中秋节一块枣泥月饼对付过去,像高桥月饼也只听闻过......上自习铃声叮铃铃起,教室里复又坐满当,她此时无心向学,翻了翻书低语:“你真不吃?鲜肉月饼要趁热吃,凉了香味就减半。”梁鹂把月饼挪她手边:“你想吃就吃吧!”
王柳高兴的道声谢谢,拿起咬一口,酥皮皴裂,她忙用手心托着,一大团肉又鲜又烫,油水丰腴,唇齿留香。
她吃的正欢时,教室里却格外的安静,一道黑影默默映在桌前,本能地抬眼,喉咙差点噎住,李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身侧,盯着她吃,手背在后面,捏着一本刚没收的琼瑶。
“肚皮饿了?”李老师很平静地问。
“有点饿!”王柳心惊肉跳地点头,把最后一点囫囵塞进嘴里。
“下趟吃饱了再进教室。”李老师四周张望立了会儿,又道:“梁鹂,你过来一下!”他转身从后门出去。
梁鹂来到走廊上,你心底不慌张那全是假的。
李老师先发制人:“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梁鹂不知。
“听有个男学生来教室门口找你、还送你东西?他是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梁鹂呆了呆,果然同学中有李老师的耳目,会是谁,孙娇娇吗?
李老师皱起眉头,对她的迟疑有些不满:“不方便是么?”
“不是。”梁鹂急忙澄清:“我不认识他,脸都没看清,他就跑了,送的是一块鲜肉月饼。”
李老师想一定是王柳吃的那块了,高桥月饼的味道。瞪起眼紧紧睃巡梁鹂的面庞,幸而她目光清澈,虽慌张并不显心虚,终是缓和了语气:“下趟他要再来纠缠你,你问清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交给我来处理。女孩子长得漂亮么,更容易引起男生好感,这是人知常情,你更加要把持住自己,将全部心思用到学习上,以在不是谈恋爱的辰光时候......”
梁鹂回到家里,吃过饭,碗筷收拾到灶披间洗了,九十点钟时没啥人走动,都窝在房间里看电视,五斗橱、高低柜和案板炉子挨挨挤挤,莫名向后退缩,四围突如其来的空旷,电灯泡用得久了,熏得发黄,显得暗戳戳的,她站在炉子前烧水,水壶咕嘟咕嘟响着,一缕烟气从壶嘴伸起,朦胧了墙上倒挂的一面鹅蛋形镜子,她用手抹了抹,镜面清晰起来,映出青春的面庞,咿咿呀呀的唱歌声从门缝窗缝楼梯缝漏过来,流光乱窜,忽听到推门声,陈宏森背着包走进来,他比她要多上一节自习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