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捌章
梁鹂劈头就问:“是你让同学送鲜肉月饼到我教室的?”
“那同学叫什么?”陈宏森皱了皱眉头:“还挺明目张胆。”
梁鹂道:“别左顾言它,到底是不是你!”
陈宏森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是我送的?”
梁鹂不理他,拎起炉子上哔哔乱响的水壶,往瓶里灌滚水,余光瞟见他凑近来,咬牙忍住气:“水火不长眼,当心烫死侬!”
“我四肢健全,要送不会亲自送啊,还需假借他人之手!”陈宏森往后退两步,开个玩笑至于嘛!他接着道:“李老师全校闻名的拆鸳鸯能手,还跑去你的教室当面送,这种为难你,给她送人头的事体,只有戆憨憨的人做得出来,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
梁鹂边灌水瓶边听他,觉得有道理,心底的气消褪大半,用软木塞住瓶口,想想:“李老师找我谈话,让我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以在不是谈恋爱的好辰光,我想......”
陈宏森断道:“谈恋爱因人而异,开学典礼上,校长夸的考取复旦和交大的文理第一两名同学,人家悄悄谈了三年恋爱,互相鼓励,彼此帮助,一起考上大学。所以讲,你不要吓!”
梁鹂瞪他一眼,嘴上逞强:“我吓啥!”我又不喜欢你,一手拎一只水瓶,转身就要往楼梯口去,陈宏森伸手接过一只:“有些份量,另一只也给我!”他要就给他,自己来得当甩手掌柜。
陈宏森走在前面上楼,笑问:“怎么没来看我篮球?”
梁鹂立刻来劲了:“有校花秦雅捧场你还不满意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觉得气势不够,伸手在他腰间用力掐一记:“流氓,花花公子。”
陈宏森暗嘶一声,纵他皮糙肉厚,也经不住往死里掐啊!已经到自家门口,顿住步,回过头来:“你话里有话。”
“没有。”梁鹂问他要水瓶,他偏不给,借着身高腿长把她挤到贴墙根站着:“秦雅怎么了?和我有啥搭噶关系?快!”
梁鹂一仰头,楼梯灯就在头顶,恍恍地照亮陈宏森的面庞,灯泡是黄的,映的脸色也发黄,很柔和没有戾气,他低着头看着她,宽阔的额,青湿眉毛,乌浓的眼睛掺几许笑意,挺直的鼻梁下,有些硬青的暗影,绒绒的,薄唇微翘,下巴棱角分明,有喉结了.......她头有些晕乎,也不知自己了什么,陈宏森笑容更深了:“确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梁鹂面孔一下子胀红了,一只大肥蛾子扑簇簇在灯泡上爬动,门里似乎有拖鞋走动的声音,她推了陈宏森一把:“让开,把水瓶给我。”
陈宏森没再追问,他其实想知道太简单了,就想逗逗她,直接把水瓶拎到她家门口,才折返下楼。
陈母蹑手蹑脚在门口凝神细听,陈阿叔从房里走出,看她这样觉得奇怪,抬高嗓门问:“鬼鬼祟祟做啥?”
陈母急忙把食指比在唇间,朝他“嘘”声禁言,陈阿叔正盘算着是否赤脚过去一起听,就见老婆赶紧朝他过来,不过两三步,门嘎吱开,陈宏森走进来在玄关处换鞋,一抬头,便见爷娘身板笔直站在不远处,怔忡地看着他。
“还没困觉?”他随口问,陈母马上笑着摆手:“没呢!没呢!你呢?”
愈发奇怪了!
陶阿姨听到动静披衣出来:“饭菜都凉透,我去灶披间热热伊!”陈宏森道句麻烦阿姨,背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
“侬到底听到啥?快讲!”陈阿叔跟在陈母后面追问,陈母就不,急死伊他!
梁鹂俯腰洗脸的时候,张爱玉拍拍她的背:“在哪里蹭的墙灰?”
“大概灶披间里。”
张爱玉笑着问:“作业做完了没?做完就早点困觉。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梁鹂把毛巾了香肥皂搓洗干净,挂到阳台上,一面问:“舅舅呢?”
“他有客人订了婚席,要摆十八桌,明早半夜就要去屠宰场买猪肉,住在店里更方便些。”张爱玉睡到床里边,盯看梁鹂脱衣服,露出背心似的内衣,不由抿嘴笑道:“这种内衣胸穿可以,你得买胸罩穿了。”梁鹂红着脸把睡裙套上:“我才不穿那个呢!”啪把灯拉灭掉,摸黑上了床。
张爱玉睡不着,抚摸着肚子问:“卢中还适应么,老师严格么?学习可感觉吃紧?”
梁鹂一一回答她,又道:"大后天月考,要排名,还要开家长会,不晓到时舅舅有空么!"
张爱玉道:“不管有空无空,就是天空下刀子,他也得去。”
梁鹂心底一阵暖意窜动,学到初中次次开家长会,都是舅舅舅妈去的,从来未缺席过,所以她努力学习,争取好成绩,让他们去时颜面有光,不丢人。因为他们待她真没话,肖娜就曾不无羡慕地:“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舅舅舅妈,梁鹂,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梁鹂也这样觉得,她翻个身,面对张爱玉,声道:“舅妈,我告诉你一桩秘密,别和外婆。” 要坦白还有些扭捏:“陈宏森要和我谈恋爱。”
张爱玉大吃一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都结巴了:“这......这赤佬,才多大岁数就不学好,要学花花公子那套,你不可以,听到哇!高中三年是关键,考上大学随便哪能,以在容不得分心,谈恋爱影响学习的。”
“陈宏森讲谈一场不影响学习的恋爱!”梁鹂老实道:“他去年卢考取复旦交大的两名学生、就谈了三年恋爱,他要带着我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花花公子的嘴骗人的鬼!不要相信。”张爱玉扯老帐:“你忘记了,他当初骗你香面孔。”
梁鹂嗫嚅:“他他以在对香面孔、香嘴唇还有一起睡觉没啥兴趣了!”
张爱玉愣住:“他真这么?”梁鹂点头,又嗯了一声。
张爱玉思忖会儿:“一个十七八岁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竟然没啥兴趣了?这也怪可怕的。”又道:“是不是经常篮球,受过伤不行了?” 梁鹂没听清:“什么不行了?”
张爱玉道:“我有空听听。你和他做朋友可以,谈恋爱绝对不允许。”
梁鹂没有话,淮海路新安装了许多霓虹灯,照得窗户红通通的,连带房间里也显得格外迷离,她盯着纱帐顶半天没睡着,舅妈已经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她叹口气,要是舅舅饭店生意好,才不想谈什么劳神子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