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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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她胆战心惊地等了许久, 却没等到世子爷大发雷霆或是气得拂袖而去,反而,他又端起放在几上的汤药, “散热差不多了,该喝了。”

    他如此好声好气,樱樱反倒不敢接过这碗汤药了,焉知他不会在汤药中下毒报复自己?

    “妹妹快些喝,喝完我好给老太太交差。”陆云渡一眼就看穿这丫头在想些什么, 他也不恼了, 只两手抱臂坐在一旁,等她喝药。

    樱樱踌躇一霎, 终于还是捧着药碗把汤药囫囵喝了下去。

    她怕苦,顾不得淑女仪态讲究口口地抿, 只想快些喝完药。

    不想她刚放下碗,就见陆云渡直勾勾盯着她脸上看。

    想起上次他自己唇脂花了, 虽然事后证明不过是他捉弄自己, 但樱樱心底有了阴影, 生怕是自己病中颜色受损,叫他看出不妥来, 连忙从枕下摸出一面铜镜来。

    视线受阻,世子爷收回盯着她微微湿润红唇的目光。又见她病中都时时不忘容貌, 他没好气地轻嗤一声。

    确认自己容貌依旧后,樱樱才算放心下来。她听见陆三郎又在嘲笑自己,放下镜子,无不讽刺地开口:“多谢三哥哥好心好意来瞧我, 还要多谢三哥哥送我果子, 叫我长了见识。”

    “有些人的东西, 当真是碰不得。”

    被她拿腔捏调地讽刺一通,陆云渡脸色有些许难看,就像被那猫儿又挠了一爪子一样。不疼,但是不舒服。

    他这表妹真是个冷心冷肝的,要你时就甜言蜜语哄着你,厌弃你时就话里处处带着刀子,扎得人生疼。

    樱樱本以为以世子爷的脾气,被这么讽刺一通,必定会拂袖离去,谁料他除了脸色冷淡点,再无怒气,甚至还从袖中摸出一个乌木匣子来。

    “我有一物,本想送给表妹,但既然表妹不要,只有浪费了。”

    “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的宝石……”

    樱樱本坐在床褥中,别过脸去不肯看他装模作样,但听到“宝石”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上次去赴舞阳公主的宴,她就是因为佩戴的珠宝首饰不够华贵,才被多少贵女们明里暗里地瞧不起。

    她哪里想到金陵城的贵女们扮起来花销竟然这样大,寻常首饰根本入不了眼,非绝佳上品,是绝对不肯佩戴着出门赴宴的。

    她也想要华贵的首饰,想在那群欺负人的贵女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但她没钱,只好憋在心底。而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听着陆三郎那故作惋惜的语气,仿佛手中当真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樱樱轻咬唇瓣,悄悄往他手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叫她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一对耳坠子静静卧在乌木匣子中,金叶子熠熠生辉,鸽子蛋大的红色宝石红得像鲜血一样,几乎晃花她的眼睛。

    更巧妙的是,这对耳坠子竟然被制成樱桃的样子,惟妙惟肖,一眼便知是特意送给她的。

    “既然不愿收,只好把这东西放回库房里落灰了。”陆三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樱樱哪里还顾得上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见陆三郎作势要把匣子收回袖中,她立马回身过来,“三哥哥且慢!”

    见她终于把持不住,陆云渡眼底闪过一丝好笑,但他仍然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只当看不见她眼里明晃晃的渴望,“妹妹还在生气,我不该再来叨扰你,这就告辞。”

    樱樱如何能容忍与这样的首饰失之交臂,她一时也顾不上旁的,只一把攥住陆三郎的衣袖,仰头叫道:“三哥哥误会了!我哪里有生气,我巴不得三哥哥多来看看我呢。”

    他顺势坐回绣墩上,锋利剑眉微微上挑。樱樱见状,连忙摇着他的衣袖娇声娇气道:“三哥哥待我最好了,只有三哥哥记着我,还给我送礼物来,我怎会生三哥哥的气。”

    不料话了一大通,却始终不见陆三郎把那宝石耳坠子送给她,樱樱正眨巴着大眼睛暗自疑惑时,忽听耳旁传来一声轻笑,“妹妹不是方才还,有些人的东西就是碰不得吗?”

    一听这冷飕飕的语气,樱樱顿时明白了这陆三郎又在戏弄她!

    她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正想叫他滚出去,腹忽然传来一阵抽痛。

    一阵阵钻心疼痛传来,她本因宝石而微微红润起来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腹中疼得翻江倒海,她哪里还顾得上陆云渡,只两手捂着肚子,咬唇暗自忍耐。

    陆云渡眼睁睁看着她方才还一脸怒色,但转眼就成了这幅苍白脆弱的样子,见额角有滴滴冷汗渗透,他皱眉吩咐道:“唤疾医来。”

    不料侍女非但没有去唤疾医,反倒匆匆往另一边去了,他正要起身训斥下人伺候不当,忽见那侍女捧着两个汤婆子进来,塞到了樱樱怀中。

    他一愣,突然明白了她是为何而痛。

    他粗通医理,自然知道女子月事中腹疼痛,调理也难以立马见效,只能慢慢熬着。

    待一通忙完,妙仪居中早已闹得人仰马翻,樱樱刚被婉月扶着躺下,忽见陆云渡还站在床边。

    她再没力气同此人纠缠,腹中疼得撕心裂肺,她也没心思记挂那红宝石了。

    反正陆云渡从不正眼瞧她,那红宝石必定也不是真心拿来送给她的,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不料她刚躺下,手腕突然被人捉住,紧接着两指就扣在了她腕间脉搏上。

    她记起来了,陆三郎是通医理的,必定又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在假装生病搏人同情吧。

    樱樱神情恹恹,懒得同他纠缠,只想等他把完脉后赶紧离开,还自己一个清净。

    然而陆三郎这次没有出言训斥她装模作样,反倒飞快地念了一串药名和计量出来。

    婉月还呆呆地守在一旁,不知三郎是何意,忽听他冷声道:“还不拿纸笔记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三郎竟是在念药方!

    干脆利落开出一连串的药方后,陆云渡才皱着眉道:“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

    上次把脉时他未曾注意,这次稍稍留心些,便发现她身子竟然比想象中还要病弱,难怪会疼得这样厉害。

    这冷声质问却把樱樱带回从前那些日子里,她倒是想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可惜她连命都快保不住了,拿什么去爱惜自己?

    回忆来得猝不及防,叫她像被针给扎一下,疼得她脊背一僵。她张了张唇,没开口,只默默闭上眼睛,试图把晦涩的回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自以为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但陆云渡还是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他沉吟半晌,慢慢松了扣住她手腕的手。

    樱樱刚把手缩回枕下冰着,枕边突然塞了个匣子来,陆三郎冷淡的声音响起,“送给你的,向你赔罪。”

    原本是算送她樱桃尝尝,下市了寻不着,只好了一对耳坠子送她。送柿子又害得她生病,正好一起赔罪。

    他本做好了又被冷言冷语讽刺一通的准备,谁料方才还病若西施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手里捧着那的黑木匣子,惊喜问道:“三哥哥,当真是送给我的吗!”

    瞧她那面色红润、两眼放光的财迷模样,陆云渡额角微微一痛,他真是高估这位表妹的气节了。

    他单手撑在床榻上,故意笑道:“不是。”

    “哎呀……”东西都在她手上了,怎么可能不是送给她的,樱樱此时明白过来陆云渡方才不过是在逗她,彻底放心下来,拉着他的衣袖同他撒娇,“三哥哥惯会捉弄我,是送给我的吧?”

    陆三郎不开口,樱樱就继续摇他的衣袖,“三哥哥,是送给我的吧?”

    梨花纹帐幔垂下,少女跪坐在床头,满心满眼地沁满笑意,仰头笑吟吟地望向他。

    “三哥哥、三哥哥……”

    少女还在娇声连连地唤他,含羞带怯,婉转多情。两人几乎鼻尖相对,望着她一双水濛濛的杏眼,陆云渡喉结微微向下滚动,掩住眼眸深处的幽暗,“是。”

    *

    第二日樱樱前去给老太太请安时,恰巧陆三郎也在。

    侍奉过老太太后,她才侧身道了个万福,“见过三哥哥。”

    身后的老太太闻言笑道:“他害得你生病呢,你倒还去拜他!”

    樱桃耳坠子同侧脸挨挨擦擦,樱樱只低头作害羞模样,“三哥哥昨日来瞧过我了,还替我开了药,我心里感激不尽呢,怎么会怨三哥哥。”

    老太太先前那两句不过是趣两人,她本还有些担心樱樱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就此生出罅隙来,但见到她今日仍笑意盈盈的,终于放心下来。

    人活了七八十岁,就喜欢看辈们整日笑吟吟的。光是看着这些孩子的笑脸,就叫她自个儿也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一番闲谈过后,老夫人照例关心樱樱的病情,拉着她的手道:“身子可好些了?我这儿哪用你日日来,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紧。”

    她得了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病痛早去了一大半,哪还有不痛快,闻言只笑道:“多谢老太太关心挂念,我身子早好了。”

    话时,老太太瞧见樱樱耳垂上挂着的一对耳坠子,夸赞道:“这耳坠子倒不错,胜在新奇精巧,正好衬咱们樱樱,怎的从前不见你带过?”

    老太太身为金陵陆家的当家主母,年轻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恐怕就算是宫里的东西,也不见得能入她老人家的眼。

    而今她的耳坠子却得到了老人家的赞赏,怎能叫樱樱不高兴。

    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的陆云渡看了一眼,不料正和他四目相对,在雪腮升起热度之前,樱樱及时别开目光,声道:“往后多戴给老太太看。”

    听见她故意避重就轻不肯是自己送的,世子爷并未计较,只轻笑着抿了一口她先前亲手倒的茶。

    往后总有你亲口承认的机会。

    作者有话:

    家人们,对不起,刚刚更成了26章,已经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