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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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姑娘!快醒醒!”

    越王府离陆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婉月一路上都守在外,好让姑娘自个儿安心歇息。

    见府上就快到了, 她掀帘子进入马车中,想把主子给叫醒,却发现主子睡梦中却还紧咬牙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颈间背后却是沁出来的冷汗。

    见姑娘魇着了, 婉月吓得也顾不上规矩, 连忙在她脸上轻拍几下,总算把人给弄醒。

    “许瑛!”

    樱樱在睡梦中的最后一刻, 梦见她带着许瑛出逃,但两人终究行动不便, 何况许瑛还身负重伤,逐渐被手追上。

    她只能把许瑛率先放到那艘的乌篷船上, 自个儿却还泡在寒冬腊月的河水中, 见画舫上的手乘着船就要追过来, 她咬咬牙,用尽所有力气推了一把船。

    鸨母还指望着她卖出个好价钱, 不会把她死的。其余的,她都受得住。

    船顺着河水飘走了, 她也被闻讯赶来的手捉住了。

    ……

    婉月有点奇怪,姑娘怎么在梦里怎么叫自己的名字,但她不敢多问,只用手绢替她擦去额上冷汗, “姑娘还好吗?怎的去了一趟越王府就这样了?”

    见她脸色苍白, 婉月止不住地心疼。

    樱樱摇摇头, 吐出一口憋闷在胸腔中的浊气,由侍女扶着自己下了车。

    月奴……她的年纪似乎比自己还些,没想到竟也到了金陵来。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樱樱想的是要寻个法子,怎么把她远远发回山阴,最好是和那卢远一样,从此消失不见。

    要她伸手救人……樱樱想起她那年被手捉住,被罚在河水里。当时她正来着葵水,鸨母也绝不手软,狞笑道:“来葵水正好,一辈子怀不上,倒是省得我往后回回给你灌避子汤!”

    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她跪了整整三天三夜。那河水简直冰到了她骨子里,也叫她软了骨头,再没救人的力气。

    都过去了,还想它作甚。若不是月奴不知从犄角旮旯钻出来,她简直都要忘了自己身上披的那层皮。

    ……

    进了后院才发现,竟处处丝竹笙箫奏乐,陆家的亭台水榭中,三三两两的郎君女郎们或站或坐,皆在欢声笑语,瞧着分外热闹。

    府上有什么大事不成?

    樱樱正要问身边的婉月,忽有一人迎面而来。

    “樱樱妹妹可算回来了,也不枉我派人去越王府一请二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妹妹不肯待见敬游哥哥呢。”

    不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不过光凭这声音,光凭那一声肉麻至极的“敬游哥哥”,她都能认出来是谁。

    果然,一大群人绕过水榭向她行来,为首之人可不正是江明雪。

    樱樱虽然心绪不佳,但她断不会在众多外人面前失了一丝一毫的礼数,理了理发髻,这才好整以暇地微微笑道:“不知姐姐有何事?”

    “妹妹难道不知?”江明雪眼底也有一丝惊讶。她本意不过是想嘲笑樱樱竟然没有被三郎邀请出席生辰宴,但见她今早又是出门在外,此时又理直气壮地反问她,竟像是当真不知的样子。

    这可正好撞到她的枪口上了。

    “想是妹妹才来家中,和敬游哥哥也不太熟的缘故,不过都不碍事的。承蒙老夫人不嫌弃我愚笨,姐姐今日特意为敬游哥哥办了生辰宴,还请了各位与敬游哥哥交好的郎君姑娘们前来。”

    “妹妹若是不嫌弃,不如也一起来吧?”

    她着,伸手来想要牵住樱樱的手,好在旁人面前装出姐妹俩相亲相爱的样子来。

    樱樱早在她开口时就想起了今日是陆云渡的生辰,自然也想起了那日陆云渡非要自己去找他。

    可这江明雪在自己面前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反而叫她更是心烦,但庭院中有不少熟面孔,她不好直接拂袖而去,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同她虚情假意几句。

    在自己和众人面前明里暗里显摆了许久后,见她始终不吭声,江明雪似乎自己也觉得无趣起来,领着她身后那群贵女走了。

    樱樱在水榭后站了许久,想借冷风放空脑子,不料却听到有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

    “听你姐姐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可好些了吗?”

    “好什么好!”另一个姑娘似乎有些生气,嘟嘟囔囔道。

    “殿下今日不是还特意举办宴会,让你姐姐开心吗?”

    “开心?那分明是越王看上了个歌姬,弄到屋里去也就算了,非要这么恶心我姐姐!”

    那姑娘发着牢骚:“什么下作东西也敢招惹到我姐姐头上来,若不是我姐姐还有点手段,岂不是要被这些东西恶心死了!”

    另外个姑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姐姐……”

    “我姐姐捏死她们,不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下作东西!”

    见是别家后院密辛,婉月怕主子听了心里不舒服,连忙上前来想要搀扶住她,却见主子紧咬唇瓣,脸上全是怒色。

    她跟在姑娘身边伺候也有几月功夫了,任何时候见她都是绵软乖巧的笑意,就算被府上郎君们捉弄了,也是笑笑就不在意,这可是她头回见主子这样生气!

    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嫩肉,虽不是在骂她,樱樱却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们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轻轻动手就能被捏死的人物罢了。

    不,或许更低贱些,连个人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一件货物。

    “婉月姐姐,我忘了今日是三哥哥的生辰,若是我现在去找他,他会见我吗?”

    不管江明雪面上多光彩,她可瞧得清清楚楚,这美名其曰为陆三郎办的生辰宴,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

    若是她这会还以为陆云渡和江明雪有一腿,那她就是个大傻子!

    婉月本还心急如焚,忽见表姑娘这样,连忙点头道:“三郎向来是不喜欢这等宴会的,姑娘心中有数就好。三郎前日还特意约见了姑娘,此时怎么会不见你?”

    樱樱心中稍定,回房去连忙梳洗一通重新上妆。临走时,她想起自己没有为陆云渡准备生辰礼,以他那肚鸡肠的性子,不定会同她斤斤计较。

    可她什么都没准备……草草拿个东西去敷衍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罢了,随机应变吧,大不了回头再给他补上!

    定主意,樱樱提着裙子就往陆三郎的院子匆匆去了。

    院中是一贯的清净,雪已经停了,只隐隐有几声鸟鸣传来。

    “三哥哥在吗?”樱樱踩着雪泥进入庭院中,只瞧见那厮修文站在书房门口。

    一见是表姑娘来了,修文喜得见牙不见眼,立马应了上来,“表姑娘,你可算来了!三郎就在房里呢!”

    从昨晚表姑娘托大郎君递来口信,要歇在家庙里后,三郎就不知犯了什么倔脾气,大半夜独自骑马出了一趟门,今早回来后更是谁也不见。

    就连江姑娘秉承老太太的意思,特意为他办了生辰宴,他也连面都不肯露。

    三郎虽不喜欢这些,但往年至少会去露个面意思意思,今年可真是见鬼了。

    修文不明白主子是犯了哪门子脾气,但知道整个侯府中,除了老太太,恐怕只有这位表姑娘能治得住三郎。

    此时见她前来,修文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见人还在府中,樱樱稍稍放心,笑道:“我把日子给记混了,差点错过三哥哥的生辰,特意来向三哥哥赔罪。”

    修文知道表姑娘这话虽是对着自己的,其实是给里面那位听的,他也不敢应,低着头就要替表姑娘开门。

    然而伸手一推,却发现门不知何时从里给栓住了。

    修文分明记得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可没有锁门,还以为是风吹得门给关上了,又伸手用力一推,那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姑娘,你看这……”修文讪讪道,脸上有些尴尬。

    樱樱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没什么。她早把陆云渡的臭脾气摸了个清清楚楚,知道他一贯最是气不过。

    自己失约不,还同刘麟去赴宴而不肯参加他的生日宴,以陆三郎的心高气傲,仅仅是把她拒之门外,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这样想着,她憋着笑轻声吩咐修文几句。

    陆云渡正在书房里处理文书。

    早在那娘皮开口的第一句,陆云渡就知道是她来了,但他只冷哼一声,继续看手上的文书。

    本想等她自讨没趣,自个离开,不想却听到窗外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

    “哎,表姑娘您别哭啊!三郎只是在忙着处理公务呢,怎么会不想见你!”

    “三哥哥一定是讨厌我了,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

    她断断续续地着,又抽噎几下,仿佛极为伤心。

    “不是不是,表姑娘你误会了,三郎可没过不见你,不定是三郎处理公务太累,一时睡着了!”

    “我才不信,分明就是三哥哥嫌弃我了,我知道的,我这就回山阴去不讨三哥哥嫌。”

    又是这一套!

    完这话,她仿佛当真算离去一样,只有修文在屋外喊得跟叫魂一样:

    “表姑娘!表姑娘,你别走啊!”

    陆云渡额角隐隐抽痛,几乎能想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忍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丢开手里没看进去半个字的文书,沉着脸下榻。

    作者有话:

    让樱樱把自己当成礼物包送给柿子吧!谁支持?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