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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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樱向来干就干, 清早送陆云渡匆匆骑马出门后,她便披上一件兔毛披风,戴上风帽, 领着厮侍女等人往城西的粥棚而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粥棚前却已经排了好长几列队伍。百姓们各个手中端着粗瓷碗,对前方锅内的热粥翘首以盼。

    樱樱手里的暖炉已经熄了大半,她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往粥棚而去。

    粥棚里的官员是从金陵随行而来, 自然认识樱樱。一见陆夫人前来,惊得那成人一臂长的大铁勺差点掉进锅里, 结结巴巴道:“陆夫人,大人领着其他人去转移难民了, 您这是……?”

    “我不是来找夫君的,我就是来粥棚瞧瞧, 这里不是缺人手吗?”她微笑解释道, 反正她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来替陆云渡分担一二。

    此处的确人手紧缺,但他可不敢叫巡抚夫人做这等粗活, 连连推辞道:“陆夫人,您还是先歇息吧, 省得待会儿有刁民冲撞了您。”

    “大人且放心,此处有我看着,出不了岔子。”樱樱指挥侍女厮们接过官员手上的活,立马忙碌起来。

    *

    陆云渡一直忙到午后才有喘口气的功夫。

    今冬雪灾频发, 山脚下的村民都需转移, 待把那些倔强的老翁老媪全部安置下来, 他已经累出了一背的热汗。

    但还得去城中粥棚处看一眼,免得手下人偷奸耍滑克扣粮食。

    驾马行至城中,因领粥的队伍过长过于拥挤,他只能下马来牵着马慢慢前行,也当是了解民情,谁料却听了一路的八卦。

    “今日这位娘子当真是心善,筷子插在粥里不倒,竟然真的不倒!”

    “这娘子当真是仙女下凡不成,乖乖,城里竟然有这样好看的娘子……”

    “叫你去领粥,你光顾着瞧人家娘子了是吧!”

    百姓们谈论的声音逐渐远去,陆云渡却微微皱眉。

    因他和方司马都不喜应酬,上任以来并未举办过几次宴会,再加上他也不想叫樱樱去那些无聊宴会上敷衍受冻,他几乎没带樱樱出门过。

    城中有些官员和富商见状,便有意无意地要往他身边塞些人进来,但都被他不留情面地一一拒绝。

    然而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能挡住,城中女郎们的倾慕却是挡不住的。陆家三郎清高孤傲,一心扑在公务上,不喜热烈大胆倒贴上去的女郎,女郎们便想出了施粥来博取美名的法子,以求能得陆三郎另眼相待。

    他这会儿只当又是哪个姑娘在此表演慈悲心肠,面上淡淡带了点不虞。

    上前一看,果然一位妙龄女郎正站在热腾腾的大锅前,她外罩秋香色披风,毛茸茸的兜帽遮去大半面容,热气缭绕间看不大清,只能隐约瞧出是一位俏丽佳人。

    他早先一手制定了赈灾施粥中用米的标准,确保粥既不会太稀起不到饱腹作用,也不会太稠让难民都指望这顿饭混日子而影响救灾。

    此时见这女郎身前那锅粥比标准稠了不少,心中对这等破坏规则的行为极为不喜,上前去冷声道:“你是何人,谁许你在此施粥的?”

    正在施粥的女郎闻言一惊,铁勺中的粥落了大半回锅里,抬起一双盈盈妙目望着他,眉间微蹙,似是不解。

    隔着一层白雾,他终于看清这女郎的面目,而方才还义正言辞、冷面威严的世子爷一僵,刚想开口解释,身边忽然蹿出个娘子来。

    “陆大人赈灾辛苦了,这是奴家特意酿的青梅酒,还望陆大人笑纳……”

    娘子红脸垂眼,一双玉腕举着酒坛,期期艾艾完好半天,却发现陆大人没半点反应,反倒是他对面那位姑娘似笑非笑盯着他们两人。

    在外奔波忙碌,这种女郎冲上前来献殷勤的事也不少,以往陆云渡都是一笑而过,不料今天却撞到樱樱面前来。

    世子爷在向媳妇道歉认错和先拒绝旁人示好之间犹豫一下,谁料就是犹豫这一下,对面的樱樱竟然径直拿过那女郎手中的酒坛。

    “多谢。”樱樱的微笑得体端庄,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那献酒的女郎却是急眼了,本朝女郎向来热情奔放,看中了心上人便要主动争取,此时她哪里能容忍被人截胡?不由当即怒道:“你这是作甚?”

    樱樱还是微笑着,“多谢姑娘体恤我夫君辛苦操劳,夫君能得到百姓们的爱戴,我也跟着面上有光。”

    夫君?!不是巡抚夫人貌丑无盐又嫉妒心重,巡抚大人才不肯带着她出门应酬的吗?可眼前这人杏眼樱唇、黛眉琼鼻,哪有半分传闻中的样子?

    再看身边的陆大人,她满眼不可置信。

    陆云渡哪里嗅不出来其中的危险意味,他迎着樱樱眼中的似笑非笑,终于缓声道:“见过夫人。”

    那示好的女郎心碎离去自不必提,樱樱把手中铁勺交给身边厮,自己转身就往后而去。

    世子爷只当她恼了,也顾不上许多,连忙跟了进去,“樱樱!”

    帐篷中,樱樱手执一青瓷酒盏,见他匆匆忙忙掀帘进来,笑道:“世子爷,这酒当真酿得好,你来试试?”

    每次她一叫“世子爷”,陆云渡就知道有大事不好,上前去夺了她手中酒盏,“这酒性凉易伤身,你别喝。”

    手上酒盏骤然被夺去,樱樱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复又笑道:“人家娘子的一片心意,你怎的这样不怜香惜玉?”

    “我怜香惜玉?我怜香惜玉别人,妹妹到哪里哭去?”他凑到她耳边着,伸手就来挠她的咯吱窝。

    他喝了一口那青梅酒,却是贴着她的樱唇,把酸甜酒液全部渡到了她口中,“这就是我怜香惜玉的法子,下回还敢不敢?”

    樱樱最是怕痒不过,被他胡乱挠着,只好连连讨饶。偏生他又强行渡口酒进来,害得她差点呛了嗓子,不过咳嗽几下,一张脸就泛起桃红。

    “呛着了?”陆云渡亲着她的耳垂,模模糊糊道。

    见他这幅没脸没皮的模样,她只差往他脸上啐一口,在他手背上又捏又掐才总算找回场子来。

    “好了好了不闹了,天寒地冻的怎么想着过来了?”世子爷此时哪还有半点人前的冷厉,伏在她肩窝中呢喃,简直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狗。

    “来看看有没有娘子给你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日后夫君若是把姐姐妹妹们领回府来,我也好早做准备。”樱樱故意道。

    陆云渡听了这话却不急于反驳,而是撑起身子,在她肩侧胸前闻来闻去。

    此处不过一个临时歇息的帐篷,外间还有不少难民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员在来来往往,连脚步声交谈声都清晰可闻,樱樱只当他又念着那档子事,在他肩上拍了一把,“你这又是做什么!”

    “妹妹今日用的什么香?怎么酸溜溜的?”他慢吞吞道,眼底满是戏谑笑意。

    “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这样戏弄我?”樱樱惯是个不讲道理的,她笑话夫君就使得,可若是夫君敢笑话她,她是一定会恼的。

    世子爷也深谙她这性子,怕当真把人惹恼了,只好搂着她道:“妹妹来看我,当真是我的福气,我喜欢妹妹还来不及,怎么会戏弄你?”

    两人正在帐篷内私语调笑,外面传来厮的声音:“郎君,方司马那面还等着您呢,您看……”

    正准备一亲芳泽的世子爷闻言一愣,他把方司马给忘了!

    先前他不过是算来粥棚看一眼,看过之后就去军营和方司马议事,谁料一遇上樱樱,就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厮也是见郎君迟迟不出来,而天色已经不早,这才硬着头皮出声提醒。

    “夫君要以正事为重,可不要学那等纨绔子弟……”樱樱见他一脸吃瘪,忍不住好笑道。

    到底是公务要紧,世子爷不得不堪堪停下,替她穿好披风,戴上兜帽,甚至蹲身下去替她抚平裙角,这才站起身来。

    然而刚要送她走,陆云渡突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

    樱樱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他从腰侧佩戴的香包中掏出一个粉罐来,绘折枝牡丹的罐子摊在他掌心,滴溜溜惹人喜欢。

    “这是什么?”

    “你开瞧瞧。”世子爷语气里有些得意,连连催促她快开。

    樱樱开一瞧,见里面是淡粉色的油脂膏子,放到鼻端轻轻一闻,还有淡淡的玫瑰味儿,“是玫瑰膏子?”

    “这地方出产的玫瑰手药,冬天用来涂手的,见到一位老妇人在卖,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

    他还记着樱樱的冻疮才好没多久,生怕她水葱似的手又冻裂了,偶然见到一位妇人叫卖手药,听之下得知是当地防止冻手的药膏,这才给她买了过来。

    见她低着头迟迟不语,世子爷干脆挖了一抹药膏,给她细细涂满整只手。

    油脂衬得她一双柔夷更是雪白柔嫩,他没忍住在手背上亲了一下,淡香扑鼻。

    “不喜欢吗?”她就这么不话,世子爷只当她是嫌这东西不值钱,怕她以为自己在敷衍她,心底也有点忐忑。

    “这点事夫君都念着我,我怎么会不喜欢?”樱樱踮脚,环住他的脖颈。

    他日日经手的都是民生官场大事,却还能记着给她买一个的手药,可见时时都把她放在心上,她怎么会不喜欢。

    在他面上轻轻一吻后,樱樱从怀中摸出一双棉布手套,昨晚她做的针线就是此物。陆云渡整日在外奔波,再加上他本就对身外之物不太在意,连手都冻裂都没注意。

    金陵陆家的三郎,竟然手都被冻裂了,出去谁信呢?

    世子爷却难得有些扭捏起来,扯了扯手上的手套,“大男人的谁戴这个……”何况他待会儿可是要去军营,被那些兵油子瞧见岂不笑掉大牙?

    “大男人又怎么了?大男人手就不冷了呀?那你别戴了,也别用你那毛手碰我,我嫌刺挠!”

    “我戴,我戴,我戴还不行吗?”见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世子爷哪里得出个“不”字来,只得应下。

    “郎君,方司马着人来催了……”帐篷外又传来厮的声音。

    “知道了!”世子爷戴好手套,最后叮嘱她一句,“回去好好休息,别累着冷着了,知道吗?”

    “快走吧你!”樱樱简直受不住他这婆婆妈妈的样子,握紧手心的罐子连忙赶他走。

    世子爷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当天在军营中议事,一位将军在汇报时瞧见巡抚大人竟然带了双露指手套,没能忍住,多往他手上看了几眼。

    谁想一抬头就和巡抚大人看了个对眼,本以为按着巡抚大人的冷脾气,被教训一顿都算是轻的,谁料巡抚只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夫人亲手做的,不戴不行。”

    众人闻弦知雅意,连连恭维道夫人心灵手巧、爱重大人,夸得他嘴角上翘,一直没能放下来。

    事后这将军擦着额上的汗退下,心想这巡抚夫人得是个什么绝色天仙,竟叫眼高于顶的巡抚大人都如此……

    念书不多的将军挠了挠头,见陆大人的马儿正在一边甩着马尾巴,那马性子烈,连旁人靠近都要龇牙咧嘴,唯有陆大人才可驾驭。

    这样想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词——驯服!

    竟完完全全驯服了陆大人!

    *

    这厢送走陆云渡后,樱樱稍作休整,见雪已经停了天色逐渐放晴,便领着侍从们归家。

    她心情不错又是难得出门,索性不乘马车,而是将飞雪唤了过来——飞雪一路上跟着他们跋山涉水,已经长成了一匹健壮俊美的成年马儿。

    飞雪撒着欢跑来,了个响鼻,凑到她手掌心了东闻西闻。侍女们不明就里,樱樱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一定是飞雪闻到她手上玫瑰膏子的味道了。

    她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你也想擦手药不成?”

    飞雪舔舔她的手掌心,温驯地低身下来让她上马。

    回府之后,樱樱因一大早就起身,又忙了一整天,略感困倦,连午膳都没用就去歇了。

    暖炕燃得正旺,室内馨香洋溢,朦朦胧胧的梦境中,她只见白光一闪,一只俊秀非凡的马驹跑进了飞雪的肚子里。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还是石榴红百结如意花床帐子,可见方才根本是个无稽梦境。她摇摇脑袋,还只当自己是睡糊涂了,轻声道:“端杯茶水来。”

    候在屏风外的侍女听见动静,轻手轻脚端了茶水进来。

    温热茶水润了润喉咙,樱樱想起那个梦境,还是多问了一句:“飞雪还好吧?”

    侍女点点头,神情却还是茫然的,不知少夫人为何突然起这事,她正要挥手吩咐侍女下去,婉月却了帘子进来。

    见她醒了,婉月立马上前来喜气洋洋道:“一进屋就听见少夫人在问飞雪,这不正巧,兽医飞雪有宝宝了!”

    “还有这样巧的事吗?我正好梦见一只马驹跑进飞雪的肚子,这就有宝宝了?”樱樱喜爱飞雪,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由侍女搀扶着起身,“我们去瞧瞧。”

    一行人到了后院,修文、文竹两人已经在马厩中铺上厚厚一层干燥稻草,四处还放了草帘子为飞雪避寒,她也就放心下来。

    飞雪正站在马厩中精神奕奕,樱樱不由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飞雪都要有宝宝了,高不高兴?”

    她这么着,却有些怅然若失。自己喝药都喝了半年了,这些日子来月事时也不像从前那样疼痛难忍,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

    侍女们都瞧出了少夫人若有若无的失落,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后悔不该把这消息告诉少夫人,平白惹得少夫人难过。

    婉月在原地踌躇两分,还是上前去劝道:“少夫人,这里有兽医和厮们照顾,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免得冻着您。”

    樱樱微微颔首,转身回屋。

    因方才摸了飞雪两把,回屋后便有侍女端着温水来为她洗手。樱樱浣手过后,心中存着事,取了玫瑰膏子慢慢涂着手。

    不知为何,她刚涂完,原本清香淡雅的玫瑰膏子,味道却变得刺鼻无比。不过在鼻端嗅了嗅,竟升起一股反胃之感来,连忙侧过头用帕子捂着嘴干呕两下。

    所幸尚未用过午膳,只吐出些清水来,再无其他污物。

    侍女们连忙端着茶水来供她漱口,婉月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皱眉担忧道:“这是怎的了?”同时转头过去,吩咐侍女赶紧去请疾医来。

    “一点事而已,不必惊动夫君。”

    他们随行队伍中自然配备有疾医,只是那疾医现下应当在军营中,侍女去请疾医,可不就惊动了陆云渡?不过一点身体不适而已,她不想叫他在公务中分心。

    婉月却想到另一回事,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少夫人……您这月的月事还没来呢。”

    樱樱闻言,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因从前落下病根,月事一向不太准,一两月不来也是常事,可方才那反胃的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想了想,吩咐道:“那便去城里医馆请一位大夫来。”若当真是喜讯,那自然皆大欢喜;若只是空欢喜一场,也省得惊动陆云渡。

    侍女拿了诊金,转身跑得飞快,室内的侍女们个个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疾医终于姗姗来迟,樱樱心中也没底,只能听天由命地伸出一截皓腕,任由疾医替自己把脉。

    那疾医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老得一把胡子全部花白了,手却半点不抖,一捉住樱樱的手腕便道:“夫人身子似乎不大好。”

    樱樱屏住呼吸,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过细心调理着,也算恢复了大半。”

    这老疾医上一句话要喘气大半天,她也跟着喘不过气来,只恨自己为何要“懂事贤惠”,恨不得叫人快马加鞭赶快把陆云渡给叫回来!

    “依老夫看,夫人已经怀有一月的身孕了,不过还得心调养,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人家,您当真没有看错吗?”樱樱还晕晕乎乎的,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真拥有了一个宝宝。

    “夫人不信老夫,大可去寻别的疾医来看!”老人家医术受到怀疑,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哪敢多,连连应下,不再多问。

    后面疾医的唠唠叨叨她半点也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给了丰厚的酬金,送走疾医后,侍女们个个喜上眉梢,围着她向她道喜。

    樱樱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腹,忽然就很想见见陆云渡。

    *

    直到深夜,世子爷才披星戴月地匆匆而回。一进屋就见她坐在榻上望着他,眼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怎的又在做针线?又不缺这点活计。”世子爷还想,却瞧见她手上做的是一双孩子穿的虎头鞋,不由讪讪住口。

    他知道樱樱一直很想要孩子,只是这事急不得,他平日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孩子”的话,只怕要惹得她伤心多想。谁料这会却瞧见她手上那这双虎头鞋。

    “早些安置了吧,乖。”他轻声劝道。

    樱樱却笑着拉住了他的手,“我有个消息要告诉夫君。”

    世子爷一愣,难道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她捉住了不成?他大脑开始急速转动回忆自己做过哪些事,然而半晌时间也没想出来,心中不免没底,只想糊弄过去,“不是夫人要什么?我都听着。”

    樱樱却牵着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自己的腹上。

    世子爷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揉了揉她的肚子,一脸义正言辞道:“妹妹,你没胖。”

    “谁要跟你这个了!”她简直哭笑不得,拿起那做了一半的虎头鞋在他脑袋上,“你再好好想想!”

    陆云渡想到了那个可能,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连出口都有三分迟疑,唯恐猜错了伤了她的心,“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樱樱轻笑一声,别过脸去。

    “好妹妹!是不是怀孕了?我是不是要当爹了!”他一下子就站起身来,眼里半是不可置信半是喜色。

    她一张俏脸都快憋红了,只得点了点头。

    “好姑娘!”陆云渡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复又轻轻把手贴在她腹上,“还这么……”恐怕连他一指头的力气都承受不住。

    见他把耳朵贴在自己腹上,樱樱无奈笑道:“这会月份还呢,什么都听不出来的。”

    世子爷却突然抬头,“几个月了?”

    “才一个月呢。”樱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这个生命才一月大,但已经在顽强生长了。

    谁料他猛地一拍手道:“就是那天晚上!”

    “什么那天晚上?”她简直快要受不了他的一惊一乍了。

    世子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是我们用那个姿势那天,不是正好一个月吗?”

    樱樱一听这话,耳垂立马爬上一抹殷红,没好气地在他肩上一拍,“你就会胡!”

    他被了一下也不计较,仍是满脸笑意地望着她,“睡吧睡吧,好好养胎。”

    当夜两人交颈而卧,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樱樱睡到半夜又猛地惊醒,迷迷糊糊中还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一睁眼却见陆云渡正看着她。

    “做噩梦了?”世子爷替怀中人掖了掖被角,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在呢。”

    “你怎么还不睡?”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侧脸贴在他心口上,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想多看看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迎着他温柔怜惜的目光,樱樱心中微定,终于闭目沉沉睡去。

    *

    待到阳春三月,柳枝抽条时,肆虐了一冬的冻灾终于过去,百姓能够投入新一轮的春耕中,而樱樱的腹也微微鼓起,稍显孕态。

    今日是上巳节,最适宜外出踏青赏春,不过陆云渡身为巡抚要带头准备春耕祭祀,不能陪着她出门。

    樱樱因身子不好而养了一个冬天的胎,连院子都未曾踏出半步,此时见院外春意盎然,心痒难耐,便让人牵着马驹外出游玩一番。

    这全身通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马驹,自然是飞雪产下的。

    马驹性子活泼,爱东奔西跑,侍女们唯恐这东西冲撞了少夫人,将它缰绳牵得紧紧的,一路心照顾。

    一行人到了城外一条溪边,岸边杨柳依依,流水潺潺,聚集了不少妙龄女郎,三三两两,或是采花或是摘野菜,玩闹得不亦乐乎。

    她们忽然瞧见一位妇人由众侍女搀扶簇拥而来,这妇人年纪尚轻,脸若银盘两颊稍丰,眉眼中自有一股安宁娴静的神态。

    姑娘们不由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悄悄向这边望来,默默猜测这是城中哪位夫人。

    樱樱不曾察觉旁人试探的目光,她心灵手巧,席地而坐,让侍女折了柳枝摘了野花过来,教侍女们编花环。

    她指尖穿梭几下,一个精美花环就做了出来,反倒有几个手脚慢些的侍女,怎么也学不会,惹得众人掩面直笑。

    正在玩闹时,一直安安静静在河边河水的马驹突然抬首叫了一声,樱樱只当它是被旁人吓到,抬起头来,却见岸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

    郎君长身玉立,一身官服更衬得他兰芝玉树,早春日光柔柔歇在他面上,一双往日淡薄冷清的眸中也染了三分笑意。

    溪边的姑娘们认出这是巡抚陆大人,一个个面若桃花,只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樱樱没忍住轻笑一声,陆云渡仿佛瞧不见旁人炙热的目光,只回应一般地朝着她轻笑,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

    他立马迈腿从溪边过来,将人连带着早春日光都拥入怀中,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作者有话:

    撒花撒花撒花!柿子终于被樱樱完全驯服,两人终成眷属!!接下来还有肥肥的番外,尽量日更

    再来推推我的古言预收,下本写这个~点进专栏就能看到

    【七叔见我多妩媚】

    陆临江年纪,辈分大,战功显赫,旁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陆七爷”。

    唯独盛家大姐不怕他,还脸红红地追在他身后,声声甜糯道:“七叔,你等等我嘛。”

    既是辈,陆临江也就多有照拂。只一点,他似能听到姑娘的心声,略感苦恼。

    盛郦跟着他识字念书,偷偷开差:“七叔好俊呀!”

    陆临江:……

    盛郦犯了错,他冷下脸来严肃教导。

    她低头嘀咕:“七叔怎么还不来哄我,肯定是不疼我了。”

    他话得重了些,她就开始掉眼泪,心底埋怨:“七叔好凶,我不要给七叔当媳妇了。”

    陆临江:?

    总之,盛郦哭了要他哄,被人欺负了要他去出气,陆临江替她处理一切琐碎,却用辈分阻断了两人所有可能。

    但她逐渐出落得楚楚可怜,他每替盛郦挡下一次烂桃花,心底的隐忍都会动摇,酸涩几乎按捺不住。

    直到她被征召入宫,君子端方的陆临江破天荒放纵一回,夜探香闺。

    姑娘嘴硬,“七叔这是作甚,让别人瞧见反倒不好。”

    他醋意翻腾,直接将人圈禁在怀中,“叫夫君。”

    他贴上那一点樱唇,压低声音:“往后想让我怎么疼你,直便是,不必憋在心里。”

    1.君子端方克制隐忍暗地疯狂吃醋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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