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边关厨娘(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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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文不取的施饭行为,知月饭馆一共持续了三天。

    第一天是大炖菜、大米饭,第二日是酸菜炖粉条、黄面饼,再到第三日是大碗打卤面、凉茶,秦知月每天都会让前来吃饭的人,感受到不同的温馨。

    而每一种饭菜,又好吃的都像下馆子一样,香味飘散几个坊间久久都挥之不去,勾的人馋虫都起来了。

    因此三日间,不止是流民前来吃饭饱腹,甚至还有一些京都中的百姓也一同前来,学着第一日那几个人一样,端着大碗和流民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谈笑风生,竟隐隐真有些“兼容并济,不笑不嘲”之感了。

    正在第三日施饭告终之前,一辆装饰颇有些奢华的马车,却在庆安坊的前门口子停了下来。

    在人声喧闹的知月饭馆前,这样装饰的马车显然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但秦知月只是抬起眼来打量了一会,旋即又继续给前来吃饭的人挑面条打卤子,心中暗暗想道,难道是哪位权贵也想来这尝一口?

    秦知月:那倒也大可不必了,真有权贵过来,还不得把这些流民吓跑了。

    马车上的苑忠显然并不知道秦知月心中所想,他抬起了窗帷的一角,淡淡看着知月饭馆前流民和百姓混坐,好一会才轻声道:“林卿,朕当真错了?”

    林万福连忙拱:“陛下何谈错字,只是有些决策未能思虑再三,又或者未能让百姓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罢了。”

    “你最能糊弄朕,着朕没错,又句句落在朕错上。”苑忠有些哭笑不得,旋即又抬眼看了看正在忙活的秦知月,语气微不可查的有了些兴致盎然,“林卿,你这个秦知月,和乐茗居的媛媛姑娘,哪个更胜一筹?”

    林万福的微微一抖,他自是知道天子最近对乐茗居的那位媛媛姑娘有些好感的,只是不知,这一问是指模样性情,还是指艺厨技呢

    马车内有了几瞬的寂静,眼瞧着气氛慢慢有了些尴尬,苑忠自然也就不去打趣林万福了,放下窗帷揉了揉额头:“罢了,走吧,朕心中有数了。”

    马车缓缓离开,等秦知月再抬头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

    奢华的影子了,想来是那位权贵,瞧不起知月饭馆这样人龙混杂的局面吧,也好,省饭了呢

    最后一筷头子面条挑出,秦知月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朝着面前的所有食客微微鞠躬:“我的银子已经空了,所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施饭了,感谢诸位几日对我的赞赏,也在这里祝诸位明日的皇城请愿——”

    “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众流民含泪吃下鲜香味浓的打卤面,随后齐齐的一声“必当马到成功”破空而出,气势凌冽、声势浩大,在几个坊间久久回荡不散。

    次日,知月饭馆照常营业。

    因为有了这几日为流民施饭的行为,秦知月几乎是成了京都中人人夸赞、津津乐道的名人了,又因为这几日间,还有许多百姓也来蹭过几口饭菜,所以更是被秦知月温婉的性子和厨艺给勾住了心和胃,那自然,是怎么都要再来知月饭馆吃上一口的。

    于是就导致,才时至中午而已,知月饭馆竟已经又开始人满为患了。

    当午间饭点马上就要过了,刚刚忙完事情的林万福想着现在这个点了,知月饭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了,当即便乐颠乐颠满心欢喜的踏进了店。

    结果,被几乎没有空座的前厅,惊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林大哥?”秦知月正好和知星端菜出后厨,瞧见林万福时心中一惊,“皇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自然是处理完了。”林万福笑眯眯的扫视前厅,旋即也并不在意的坐在了以为农工的座位旁,笑道,“也是多亏了秦老板啊,若没有这几天施饭的行径,那些流民的请愿恐怕是难如登天啊!”

    他瞧着菜单,毫不掩饰今日皇城前的事情:“陛下偶然知道了你施饭之事,也曾便装来瞧过,便被哪些流民的悲惨之状难过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见京都内的百姓都有兼达之心,其实心中早就动容了,因此今日流民请愿之举,极其顺利。”

    此言一出,饭馆内的食客没有一个不欢呼喝彩的。

    其一是,他们居然不知道秦老板有这样大的能耐,能让天子都对流民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才帮了那些流民一把;其二是,许多百姓也曾和流民相谈甚欢

    ,知他们苦、晓他们痛,如今拨开黑云见天日,那自然是也替他们高兴的。

    因而一时间,知月饭馆内欢呼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家喧闹的赌场呢。

    林万福自然也是开心的,他抬头看了看满脸喜悦的秦知月,心道,或许这便是秦老板的魅力吧,总能让众多毫不相干的人,因她而产生人生的转折。

    “我可是饿坏了,快给我来一大份白米饭,再来一份醉虾!”林万福回过神抚掌大笑,忙不迭的抻了抻筋骨开始点菜。

    秦知月笑:“好,您是功臣,给您做一份大份的!知星,记好排菜单!”

    现在记订单、传菜的活计都落在知星的身上,姑娘虽然不爱话,但是干活麻利,在听到林万福话的时候就已经拿好了排菜单子,再上头画了一个重重的+,然后抬头求夸奖的眼神看着秦知月。

    “知星真棒。”秦知月摸了摸知星的头,随即同林万福了句失陪,便往后厨去做菜了。

    被抚摸了发顶的知星:秦姐姐的大好温暖呜呜呜

    两刻钟后,随着后厨叮叮当当的一声铃铛响起,知星便将林万福的饭菜端了上来,淡淡的酒香缓缓传来,瞬间就把林万福的口水给勾了出来。

    醉虾菜如其名,就是要将鲜活的河虾放入酒中浸养,不过一会,活河虾就会因为吞入醇酒而醉,最后随着调制好的南卤、就着葱白同食

    又见眼下的这道醉虾每个都是各大饱满,秦老板似乎是对这道菜进行了很繁琐的处理,清洗干净的虾身在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泡着的酒亦是京都有名的花雕酒,味浓醇香,闻之即醉!

    林万福已经想的流了口水,于是忙不迭的擦净和筷子,夹了一条虾沾着南卤随着葱白送入口中。

    这虾,肉质鲜美、口感饱满!

    这酒,不辣不生,冷冽清香!

    这菜,软嫩滑爽,回味悠长!

    一口入胃,简直觉得天地间都有些悠悠晃晃,仿佛此刻也化身了饮酒的活虾,醉倒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一般。

    林万福简直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转瞬间一大盘醉虾便都入肚,又将花雕酒尽数饮尽,等到秦知月再出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是喝醉了,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

    呢!

    秦知月哭笑不得,好在现在食客已经渐少,便让知星扯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自顾的忙活收拾前厅后厨去了。

    睡梦中,林万福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群虾牵着走,其中一只虾的个头很大,在他面前跳着舞、散发着浓郁的酒香,让他禁不住就想上前抱着啃,结果猛然一扑,却见那虾站了起来,然后把拿起一个捕虾,盖在了他的身上

    饭馆中,林万福迷糊着嗅了嗅:“好香的虾”

    秦知月:

    果然,醉虾还是不能多吃,不然别人一问,吃饭都变成酗酒了!

    她无奈的摇头,收拾完前厅的狼藉后,便扯着知星去后厨,开始教她一些基础的艺。

    而此时的乐茗居内——

    作为京都最大的一个商业性质、来使枢纽般的饭馆,乐茗居绝对是在京都占了餐饮业百分之八十的收入,况且前些日子又有一个靖国名厨的徒弟落主乐茗居成了其主厨,更是为饭馆增添了绝佳的客流量和收入财产,让其在靖国的档位又上了一个层次,来的达官贵人比以往更是多了几倍。

    按理,乐茗居的老板应该是笑的合不拢嘴的,然如今,这位宋老板的嘴角,都快要耷拉进脖子里了。

    “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最近客流如此之少,之前的那些常来食客呢?”宋老板将近几日的流水账单拍到桌上,“媛媛姑娘的艺自然是没的,但这种情况绝对有问题!”

    宋老板下的一位老先生推了推半边的西洋镜,蹙眉道:“据老夫观察,今日庆安坊那边开了一家知月饭馆,似乎许多百姓都爱去那里吃,况且那位京兆府尹是常客,又带动了许多官老爷也一同前去,自然”

    “一个开在杂商区的店而已,有多大能耐,能撼动我们乐茗居的客流?难道是媛媛姑娘的名号还没打出去吗!?”宋老板气急。

    空气寂静了片刻,老先生没的是,他也去尝过那位秦老板的艺,确实无可挑剔,若要真和媛媛姑娘比较起来,倒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很灵的厮,只见他眼珠一转,瞬间便心上一计,然后连忙奉承般凑到宋老板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了些什么。

    宋老板的嘴角,也因着厮的话,渐渐抬了起来。

    片刻后,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过是一个农妇罢了,来京都这里,还能让她反了天吗?媛媛姑娘才是这京都最好的厨子,凭那个门户的女人,呵”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