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高门贵女(六)
思及此,秦知月便掀起眼皮看向了秦知琦。
她在这个世界是炮灰线,因此对原剧情的内容知之甚少,但至少她还是知道自己结局的,原书中对英国公府最后的评价是——秦匠生通敌叛国,陛下大怒,英国公府满门抄斩,女眷至边关寒苦之地为奴,自此宜国公府朝廷独大
不用多想她都知道,这个结局与那个宜国公府,一定有关系。
那秦知琦呢?与宜国公府,又是什么关系呢?
秦知月揉了揉眼角,缓了半刻后才开口道:“琦姐姐,那学士府的林公爷,你当真没有半点心悦吗?”
没等秦知琦话,她便接着话头又继续道:“想来也是,琦姐姐才艺双馨学识过人,更远大的志向应当是闯荡出自己的一片天下,不会随便拘泥于后宅。”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众人都有些惊讶,就连玉氏都有一瞬间的懵,不太明白自家月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或者,不太明白月娘这话,有什么意义。
因而空气寂静了许久,片刻后,秦知琦才笑了笑缓缓开口:“堂妹的是,我并不想这么早拘泥于后院,也不想因为我阿娘的事情,为英国公府带来麻烦,所以我们一家想离开,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
秦崧并不知道自家姑娘心中的想法,玉氏就更是不明所以了,但她毕竟是英国公府的主母,又是商户出身,怎么都不是傻的,寻思了片刻后,也大概的寻思过味了。
这秦知琦着不想让自家给英国公府添乱,但是字里行间却都是一种“我们一家得赶紧走,省的到时候牵连到我们”的感觉。
想到这个层面的时候,玉氏便有些无措了。
但秦知月却是忽然笑了,她身着一件明黄色的薄衫,一颦一笑都极其明媚,声音又清脆干净,自然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她抚衣起身,踱步至秦知琦的面前,而后微微垂眸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福身礼,轻声道:“多谢琦姐姐婉言告知。”
秦知琦微微愣了片刻,旋即回礼道:“堂妹客气。”
秦崧和玉氏看着自家的两个姑娘这般成熟的对话,都纷纷陷入了深思,心想着自己刚才是漏掉了什么吗,为什么完全听不懂两个姑娘的对话?
而两个姑娘对此的回复皆是:“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秘密罢了。”
既如此了,那再去琢磨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大房二房分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因着是二房那头主动提出来的,所以倒也没怎么费功夫,二房三人净身出户,只带这一纸由族中长老签订的书契,去了城西的一处院子安家立户。
那院子是秦崧这些年,辛辛苦苦打理铺子挣下来的,虽按照正常来,也是算在英国公府的财产里面的,但是玉氏只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不见了,左右现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斤斤计较就显得有些气了。
秦知月自然也是如此想的,甚至还让玉氏放下隔阂,悄悄的给二房的那个院子,送去了两个听话的婢子,以此也算是对他家的仁至义尽了。
玉氏便也照做,因此半月之间,有关于英国公府与其二房兄弟分家的言论,便传进了都城的大街巷。
有人言是因为二房行事不妥,这才与英国公府分的家;也有人言是英国公府的主母容不下人,这才导致二房待不下去主动离开;更有甚之,的是英国公府那个幺女,前些日子不是传出来私藏外男,这才叫二房觉得有辱门楣,如此才分家
因而邻里街坊茶余饭后便又加了一个讨论的话题,那就是,若是数月后英国公归京,见到偌大的一个国公府竟然闹出了分家的事情,那该当是如何的气恼?
又或者是,听言自家幺女不知廉耻,又该当如何定罪惩罚?
反正是言之云云,各执一词,好不热闹。
然外头再传些什么,也干扰不到英国公府里了。
早在分家之事确定后,玉氏便已经给秦匠生写了书信,将前因后果以及两家决定了个清楚,还将分家之事也的明明白白,就是怕这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回府后大发雷霆。
秦匠生的回信则是:“吾与雨生多年兄友弟恭,并未有过丝毫苛待,既其已经下定决心,那爱妻自然不必担忧我心,随族中处理即可。”
只言片语,便将这事给浑圆了,也将玉氏的心给安抚了下去。
因此收到回信的这日的晚间,玉氏便将秦知月和秦知云都叫到了自己的屋子,母女三人吃过饭后便聚在一起这些时日的事情,倒有了种型家庭会议的感觉。
“我不知那日月娘和琦娘话中之意,但我能感觉到,月娘最近似乎有点改变太多了。”玉氏微微蹙起眉看着秦知月,言语之间是敛不住的担忧,“如若月娘心中有事,千万要与阿娘和大姐一,不要自己埋在心里。”
秦知云也点点头,尴尬的道:“那日分家之事闹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学堂听课,因此倒是对此事不太了解,是后来听阿娘到,这才知晓妹那日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秦知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一时间不知道要什么,总不能同玉氏和云姐姐,她猜测出来这个世界的剧情是一本重生吧?
那个秦知琦的所有作为以及决定,都毫不掩饰的告诉秦知月——后面的大致剧情她都知道,有关于英国公府以后的命运她也知道,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要离开英国公府。
那既然如此,唯一能对的上的,也就只有自己在现代世界看到过的上一世命运悲惨、重生后熟背剧情、最后以一己之力逆袭奋起、成为当之无愧的大女主这种类型的重生了。
所以那时候,秦知月才会对秦知琦谢谢,因为她在用自己能表达出来的所有隐喻,告诉自己和玉氏,英国公府许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但毕竟人是自私的,她可以将消息共享,却不能让自己的家人跟着遭难,所以才会这般决绝的提出分家。
秦知月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揉了揉怀中的拂雪,淡淡的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日做了个梦”
于是后续的一个时辰内,秦知月都在喋喋不休的着自己的一个梦,将其添油加醋、神乎其神的成了有老神仙托梦,英国公府要遭遇劫难了,而二房那边会被连累,秦知琦许是也知晓此事了,这才要分家的云云。
听完她的这些话,玉氏和秦知云都有些懵,倒是秦知月越越来劲,笑道:“不过左右是个梦,阿娘和大姐切莫放在心上,我倒是觉得,这样分了家也挺好的,至少二叔那边可以摆脱英国公府的庇佑自力更生,这不是老祖母生前最想看到的吗?”
拂雪听此也“嗷呜”了一声,蹦跶了几步表示对这话的认同。
见它如此,玉氏和秦知云都禁不止笑出了声,玉氏道:“我还不知道月娘你的那点心思,许是这梦都被你添油加醋了吧!”
“阿娘这话的没错。”秦知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不过大致的内容是没错的,我也只是觉得太巧了些,这才一直没敢与阿娘。”
玉氏和秦知云都言她是个灵鬼,但再细致的也就没去问了,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去多寻思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将心力放在英国公府所谓的“劫难”上,无论如何,有准备都要比没准备好得多。
秦知月自然是举双同意的,还跟着给玉氏提了好些的建议,直到更深露重、月挂正中了,月娘云娘姐妹二人才双双告休,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
次日,老先生照常给秦知月把脉,她最近的锻炼确实有些成效,体质已经比上两个月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了,照着这样的情形下去,再不过三五个月,体质就与常人无异了。
这话听得玉氏真是喜笑颜开,当即就给秦知月拿了好多零用月银,让她不要再闷着了,出去走动走动,有暗卫和家丁随处跟着,倒也不怕遇上什么危险。
因此,来到这个世界三月有余了,如今时至热夏九月,秦知月终于第二次踏出了英国公府,一出府,她便领着莲禾直奔了玉龙街的铁匠铺,想着看一看心心念念的庆轮剑是否已经筑好。
当然沿街走的时候,她也没忘了让莲禾给一些乞丐打点银子,毕竟以后还用得上这些都城中的“百晓通”,打点好了这层关系,很多事情都要好办很多。
来去的事情打点了一通后,秦知月终于是开开心心的到了铁匠铺,彼时李铁匠正与一个姑娘着什么,见秦知月来了,连忙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让她们暂时坐着等了一会。
秦知月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便敛着衣衫坐到了一旁的石桌上,边喝着茶边听李铁匠和那姑娘的对话。
那姑娘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婢子,言语之间皆是跋扈,趾高气昂的道:“李铁匠,那副镯子我家郎君要了许些天了,怎么到了如今还没好?”
“那又不是普通的镯子,许多东西我还得去外藩集市那边淘,哪能那么快就做好。”李铁匠满脸的无奈,“况且暗器镯子是要在官服备案的,您家的书契一直不给我拿过来,我就算做好了也没法交到你们里啊!”
那婢子听此更气了,指向了一旁的长剑道:“那这柄剑呢,也是需要去官府备案的吗?”
李铁匠回道:“这不用,我这里本身就是铁匠铺,刀枪剑戟都做,这种的是我直接去官府做记录、留了底的,况且非军内用的,我都是不开刃的,根本伤不到人,倒是您这个”
“嘿,你这铁匠,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给我们家郎君做?”那婢子一听这话更恼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真当我们宜国公府是吃素的吗?若要是再做不出来,我家郎君定会砸了你这铺子”
那婢子看着衣着华丽、长相文静,出来的话却是夹抢带刺的,好话半句都听不见,全是一些腌臜的脏话,听得一旁的秦知月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淡淡开口道:“这位姑娘,你为难李铁匠也没用,有那功夫倒不如让你家的郎君早些去官府,好拿了书契来取物什。”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宜国公府的事,也轮得到你来插嘴?”那婢子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秦知月道,“你是为哪家来取物什的?竟这般没规矩,看来得让你主子好好教训教训的。”
莲禾听此有些急,刚要上前与那婢子理论的时候,却见秦知月笑了笑,旋即拽住莲禾的衣袖,同那婢子道:“这位姑娘的是,倒是我没规矩了,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
隔着帷帽,秦知月淡淡开口:“你们宜国公府教出来的婢子,难道都如你一般,不拿都城的官府当回事吗?”
那婢子脸色一变,四顾看了看,瞧见并没有旁人听见这句话,这才气呼呼的冲到秦知月面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莫要血口喷人!”
这时就不需要秦知月再什么了,莲禾跨步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翻了那婢子一眼道:“就是刚才话中的意思,人家李铁匠都了要去官府进行报备,可你又口口声声的拿宜国公府压人家,分明是不将官府当回事的,要是这般的言论被官府知道了,那到时候上报的就是官老爷,再往上就是朝廷,再再往上”
“你你你,你莫要了啊!”
那婢子这下真的急了,跺着脚就要伸捂住莲禾的嘴,却没想到莲禾身子一歪,那婢子整个人便没撑住的扑到了石桌上,然后红着脸和秦知月面面相觑。
那婢子看了看秦知月,秦知月也看了看那婢子,随即嘴角勾笑,红唇轻启道:“再再往上就是陛下了”
“混蛋!我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了!”那婢子瞬间黑了脸,捂住耳朵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铁匠铺,还不忘朝着李铁匠大喊道,“改日我再来取!”
随即便一溜烟,在玉龙街消失了。
李铁匠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倒教姑娘为我出头,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无事,不过一个婢子,也敢如此趾高气昂,想来你当时接这个活计也不是很乐意。”秦知月笑道,“不过那些管我什么事,主要是那婢子太闹腾。”
李铁匠笑着点了点头,又赶忙擦了擦,这才上一旁将已经筑好的庆轮剑拿了过来。
“前些日子就已经完工了,但姑娘没告诉我送往何处,便一直在铺子里面放着了。”李铁匠将庆轮剑递给秦知月,笑道,“您瞅瞅,全是按照图样做的,分毫不差!”
秦知月激动的接过庆轮剑,然后心翼翼的伸出抚摸着。
这李铁匠的功夫属实到家,无论是剑柄、剑身还是剑鞘,都与她在仙侠世界所相依的庆轮剑,毫无二致。
剑鞘仍旧是冰霜的纹路,有神魔大战的缩略刻图,山峰、湖水、幽谷尽数都在,清晰震撼;剑柄的曲线蜿蜒有致,她握着挥舞了几下,极其贴合自己现在的心;而剑身更是寒光凛凛,细致的冰霜渡过纹路,在其上便是极其具有气势的“庆轮”二字。
这把剑整体看下来,是真的具有美感,就连莲禾瞧见的第一眼,都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好漂亮的剑!”
虽它没有庆轮那般的凶气冰霜,亦没有庆轮自有的上古力量,但秦知月已经非常满意了。
“李铁匠真的是将我心中所想,全都付诸在这柄剑上了。”秦知月笑,“只是不知,这上面的刻图纹路、冰霜纹路,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李铁匠哈哈大笑,边给秦知月找剑匣,边道:“我是一个糙人,哪有这般细致的艺?这些刻图纹路全都是我一个堂弟做的,他在宫中给皇子教画画,正好前几日休沐,这才劳烦的他。”
秦知月点了点头,更加对这把庆轮爱不释,便让莲禾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了李铁匠。
其实打一柄剑出来不过十两银子顶天了,这二十两银子属实有些贵,李铁匠撕扯片刻不肯收,直到秦知月“那十两给你堂弟”,这才俯首作揖,感恩戴德的收下。
而后李铁匠给庆轮剑装进了剑匣,交给了早早就在一旁等着的家丁,这才目视着秦知月一行人离开,啧啧叹道:“同样是国公府,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也不是个傻的,铸剑那位姑娘身旁的婢子和家丁,衣着上都有火焰似的绣纹,那是独属于英国公府的图腾,是因为英国公多年为国征战,陛下亲画、亲赐的图样,自然是独一份、让人过目不忘的。
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忙碌,心道还是好好想想,过几日怎么应付宜国公府的人吧!
再看秦知月这头,一行人已经兴冲冲的回到英国公府了,当到了自己的院时,秦知月便忙不迭的换上了一身利落衣衫,然后连忙跑去阿耶的演武台打算舞剑去。
而拂雪则颠颠的跟在她后头跑,“喵呜”的叫个不停,仿佛对她中的庆轮剑很有兴趣。
“怎么样,熟悉吧?”秦知月笑着把拂雪抱在怀里,然后在身前转了几个剑花道,“只是可惜没有庆轮的冰霜了,倒是不能与你的火焰一起奥对,你也没有火焰了!”
拂雪:“嗷呜!喵呜”
秦知月憋不住笑,揉了揉它的头道:“我知道你会恢复的,但是现在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你吸收灵气,所以可不就是没有火焰法力了嘛!”
看着拂雪渐渐耷拉下去的脑袋,秦知月禁不住软了软语气道:“好啦好啦,我会努力的啦!”
如此罢,拂雪才渐渐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一跃跳下了秦知月的怀抱,蹦蹦跶跶的往演武台上跑去,秦知月无奈跟上,生怕它会被演武台上的刀枪剑戟伤到。
英国公府的演武台在府中南侧院,这里平日便是阿耶与二兄锻炼、比武的地方,因此场地比较阔大,院内武器也比较多,但是并不显得拥挤,这地方来练剑可是最好不过了。
秦知月痒的紧,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再没碰过剑,这可让她一个“万宗无上女剑修”颇有些难耐,正好今日玉氏去宫里,云姐姐去学堂,无人管、无人看,她可算是能解解馋了!
一个挺身出剑,剑破长空发出唰唰的声音,吓得刚刚坐定的拂雪一个激灵,随即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看去。
只见台上的秦知月身形纤弱,但偏偏每一个舞剑的动作都力量满满,她面带着笑意,腕翻转时宛如蛟龙入水般流畅,明明还是一个未开刃的长剑,但在她的中却仿佛是浸润了无数贼寇的鲜血,每一次挥舞、每一道剑花都极其刚劲有力,让人哪怕并不上前,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压迫感。
时间匆匆流逝,秦知月只觉这一次舞剑畅快极了,那些原本就印在脑子里的剑法在这时统统呈现,她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所有的动作和剑法又一次牢记。
因为剑明录必须要有一把趁的剑,才能练习其中关于强身健体的内容,而如今仿造的庆轮在,那锻炼筋骨之事也可以由此慢慢开始进行了。
秦知月心中美滋滋,腕微动,长剑又一次翻转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正当要收剑的时候,却蓦然察觉到一抹寒意从背后袭来,这是凛然的剑意有人偷袭!
“何人擅闯英国公府!?”
秦知月一惊,虽未回身,但却快速的翻转腕,将长剑抵至后背,旋即便是“铛”的一声双剑相抵,可她不知来袭那人力气这般大,竟生生的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她站定执剑回身继续朝着来人袭去,当长剑再一次与之相抵发出“铛”的声音时,秦知月便连忙抬眼看向来人,可却在瞧见那人的面容时,蓦然顿住了。
那人见她愣神了片刻,轻轻一笑便闪身躲开了她的长剑,而后反握住剑柄,鬼魅似的将剑刃抵在了她的脖颈上,轻笑道:
“月娘,战斗的时候失神,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