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渊被脸上爬来爬去的毛绒触感痒得只想打喷嚏，睡眼惺忪中，被一只爪子按上了鼻尖，他伸把那坨东西扔在旁边，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突然被墨璃一声惊呼惊得坐了起来，他揉着眼睛，看着身旁只穿着中衣的墨璃黑着脸，把老虎提着后腿拎起来。

    “你别这样，它会痛的。”

    伏渊也顾不得问他们怎么在一张床上，忙伸把虎接过来，或许是血统里就有着强大的妖力让它十分早慧，还没睁开眼睛的东西先学会了委屈，一个劲的往伏渊怀里钻。

    “怎么了？”

    面对伏渊的发问，墨璃紧抿的唇艰难的抖动，眼睛还死死盯着往伏渊怀里钻的妖怪，有气无力道：“他尿了我一脖子。”

    “”伏渊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一晚的休息让他神清气爽，大清早遇到这种乐事，顿时不厚道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天界不可一世的龙太子被一个虎妖尿了一脖子，这日后也够这老虎拿出去好好吹嘘一番。

    午膳用过，伏渊又开始找借口病未痊愈，不肯读书却肯逗着那老虎满床打滚，还捧着脸对墨璃笑得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明眸皓齿眉秀似山，全然不知恃宠而骄四字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墨璃扶额，由着他去闹，自己又捧起书卷来读，拿笔圈出些晦涩难懂或颇有争论之处，等着王瑜来了再探讨一番。

    昨日那雨过后，天气陡然转凉，公公已开始嘱咐宫人们给伏渊和墨璃量裁冬衣，并换了些温和的香，暖烘烘的殿内满室温馨。

    “夫子今日怎没来？”

    伏渊玩够了，抱着老虎坐到暖炉跟前，瞥见桌上的笔墨纸砚，才想起那日日准时到苛刻的王瑜。

    公公颔首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陛下流放了陈家满门，永不得返京，若不是萧阁老与王侍郎拼死相护，怕是责罚的更重。”

    墨璃闻此不禁皱眉，他自然不可能叫这昏庸的人间帝王一声父皇，开口就是不敬：“那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满朝文武皆是虎狼奸佞，独独剩了几个忠耿之臣，迟早也要被他赶尽杀绝！”

    公公知太子平素放浪不羁惯了，此刻听得墨璃这般不敬，也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伏渊不懂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听得纳闷：“那与王侍郎何干？”

    “陈尚书算是他的授业恩师。”

    墨璃放下书，字里行间的百年历史总在重蹈覆辙，这王朝也气数将尽，繁荣富贵是个华丽的空壳子，里面早已被侵蚀得腐朽溃烂，迟早也是后人笔下的一场功过。

    伏渊担忧道：“那夫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墨璃摇摇头道：“那倒也不尽然。”

    帝王的盛怒之下，人命轻如草芥，尚且保全性命已然实属幸运，王瑜不会连这都不明白。

    墨璃伸抓过伏渊臂弯里的东西，问道：“你可想好如何处理它？”

    “它没了母亲又这么，自然要养着。”伏渊心惊胆战的看着墨璃毫不温和的捏着老虎的后颈，他听闻过墨璃当初收服妖界时如何的杀伐果决，剑过之处，无妖幸免。

    墨璃道：“你可想好，它是妖，你只看它如今无害，长大了为祸人间要如何？要是到了让你亲了结他的程度，又该要如何？”

    伏渊恍然觉得这才是那个真正的天界太子，铁石心肠，冰冷无情。

    他顿时有些气恼的反驳道：“你如何知他不能向善？当初你收服妖界不惜血海滔天也是因为它们都为祸世间了吗？”

    面对如此质问，墨璃突然噤声，被伏渊透澈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有很多辞却都如数哽在喉中，出来都像是冠冕堂皇。

    从收服妖界那日凯旋而归的那日起，他听到的都是赞赏倾羡之词，连对他最是严格到苛刻的天后，都为他把繁花似锦从黄泉末途盛开到了九重天宫之上。

    为天界收服一方，从没有人敢这般质问他究竟是对是错，墨璃曾以此为傲的，在伏渊的眼中只是一场权力的杀戮，他突然感觉很挫败。

    天后只教给他无限的靠近权力，却对此付出的代价只字不提，不择段也罢，血海滔天也罢，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伏渊见墨璃不再话，知道自己应当是惹他生气了，但是他又不觉得自己哪里言错，也不肯哄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但这老虎他还是要养的，无父无母无人关怀疼爱独自长大的滋味，伏渊比谁都清楚，他会教好它，怎么也走不到让它去为祸世间乃至于要亲了结它的地步。

    炉火依旧烧着，这室内太过温熏，又无比寂静，两个人一起这么久也没有怎么吵过嘴，此刻都幼稚得如同三岁稚子，一个坐在案前蘸着上好的五香墨，在纸上泄愤似得乱写一通，依稀可辨“墨璃”的字样，又被一一划去，满篇通黑。

    一个坐在炉火旁边，揉着怀中老虎的皮毛，眼中皆是困惑。

    伏渊终于先坐不住，去王府寻了王瑜，却被王沢告知，他早些时候刚出了门。

    只得又回去，路过城北的老字号还带了块糕饼，正吃着就瞧见那日与墨璃攀谈的‘公子’迎面走来，还是那般英气逼人，旁边还牵着位姿容不俗的姑娘。

    与伏渊擦肩而过时，那姑娘先停了下来，突然凑到伏渊的面前，看他还鼓着腮帮子嚼饼，顿时笑了，她虽容貌昳丽平日却不喜笑，总是冰冷如霜，如今这一笑，当真有如冰火相生，实乃奇景。

    “三百多年了，你竟是一点也没变。”

    伏渊眨眼，疑惑道：“你是”

    那姑娘登时又冷下了脸：“这是什么记性，要陪我去种花的人难道不是你？”

    那张哭哭啼啼的脸从记忆里渐渐清晰，伏渊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蛇？”

    貌美的姑娘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性子傲得不得了，被萧暝不悦的一巴掌拍上后脑勺：“刚不是笑得还挺好看吗？现在怎么不能给人好好话！”

    伏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被萧暝拍了脑袋，不想这萧姑娘竟是如此不怜香惜玉的，连姑娘都打。

    他哪里知道萧暝心里打翻了一坛老陈醋，昨日因墨璃一笑，害得伏渊吃醋，报应好轮回，原是在这儿等她呢。

    被打的人不甚在意，只是沉声了句：“别闹。”

    再回头对伏渊道：“你在人间做什么？”

    伏渊不好意思提他是逃婚来的，只好道：“游玩。”又问道：“你呢？”

    她揉着后脑勺看了看一旁的萧暝：“还债。”

    “嗯？”伏渊不解的看着两人。

    她也不再多言，上前揽着伏渊的肩膀道：“你那洞府好像是有结界，我后来想去答谢，却都没能进得去还被灼伤了，救命之恩至今未报，你若是在凡间住得久，我就常带你玩。”

    萧暝气得正欲上前拍开他的，伏渊却先不自然的躲了老远，他早已不是还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傻龙，加之他那守礼的夫子时常教导，伏渊张口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下可好，伏渊只觉得此话一出，蛇妖的脸色瞬间冰冷，然后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到最后都快发黑了，萧暝扶着一旁的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庆忌啊庆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