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步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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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下意识一声尖叫,那硕鼠见洞就钻,腥臭的爪子和嘴立即探进了少年的嘴,见少年反应过来牙齿咬合,立即又缩了回去。

    太监拿来一根蜡烛,在海碗的底上来回转圈,硕鼠发觉到了灼热,吱哇乱叫着寻找能钻进去的洞,一双利爪疯了一般刨着少年的嘴和脸。

    老太监被惹得哈哈大笑,连夸那行刑的太监鬼主意多,见少年吓得两股战战,这才放下茶碗,又问了一遍:“这回总该了吧?你叫什么?姓甚名谁?”

    海碗和硕鼠离了嘴,少年终于痛哭出声,哽咽道:“吾吾乃贺氏庶出三子,名唤贺澧”

    内监将贺氏余孽供词放在御案上时,皇帝福元还趴在龙椅上玩蛐蛐。匡太傅和礼亲王也不理会他,看完供词,匡太傅同首领太监庚春:

    “这贺家三代树大根深,现在满门就只剩下这庶出的一个儿子,听从前一直养在外府?”

    “回太傅大人,这孩子还是老奴的几个玄孙从胡妓楼子里提出来的,因着丞宰从前怕外室丢人,又垂涎人家面容姣好,所以才容她留下了这个儿子,原是连贺府门槛都跨不过的野生子。”

    礼亲王冷哼一声,“哪里还有什么丞宰!如今大麟朝的天下,中书省再无左右两丞,诸事交由内阁提审,再禀皇上定夺!”

    庚春连忙满脸堆笑:“是是是,您瞧老奴这张臭嘴,人老了记性也差,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丞相!一切都要交由皇上,皇上才是咱大麟的真龙天子!”

    礼亲王不欲与这老阉货多费口舌,转身见真龙天子撅着屁/股,自娱自乐玩得超然物外,心下更是火气。

    想他膝下儿孙,各个聪慧通达,偏偏叫这无知蠢货做了皇帝,若非当年父皇偏心皇兄,他又岂会

    想到这里礼亲王便及时打住,有些事情即便是想都不可多想,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妄想总有一天会影响他,作为亲王他已经知足,倒是不会做出累及全族的蠢事。

    太傅问庚春:“那贺氏余孽可交代了蛟龙匣下落?”

    “老奴愚钝,给那子上了上百种刑,就差取他命了,这子一口咬死了不知道蛟龙匣是什么,我看不像是撒谎。”

    礼亲王后脊背一凉,“上百种刑?你们内监阴损的刑法我是见过的,这都能熬得过去,兴趣他是真的不知道。”

    “有可能,”太傅长叹一声,“听闻这子今年才过十四?定然不会又那么大的心性死咬不放。”

    三人正着,忽听天子一声惊呼,就见一只黑色虫从御案跳了下来,直直的蹦在了太傅的脸上!

    “我的蛐蛐!我的蛐蛐!快帮我捉住!”

    太子连滚带爬的扑下龙椅,拖着长长的袍子赤脚奔走。太傅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庚春心翼翼的将他脸上的蛐蛐摘下来,这才猛吸一口气,一股怒火就窜了上来。

    “陛下!策论可看完了?蛐蛐还是等到以后玩的好!”

    天子朝太傅翻个白眼,“母后可以玩!”

    太傅闭了嘴,无奈摇头,抬眼看了看同样面色煞黑的礼亲王,还是忍不住道:“陛下已经八岁,连千字文都没读过,这”

    “选个伴读罢!”

    太傅又犯了难,选伴读可不是件容易事,选了谁家的子弟,这家人乃至整个氏族就会和皇帝捆绑起来,这是一朝变凤凰的良,也是满盘皆输性命不保的杀。

    果不其然,朝廷下了广选伴读的御诏后,世家百门没有一人应答,适龄的孩童各个都被藏在了家中。内监上门去问,要么推辞病了,要么直接答送回了外省老家。

    太傅无奈,原本都要散了选伴读的打算,却听常伴在天子左右的太监肖平对庚春:“老祖宗何不去昭狱提几个孩子出来?那贺家不是还有好些外门家仆的孩子关在里头?”

    庚春厉声呵斥肖平,“大人们话,哪有你的份!”

    肖平缩着肩膀不再敢乱话,倒是一语惊醒了匡太傅,“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昭狱中人到底同贺家人并无多大瓜葛,就连那外室的子也不过是个无知儿,如今无门系氏族支撑,倒是能做个孤臣。”

    匡太傅虽伙同礼亲王将贺氏一族驱出了朝廷,可骨子里还是存着忠君之心。他早年靠科举踏入庙堂,宦海浮沉大半辈子,虽沾染了一身污浊之气,内里终究逃不脱赤子之心。

    伴读这事礼亲王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不过选个孑然一身的孩子进宫做天子玩伴,于他并无多大影响,很快昭狱森然的铁牢就在少年的面前缓缓打开,他听到那刻入他灵魂骨髓的可怖喑哑声音响起:

    “恭喜贺公子脱胎换骨,以后锦衣玉食可千万别忘了咱家,进这昭狱之前的旧事就当是上辈子罢。”

    如今顶了贺澧名字的少年被人拖出昭狱,血水一路拖进皇宫,一直过了整整七日,他才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入目是晨曦刺眼的日光,贺澧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投胎转世。

    “醒来了?”

    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澧吓一大跳,扭头一看竟是个穿着灰布衫子的太监,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老祖宗吩咐,你若醒了就赶紧吃些东西垫补垫补,咱家带你去叩见皇上!”

    “叩见皇上?”

    贺澧的嗓子几乎已经废了,出声沙哑,活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恭贺伴读大人,皇上‘亲点’你为伴读,往后你就要日夜不辍的跟在主子身边,他要你往东你不可往西,他要你吃屎你不可嚼粪,他要你生便不能死!”

    贺澧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太监,终于明白了他在什么。贺澧想辩白自己并不是贺幔引之子,却想起来那半块烧饼,便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心翼翼的问:

    “那那我的仆人和厮呢?”

    “嗨呀!忘了老祖宗接你出昭狱时的话了?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上辈子的人了,还记他们作甚?你现下就是个没有老子娘的人,命里头就只有一个主子!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