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心情尚佳，难得不与他计较，道：“还回来这鬼地方做什么？自然是要”

    褚夜缓缓替他接下去：“报仇雪恨，统一三界，然后呢？尊上，你还要做什么？”

    羽嘉皱眉，总觉着这人与平日不同，眼里竟是令人心惊的偏执，灼热滚烫堪比这无尽烈火。

    “我只想做这些。”他完伸去推褚夜的肩膀，却怎么也推不动，一双狭长的凤目凌厉如刀：“你又犯什么病？滚下去！”

    他允许褚夜偶尔犯浑，那种感觉就像给养得乖巧的一只魔宠给的奖励，而绝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褚夜依旧固执道：“尊上！然后呢？你不为自己活吗？”

    一道术法击打在胸口，褚夜闷哼一声，只觉得鲜血都涌在了喉口，被凤凰翻身而起，狠狠一巴掌甩在脸上。

    血从唇角流下，凤凰神色冰冷，不屑道：“你曾是我最称的利刃，尚且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而今不过以痴傻废物，本尊留着你尚且是仁至义尽，你还敢以下犯上？”

    羽嘉是魔，魔没有心，他的骄傲与暴虐在百年间的腥风血雨中已然刻到了骨子里，而当初跟着道士云游四海的他是最为天真烂漫，轻狂无忧的，也尚存包容良善的心性，可那些岁月远的恍如隔世。

    千百年来他所有的信念都是报仇，唯有伏渊，能唤起他的一点温情，可那人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有无法掌控的事物，感情也是，所以最后也是他亲杀了他，从此再也不会给自己留任何软肋，

    他堵上一切去做一件事，可以功败垂成，也允许穷途末路，可是绝没有半途而废。

    凤凰抬，掌心火势凝聚成一团，就要劈头砸下，看着那人受伤的神色与当初挡在他身前如出一辙，心底一顿，生生收了锋。

    “褚夜，不要痴心妄想。”

    他不懂这人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的跟着他，那时刀影剑光，他只看得到他眼中爱慕转瞬即逝，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刻骨铭心的温柔。

    羽嘉不得不承认，他虽坐得高，心腹之人却只有这一个，可是刀刃就应该是寒凉刺骨的，而不是如今这幅不堪大用的模样，他的所有情绪，也都源于此。

    褚夜许久未出声。

    他看着凤凰又拖着那条链子沉入岩浆之下，仿佛看着他跃入无底深渊却无能为力。

    他走出岩洞，脸上的伤被风吹过，痛感愈加明显，仿佛是羽嘉在提醒他那句“不要痴心妄想。”

    夕阳已完全被暮色吞噬，空中绚丽霞光也变成灰褐色，好像被什么人撕成碎片，风干后捻碎在指尖。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褚夜轻笑一声，哪里还是一副故作呆傻的痴样，他止于熹光剪影间，凛然暮光糅作他眼底疾风狂雪，如千钧坠海，濯浪滔天。

    做他身后缄默不言的影子，也做他中例无虚发的利刃，无论何时何地只有一句誓死追随，这才是羽嘉要的。

    可不是他最想做的。

    褚夜恨不得自己再痴傻个几百年，可是那日从荒原上疾驰而过，眼中光影陆离，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重回一次。

    他在回忆的浪潮里翻涌，一时也不知道而今是几万年前驮着那个年少轻狂的凤凰去追风，还是千百年后带着一身杀气血腥，奔赴在为魔尊铲除异己的途中，亦或者，只是大难不死而前尘尽忘，只知道猎兔捕鸟。

    然后他无比确定，这些他都已经经历过了，而今的他，依旧守着被封印的魔尊，行至这一步，他们本已两无相欠。

    他以命相抵，不过一句痴心妄想。

    那便痴心妄想吧，等有一日不想了，不念了，他再重拾自己往日理想，做天地孑然一妖，不与万物争，不迫岁月疾。

    墨乾雨刚行至天泽云梦，便觉得有异处，先前这处灵气充沛，林木蔼蔼，碎花碧草更有清风相拂，也有修炼的精怪遍地，而今却是花枯草断，一片寂静。

    他只觉得一股黑沉的魔气萦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踢一踢眼前的树，直到树叶簌簌而落，也是枯黄的。

    “地精？地精！”

    脚下传来地精压低了声的应答：“别吵了！把那蛟龙吵来了怎么办！”

    “蛟龙？”

    地精白他一眼，道：“谁让你一走就是这么久，自然不知道，这处从荒隐之地来了个大妖，法力无边，无人是它的对，能躲就躲。”

    墨乾雨笑着戳一戳那颗石头，道：“那你怎么还敢出来见我？”

    石头气得原地蹦了蹦，别扭又不自在道：“我是怕你被那妖怪吃了，日后我找谁打架去，行了，你快走吧。”

    墨乾雨想，天泽云梦这处十分罕至，他当初也是无意闯入，是个神魔妖冥都鲜少知道的地方，只住些妖怪，是个无人管的，若是任由这大妖祸害下去，这处的精怪们怕是得继续遭殃。

    察觉到一股魔气靠近，墨乾雨一脚踢开那石头，转身抛出一道术法，虚空中被击中的地方突然漫出一片黑雾。

    雾气渐渐变浓，直到汇聚成一团浓郁的黑气，尖利的声音从其中穿出，听得人头皮发麻。

    “有仙气！一个半妖也有仙气！待我吞了你，便可大增修为！”

    墨乾雨退后，掌心一道白光破开，上便多了把弓，那弓上雕金光流转的龙纹，星霜满弓，急取翎箭，拉弓上箭，弓发若碧涛吞日，矢飞如电掣风驰。

    那黑气瞬间被射得散开，又迅速聚拢，露出原形，墨乾雨定睛一看，形似蛟龙，实则只是长了四脚，依旧是覆着蛇鳞，在魔气的催化下身形却比巨蟒还要粗壮，龙蛇混杂，奇丑无比。

    荒隐之地因羽嘉破印而魔气四溢，地下的这蛇吞噬了魔气，异化成如此模样，把天泽云梦扰了个天翻地覆。

    “龙蛇不像的怪物，滚回你的地盘，少在这里撒野！”墨乾雨吼道。

    “一只半妖也好怪物？可笑至极！这处往后就是我的地盘，你少来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