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由己定
墨乾雨每到此地,总被其他妖怪嘲笑,也许今日袖旁观任他们被大妖吞入腹中才是最佳抉择,可是他做不到。
只因墨璃一字一句教与他的经书纲纶里没有见死不救四字,他的父帝以身献祭大荒洪炉之灾的踽踽独行的背影里更没有不仁不义之。
偏见是他们的事情,而他却被真正的神明双长拥无忌讳,其余的杂尘,皆是过眼云烟。
那边白泽与温越庭正吵的不可开交,一只地精跌跌撞撞的滚了进来,直撞到了温越庭的脚边。
“地精?”
温越庭把它拎了起来,通身褐色的妖急切道:“墨乾雨就要被一只大妖吃了!”
白泽腾地站起来,从温越庭中抢过地精,问道:“怎么回事?”
地精刚了天泽云梦四字,就被一阵劲风裹挟而去,温越庭还欲细问,白泽连片衣角都不见了。
可比墨璃听闻墨乾雨出事还要火急火燎,温越庭啧一声,满脑只有一句话,当局者迷。
墨乾雨最自怨自艾的时候,莫过于使出不成气候的法术之时,他做不了纯粹的妖,却也不算人,如此一来,很多术法他都无法修习,无论他怎么努力,几千年来费力学的那点本领也就只够自保,连墨璃送给他的射星弓,他也用了不知多久才得以拉开满弓。
他曾想过助墨璃一臂之力,却最终不得不满心愧疚的对他英武非凡的父帝抱歉,他只是一只没什么大本事的怪物。
而今一只更大的怪物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却已浑身是伤,站立不稳,墨乾雨不甘心。
在那蛇张开血口大盆时,墨乾雨纵身跃起,直朝那口中飞去,倒像是自投罗,却以所剩无几的灵力拉开弓,一箭射向它的咽喉。
蛟蛇尖利的前爪迎空而来,穿透了墨乾雨的腰侧,一人一蛇双双倒下。
白泽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那捂着伤口浑身是血的人,面色苍白如雪,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他们,扯出一抹笑容,缓缓道。
“半妖又如何。”
地精愣愣的看着,他想起百年前第一次相遇,因为了一句他是半妖怪物,墨乾雨便扑上来要打架,最后却被他用火术打的落荒而逃。
而后百年,他们你来我往的互相伤害,这个身份却从来都是墨乾雨的大忌,而今这个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大能耐的半妖,却挺身而出,哪怕力量悬殊。
看着那人血流如注,按着伤口仿佛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骄傲又带着释然,白泽只觉得眉心一跳,心疼与气愤纷纷涌上心头,只想把这个傻子揉碎在怀里,看看那脑袋究竟装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西境神君泄愤似得将那还蠕动着的蛇打了个七零八落,然后抱着昏过去的人急匆匆的离开。
地精站在原地,看身后躲藏的妖怪都探头张望着,他自言自语一声:“是啊,命由己定,半妖又如何。”
“怎的伤得这般重!”
华池星君还以为这次也与先前一样,墨乾雨与些妖怪打闹,不想就这么满身血污的被白泽抱了回来。
“温越庭!救不活他本君要你好看!”
被神君放了狠话的人心底暗嗤,打眼一看这伤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堂堂神君也有关心则乱,自乱阵脚的一天。
温越庭掩上门,直到安顿好了墨乾雨已过去了半个时辰,白泽不耐烦的来敲门,却被他充耳不闻,倒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就是想急一急他。
直到把墨乾雨的放入被中时,看到他腕上细细的红色琉璃环,温越庭一时好奇便伸去摘,竟然纹丝不动。
纹丝不动
玲珑扣,真心相付则可戴不可摘。
温越庭眼中颇是恨铁不成钢,点着墨乾雨的额头,气道:“墨乾雨啊墨乾雨,你真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不贪他神君位阶,不贪他温柔情话,只因当初一句:“半妖又如何,跟了我,三界你可横着走。”
墨乾雨似乎听到温越庭的责骂,又像是疼痛难耐,睡梦里也皱起了眉头。
门口的人干脆破门而入,关心则乱的神君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温越庭,气道:“本君为何要那么听话,你让等着就等着!”
温越庭直接把白眼翻到了脑门后,干脆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着白泽气哄哄来到床边,用指腹抚平墨乾雨皱起的眉头,道:“我当你不知疼的!”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神君上的玲珑扣可摘得下来?”
白泽愣了下,继而垂眼,薄唇抿成一条线。
温越庭已经得到了答案,了然的点点头,走出门口却听身后之人道:“我并未戴它。”
想起今日与他争论,白泽信誓旦旦他不后悔的模样是那样坚定不移,温越庭而今只觉得讽刺。
“白泽,你会后悔的。”
他会同他一样后悔,温越庭一语成谶。
万年前华池星君下凡历劫,是一闲散王爷,风流倜傥,八面玲珑,情话信口拈来,拥红偎翠骗得美人主动解衫,是个处处留情的主儿。
那时将军府里的有一嫡子,面容清冷,性子孤傲,偏偏还本领过人,可谓得天独厚,无人不敬之。
温越庭初次见那人,就觉得好生惊艳,日后更是纠缠不已,两人拉扯了十多年,也是不明不白。
“咻!”
一只暗器擦着耳边直过,温越庭冷汗直流,跳下墙头讪笑着靠近那人,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读书么。”
那人冷哼一声,合上书册。
梨花飘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温越庭抬拈起,再衔到唇齿间,缓缓凑上去,呼吸交融,枝枝蔓蔓投下树影斑驳。
彼时年华正好,他们却从未将一句欢喜与对方。
一人是有心无力,只因还有家国大志。
一人是有力无心,只因世间千娇百媚。
风流倜傥的王爷依旧左搂右抱,胸怀大志的少年将军志在四方,他们便这般相处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