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贰拾尽量心平气和的同孩子话，男孩抬起眼睛，一双如碧海蓝天一般的眼睛望向贰拾，里面居然是无尽的仇恨。

    只这一瞬间，贰拾几乎已经确定了对方是谁，“你是金乌部落的人？”

    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倔强的闭上了嘴。他的眼睛只做了简单的清理，因为方才被泥团砸中，眼睛里还有血丝，眼眶通红。

    “铁富尔残兵已经被清理干净，留在草原的各部落都已经登记造册，你是在大战前就到离都的吧？从哪儿来的？密须关还是缪月山？难不成是北屿？”

    孩子垂下了眼睛，不再让贰拾看出自己的情绪，他晓得眼前这个人很厉害，自己稍一动作对方就能猜出他的内心，因此干脆不看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贰拾轻叹一声，握着腰间绣春刀的紧了紧，“倘若你方才乖乖不动，或许还能逃过一劫，既然在大麟躲了这么久，为何要冒失杀人？”

    孩子还是不动，又听贰拾：“你认识我，所以才会自己暴露对吧？”

    快要团成一堆的孩子闻言终于再次抬起了头，贰拾知道自己猜对了！

    贰拾站起身，慢慢蹲在了孩子的面前，仔细端详那双琉璃翡翠一般的眼睛，忽然恶意一笑：“当初你和阿拉翰在温汤山袭击陛下，没想过整个铁富尔会因此覆灭吧？”

    孩子的眼睛倏然睁大，慢慢的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从前新日的儿子嘉一和他们族人这样，后来整个铁富尔草原的人都这么，可金吉儿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他觉得这是新日的阴谋，是新日部落的愚蠢导致的这场战争的失败，更甚者也是新日的退而不战才让父亲战死在了边城。

    可他不能忍受连大麟人也这样，更何况还是行刺那日的见证者！

    金吉儿大叫一声朝着贰拾扑去，却被贰拾按住脑袋一把按倒在了地上！几个锦衣卫吓一大跳，想上前按倒金吉儿，被贰拾挥挡了回去。

    “你这般愚蠢冒失，即便逃过一死，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用，你想替父报仇？那么被你父亲烧杀抢掠的村庄中百姓的仇谁来报？你想夺回金乌部落的荣耀，边城近千士兵的尸骨还在冰寒的泥土里腐烂！他们也是大麟的战士，是族中的希望和荣耀！他们的命谁来还！！！”

    贰拾完，尤心绪难平，一把推开金吉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脚下泪流满面的孩子：“方才被你杀死的锦衣卫，他前天刚得了一个女儿，高兴的喝了二两多的酒你叫我怎么把尸体还给他的家人？他怀着悲悯之情想替你看病！你却赐给他一刀！这就是你的仇恨？”

    “不是我的仇恨！！！”金吉儿忍不住嘶吼到：“这是你们大麟人欠我们的！”

    “大麟欠了你们什么？”贰拾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金吉儿，“你们的铁骑踏破了边城，你们要侵占我们的土地，要凌辱我们的百姓，如何欠了你们！”

    金吉儿狠声：“我听姆妈过的！天山中的魔鬼是你们大麟放出来的！若不是忌惮魔鬼，我们又怎么会来又丑又脏的大麟！！！”

    “去你/娘/的魔鬼！”贰拾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在了金吉儿的门面上，踹得金吉儿原地翻了两个滚，鼻血狂喷，贰拾方才这一脚终于找回了当年京都浪荡子寇无雍的一丝感觉，他朝着金吉儿吐一口吐沫骂道：

    “我看是你老子娘的被窝里钻了鬼！在这鬼扯什么！给我把他拉到邢训司去！叫金武儿来见我！”

    金吉儿被锦衣卫押着往外走，听到金武儿的名字顾不得狂喷的鼻血，激动的大喊：“金武儿在哪儿！我要见我弟弟！！！”

    贰拾被这没脑子的孩气笑出了声，“哦，原来真是金启儿的儿子。”

    大内禁宫。

    福元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见他要出去赏雪，六红连忙给他披上大氅，福元状似无意般问六红，“贺少师告假几天了？”

    “回禀陛下，快两个月了”

    福元眉头一皱，不再问任何关于贺澧的事情。贴在皮肉伤的木桶不轻不重的膈在胸口上，福元负气的想，从前怎的这样容易感动，贺澧这人如今变得愈发沉闷了，也不知道前几年一看见他就傻呵呵笑的人是不是被调了包。

    福元一边想着，一边捻起枯枝上的一团冰雪，看着雪在指尖迅速融化成水，不由得也有些难过。

    贺澧究竟梦到了什么？这个梦境难道真的就是他们的未来吗？贺澧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真的要应了那金乌族老头的话，二龙相争不成？

    福元忍不住折断了枯枝，他之前同贺澧过的话不假。倘若要拿赵氏江山和黎明百姓来换，他绝不会皱一下眉。

    这天下谁都能坐得，能者居之，只要苍生平安喜乐，他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贺澧会相信自己的话，其他人呢？

    福元余光看了看站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六红，他晓得六红正在为肖平做的事情。除了肖平，还有朝上大多数的老臣，他们不管是奸是忠，是贪是清，大多数都依附的是赵氏的江山，他们想要的也是流着赵氏血脉的所谓‘正统’，自然不相信他的话，乃至会觉得他离经叛道，被贺澧迷惑了心智

    “六红，肖公公身体如何了？听他又染了风寒？”

    六红立即躬身：“师父他老人家因着上次的伤，伤了根本，体虚内寒，天气稍有变化就会受不住，太医只能温药补着，大滋大补的东西一概不能用，反倒会气血过盈。”

    福元点点头，忽然：“带我去看看他吧，上次中秋宴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可使不得陛下，”六红连忙跪下，拦住了福元要迈出去的脚，“师父病气过重，老早就交代过我们，您若想去看他，千万要拦住您，莫要过了病气给您！”

    “带路！”

    福元如今龙威已成，被他一瞪谁都要腿软，更别六红，连忙爬起来带着福元往太监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