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退出去，贺澧伸捏住了福元的脖颈，“你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轻松？太祖设立内阁就是为了方便处理政务，这么多奏章，大多废话连篇，你每日都要批阅身体怎么受得了。”

    “自然不会都去亲自批阅，”福元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贺澧的掌心里，“内阁自然也不回撤，没个内阁掣肘，六部谁去统管？只是要撤了他们替天子行事的权利，协管众臣罢了。如今文官被欺压的狠了，总要起身反抗，到时礼亲王便没法用了，你和易华阳更不能为了皇权而撤了中兵权，能与之抗衡的，自然是内阁这个帝王权柄。”

    “所以你只是想清洗内阁？”

    福元轻笑一声起身，点了点贺澧的脑袋：“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一点就通。”

    贺澧将人拦腰搂住，在福元的耳边呢喃道：“也不看看教的人是谁，你呢？夫子？”

    ‘夫子’三个字，带着一股酥麻如电的触觉从福元的耳朵钻了进去，激得他头皮一麻，全身都颤栗起来。

    “你叫我什么？”福元推开贺澧，脸色已经赤红，这三个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就像穿越千万年的一场旧轮回，狠狠地刻在了他的记忆和灵魂里，然后抽筋带骨牵连出许多前尘往事，可福元再去细想，又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这三个字似乎只不过是梦里所听所想一般，毫不真切。

    “怎么？陛下？”贺澧故意使坏，“是的叫错了名字？该叫你主人吗？”

    “没没什么”福元火急火燎的出了喜富殿，头也不回的对贺澧：“赶紧准备，今日要去禁军大营！”

    经过两月的磨合，易华阳看着禁军三万人黑压压望不到边的阵营，心里不由得酸胀起来。表面上这群王公子弟都服服帖帖，可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大多是不受亲族待见，或是那些王公大臣的族中三六不沾的旁亲，为了谋份差事才来的禁军。

    禁军在皇城外百里等着皇帝莅临，初秋炙热的太阳烤的这些没正经训练过的将士一个个腰酸腿软，恨不能现在就跑回家捧些地窖的冰出来嚼，可看到高台上一动不动的易华阳，又都不敢妄为，只能顶着大太阳，一直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太阳快要西沉，禁军才如释重负的听到了皇撵前来的鞭响和号角，三万将士听到开路骑兵的马蹄声，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喝声如山崩——

    “恭迎陛下！！！”

    福元坐在挂着青纱帐的巨大皇撵上，目不斜视的上了高台，易华阳附身单膝跪地，扬声道：“恭迎陛下！”

    福元点了点头，肖平这才扯着嗓子朝三万禁军喊道：“起——”

    福元看着眼下如乌云一般黑压压的军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倘若这些男儿真能顶天立地的站起来，大麟又何惧那些铁富尔的蛮人野兽？

    福元今日前来禁军大营，一是视察易华阳的‘收服’之效，二是他实在是在皇宫里憋得狠了。

    从前当爱玩蛐蛐的皇帝时，就给匡太傅耍过混要去西山的温汤山泡热汤，如今都入了秋，福元连个温汤的影子都没见着。

    看完了禁军，勉励了一番易华阳，福元迫不及待的直奔温汤山，贺澧看着易华阳明显有些憔悴的脸，心道这皇帝冠冕堂皇的话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得私下同易华阳：

    “三万禁军，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想这群人唯你是从恐怕不能一蹴而就。他们需要的一场大战和面临生死的契，到那时，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中的剑比天下任何人都锋利，它屠戮过铁富尔人的脑袋！饮过无数人的血！”

    皇帝御撵连夜上的温汤山，温汤山上有座行宫，里面侍奉的宫女太监老早就收拾停当，福元一到地方晚膳也没用就直奔进了温汤，福元坐在热汤里，舒服的长舒一口气。

    “果然这才是帝王享受”

    贺澧坐在一旁的案几便给皇帝倒酒，看着水中福元珠圆玉润的脚指头，忽然想伸捏捏看。贺澧捏着酒杯的紧了紧，在福元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青筋绷起，活像个隐忍着本性的凶兽，明明心中的欲/望已经快要喷涌而出，面上却还要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贺澧不由得苦笑一声，暗叹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是温汤太熏人，还是今夜的酒太好，半个时辰不到福元就感觉有些昏昏沉沉了。他任由自己躺在温热的水中，感受着来之不易的轻松与畅快，思绪慢慢变得混沌起来

    恍惚间，福元知道自己睡了过去，漂泊的温汤水叫他似乎回到了母亲的怀里，福元的识海里看到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抱着自己，在静谧冰冷的皇宫里拔足狂奔，身后跟着无数的禁军和锦衣卫，福元听到那些人：

    “陛下口谕！抓住她！夺回太子！”

    女人已经泣不成声，她低下头看向瞪着双眼天真无知的儿子，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女人裹紧孩子，不用回头看都能感受到有东西已经瞄准了她的后心，果然下一刻一股钻心的痛从后脊传来，紧接着从心脏到四肢百骸一股可怕的痛感瞬间遍布全身！

    禁军朝锦衣卫大喝：“疯了吗！伤了太子怎么向陛下复命！”

    女人一头扑倒在了地上，撞得鼻口喷血，可她依旧固执的抓住怀里的婴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到：“他不是太子！你们休想夺走他！！！”

    锦衣卫根本不给女人再话的会，绣春刀只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入了女人的后颈，滚烫的鲜血喷在了婴孩的脸上，也染红了福元的双眼

    福元也想拔足狂奔，可他只能被裹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福元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逐渐围拢的锦衣卫和禁军，却见方才杀了女人的锦衣卫忽然转了刀刃，一阵疾风过后，那些跟着追来的禁军和锦衣卫都瞪大了双眼，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