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A-

    徐英完话离开,留贝梨一个人在门口看着荒凉破败的院落。

    最终她也没能踏进去一步,又锁上门转身离开。

    吸收了一天热量的地面在下午两三点时达到最炙热的时候,柳条轻甩,蝉鸣声不断。

    贝梨右转弯离开长鸣街后一分钟,另一侧驶来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路边人抱粗的梧桐旁。

    那树高比楼房,枝叶浓密得树下透不出一丝阳光,看样子长了要有百年。

    车子降下车窗,熄火停了九分钟后,又重新发动准备开走。

    徐英锅里煮着东西,出来和邻居唠嗑,突然在路口看见个熟悉的人,惊喜地喊了声:“是你啊,这回要不要下来看看?”

    “不用。”随厌淡应了句,升起车窗,车轮滚动,加速驶向路口转弯。

    和徐英正聊天的邻居来问:“老徐啊,这是你亲戚?行啊,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有钱的亲戚。”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要是有这么有钱的亲戚,还住这地方?”

    邻居一脸八卦,撞着她的肩膀,揶揄道:“那你上去和人话,总认识吧?他是谁啊这么有钱。”

    徐英摇头,“一个怪人。”

    -

    贝梨从长鸣街出来,去附近的餐馆吃顿迟来的午饭,没地方去,便准备上学校找杀千萌看看。

    从长鸣街到青城第一实验学需要一个半时的公交车车程,贝梨到的时候,正好五点,学校放学最热闹的时候。

    各类轿车跑车从学校门口一路排到街角路口,不断有家长牵着低年级学生,结伴而行的高年级学生从路两侧经过,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贝梨收到杀千萌的消息,让去学校办公室等她,她还要接着写教案。

    学校门口现在肯定进不去,贝梨在街道两侧看了看,有一家品牌口碑挺好的甜品店,准备去里面坐一会儿,等人少了再进学校去找杀千萌。

    甜品店这时候人也不少,不过更多的都是买了包带走,店里的座位空有一两个,她点好单,捡位个进去坐着。

    学校旁的奶茶店甜品店,向来少不了姐妹情侣的身影,特别是放学后,情侣为了多相处一会儿,甜品店里的身影更甚。

    贝梨坐下后,旁边很快坐对情侣,忽然听见两个熟悉的名字,贝梨竖起耳朵,准备做回光明正大的窃听贼。

    女生哭哭啼啼,“申明哲,你怎么能这样,上星期还喜欢我,今天就给一年级的棠酥送情书,还把我给你的巧克力送给她,你还我巧克力,那是我爸从国外给我带过来的,我都没吃过。”

    男孩右手手指有些受伤,粘着创可贴,用左手把巧克力从书包里掏出来,绷着肉嘟嘟的奶膘,一脸不高兴,“还给你。”

    女生哭得更厉害了,“哇——你竟然还给我。”

    而后麻利地把东西接过来放到自己书包里,抽抽噎噎道:“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女孩哭着走了,没一分钟,又有卷毛男孩过来,威胁着:“申明哲,你送给棠酥的情书我交给杀老师了,她根本不喜欢你,你以后别去找她。”

    卷毛撂完话正想挥拳头,带着红领巾的棠酥突然跑进来,吼着:“马正炀,谁允许你动我桌兜的,还把我的东西交给杀老师,那是我的东西!”

    贝梨左看看右看看,原本以为是场分手的戏码,没成想,背后竟然隐藏着四角恋关系。

    吼完,棠酥才看到坐在里面的贝梨,眼睛亮了下,她记的这个漂亮姐姐和杀老师关系很好,不定能帮她把情书要过来。

    重重哼一声,棠酥推了下马正炀,声音降下来,脆脆的,半是撒娇半是教育道:“你以后别乱动我东西,叔叔,乱动别人东西是很不礼貌的。”

    马正炀“嗯”了声,讲条件:“我以后不乱动你东西,你不能要他的情书。”

    棠酥拒绝得干脆,“不行!”

    马正炀好下去的脸色又不高兴起来,棠酥不管他,跑到贝梨身边,一本正经道:“姐姐,我们交换个东西吧。”

    贝梨低头看她,笑吟吟地轻挑眉尾,“怎么交换?”

    “刚刚的话你听见了吧?我给你个秘密,你帮我把情书找杀老师要过来。”

    为了增强对她的吸引力,棠酥眨了眨眼,“爸爸的哦。”

    她的“爸爸”应该是棠随厌,贝梨刮刮她的鼻子,“好啊,你跟我什么秘密。”

    “你保证。”

    “只要你杀老师还没处理了,我就能保证。”

    看了贝梨好几眼,确定她没撒谎,棠酥让她弯下身,抱着她的头,在她耳边用气音声:“我不是爸爸生的孩子,他是我叔叔。”

    等她松开脖子,贝梨看着破秘密后期待她回应的脸,有些意想不到的诧异。

    她只是猜到棠酥不是棠随厌的孩子,没想到棠酥竟然是他早逝的同父异母亲哥的孩子。

    贝梨配合地惊讶一声,“真的啊?”

    棠酥满意地笑眯眼,“真的,他是我的叔叔。”

    外面有女人喊棠酥的名字,棠酥回头看一眼,跟贝梨确定最后一遍:“你一定要把申明哲写给我的情书给我哦。”

    贝梨点头,“我保证。”

    得了保证,棠酥转身跑向站在门口,穿淡黄色旗袍的女人身边,乖巧地喊了声:“奶奶。”

    有人挡着,贝梨没看清脸,但也不难猜出,应该是棠随厌父亲的原配妻子。

    贝梨对棠随厌父亲的感情了解不多,知道的只是他父亲棠盛年轻时和原配妻子结婚,婚后育有一子,几年后离婚。

    很快又和随厌母亲结婚,婚后有了随厌,但随厌四岁那年,棠盛和随厌母亲离婚,与原配妻子复合。

    随厌是早产,母亲生他的时候又是难产,双双落下病根,离婚两年后母亲去世,随厌被送回棠家,但棠盛好像容不下随厌,给他寻了一家养父母送人。

    但他和原配此后一直生活下去。

    贝梨穿过人群缝隙看给喂棠酥东西吃的那只手,细白骨长,做的浅紫色指甲,手腕上还有个翠绿的镯子,成色极好,莹润圆滑,应该是棠盛那只问不见的原配夫人了。

    等两人走了,贝梨回头,发现申明哲和马正炀四只漆黑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怎么了?”

    马正炀:“姐姐能不能不把情书要回来?”

    申明哲:“姐姐能不能亲手把情书交给棠酥?”

    贝梨:唔,好艰难的选择。

    明明是个不点,对情爱一事还是懵懵懂懂,没想到已经有了这么复杂的关系。

    贝梨忍俊不禁,“我去找你们杀老师,看她处理了没有,要是处理了,就不要了,要是没处理,我就把情书交给棠酥。”

    马正炀支棱棱的卷毛一下塌在脑门上,郁闷地在桌上用手托着脸不话。

    贝梨揉揉他的头发,“嗯……这是棠酥的事情,你应该让她知道,她有权做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做你给她做的决定。”

    贝梨自己的东西上来,又给他们俩各点了杯凉饮,稍稍安慰了下,就拿着东西走了。

    她到的时候,杀千萌正在伏案奋笔疾书,那样子看着比当初上学时突然发现“老师十分钟后来检查作业,她自己还有十套卷子没做”的速度还要快。

    门半开着,偌大的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贝梨敲了两声,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直接进去。

    杀千萌手上不停,嘴里嗷嗷叫:“阿梨,你快来帮我抄抄,明天交教案,我到现在还有好几本没写呢。”

    她桌角上摆着几本写有其他老师名字的教案,贝梨掀开看了两眼,不多,一本也就十几张。

    目测她今晚不用睡了。

    她不甚在意,“咱们俩笔迹不一样,而且我好多年没写过汉字了,歪歪扭扭的,你自己抄吧。”

    杀千萌哀嚎:“为什么我都当老师了,还要补作业?”

    贝梨视线在桌上扫到几个红红绿绿带各种卡通萌宠图案的信封,应该就是情书了。

    “这几个情书,哪一封是棠酥的?”

    杀千萌从里面找个樱粉色带有兔子的信封,上面还粘了一朵玫瑰,“这个。”

    谈到情书杀千萌有了话头,“现在的朋友,年纪就知道写情书,我之前还收到个用自己的血写的,把我吓得不行,妈的,一点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大爱牺牲自我,把他自己感动得不行。”

    “最后把她家长喊来,好好教训一顿才知道自己错了。”

    贝梨记得她上学的时候就有人割破自己的手写情书,没想到成个传统了,流有这么多年。

    杀千萌手上不停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看笔下疾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棠酥的情书?”

    “在学校外边碰见他们了,棠酥让我把情书要回去。”

    杀千萌啧声道:“她的情书最多,班主任收的桌上都放不下,最后干脆不收,这一封还是马正炀给我的,我看着封皮挺好看,就留下了。”

    贝梨眉头微皱,“她班主任不管管?”

    “孩子能有什么心思,讲大道理又听不懂,还容易有逆反心理,而且棠家不是挺厉害的嘛,她班主任不敢碰,万一把自己工作碰没了,得不偿失。”这事当老师的都清楚,杀千萌直接把弊利摆放清楚。

    没怎么在意棠酥收情书这事,杀千萌停下笔,一脸做坏事地抬头看着贝梨,“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朋友写的情书是什么样的?”

    贝梨拿着信封在她头上敲了下,“好好写你的教案,别乱看别人东西。”

    杀千萌:“你给她情书多麻烦,明天她过来,我给不就成了?”

    贝梨沉思了下,随口道:“我有用,你把情书收了,又主动还给她,老师的面子哪里放。”

    “你拿走能什么用?”

    贝梨看她:“管那么多?”

    杀千萌意有所指:“啧。”

    -

    杀千萌没时间陪她出去吃饭,贝梨最后拿着封皮漂亮的情书回景嘉区。

    她想试试看今晚能不能碰上随厌回区,把棠酥的事跟他一声。

    吃完饭上楼,贝梨见随厌的门关着,过去敲了敲,没听见里面有声音,想来还没回来。

    她回屋写个便利贴放在门把手上。

    鉴于昨晚的教训,睡觉前贝梨定了凌一点的闹钟,那时候室内室外的温度都已经降下去,她起来把窗户关了,盖上薄毯再睡。

    随厌晚上回区,下车进楼时向上看了一眼。

    801的窗户开着,按方位来讲,那间房应该是主卧。

    随厌脑中一瞬闪过上午贝梨手上提的药袋,但很快控制住脑子里想去给她关窗户的想法,告诉自己,他来这只是——

    只是什么,随厌也不太清楚,但不管是为了什么,绝对不是来帮她关窗户不让她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