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吃饭?
和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拿了她一多半的钱,还想坑她一顿饭?
贝梨抬手欲关门,“没吃饭自己点外卖,我没钱给你用了。”
随厌往前迈一步,抬手抵住门边,又按了按上腹部的位置,声音低沉虚弱下来,“我空腹喝酒,胃有点难受。”
距离陡然拉近,他话的时候脸也凑近几分,闻到的酒气更加浓郁,贝梨下意识又往后退一步,再抬眼看他的时候,才发现随厌的唇有些过于白了。
门口的光有些暗,加上他个子高,刚才看的不太清楚,现在一脚踏进门里,整个身子彻底沐浴在屋内的白光里,不光嘴唇白,脸上没被酒气熏红的地方也泛着莹润的苍白,而且——
贝梨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滚烫气息,眉头紧皱,“你发烧了?”
随厌在额头上摸了摸,又捏捏喉咙,“好像有点。”
贝梨抓着门不让他进的力气加大,声音却轻软,好心提醒道:“生着病就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住了,回棠家,有人照顾你,好得更快。”
知道她的什么算盘,随厌心底轻哂,没应她,又捏着喉咙,咳嗽一声,“我嗓子难受,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贝梨看他堵在门口没一点想回去的意思,微挑了下眉,是想赖上了?
念在他生病的份上,行吧,姑且留一晚。
贝梨松手把门开,“进来吧,我给你量下|体温,水在桌子上,自己倒。”
贝梨找到体温枪抵在他脑门上量了下,随厌问她,“多少?”
“38.3℃,我去给你找点药。”
上次感冒应该还有吃剩下的药,贝梨去卧室床边的抽屉里翻出来,按剂量配好拿出来给他。
随厌坐在沙发上喝水,垂眸看了眼她手心的几个白色药片和胶囊,又掀起眼皮静静看她的脸。那眼神,寂静幽深得让贝梨觉得他好像在看白痴。
果然,下一秒他不中听的话就钻进耳朵里:“喝完酒是不能吃感冒药的。”
似是觉得这句话杀伤力不大,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是常识。”
贝梨:“……”
现在她已经熟练到能自己脑补下一句了,肯定是“这都不知道吗?”
她毫无留恋像是扔垃圾似的把药片扔进垃圾桶,拍干净手心里沾上的药沫,“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多喝热水,我就不管了。”
贝梨往另一边一坐,盘腿上去,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找外卖下单。
随厌安静呷水坐了一会儿,又伸眼看她的手机界面,理所当然又不急不缓地:“我还没吃饭。”
贝梨抬头看他,“自己点啊。”
“没软件,也没点过。”
这意思是——“让我给你点?”
随厌没话,眼神给她传递的信号是:“这还用我强调吗?”
贝梨忍着一拳把他揍趴下的冲动,“先把钱转给我。”
随厌掏出手机,乖乖给她转过去1000块钱。
念着他赖屋里又一连串高高在上又侮辱人的操作,贝梨点的除了一道番茄炒蛋,其他全是麻辣香辣。
她饿了一天,嘴里没什么味道,自然想吃辣刺激刺激味蕾,随厌不太能吃,又感着冒,就拿番茄炒蛋垫垫肚子吧。
许是大晚上饭店里没什么人,外卖送的很快,贝梨把菜一一摆上桌,随厌一直没话,直到最后一道番茄炒蛋上桌,才问:“这里面有哪几道是我能吃的?”
贝梨仿佛听不懂他内在的意思,“你都可以吃呀。”
随厌看着上面满是红油辣椒麻椒的菜,觉得原本就难受的胃隐隐开始疼了,“我感冒不能吃辣。”
“不能吃啊?”贝梨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地看他,而后夹个香辣龙虾在他眼前晃晃,“是常识吗?可是我不知道耶。”
随厌眼角抽了抽,贝梨也差不多要被自己这个操作恶心吐了,不过出了口恶气,心情还算不错,把放在自己前面的番茄鸡蛋挪到他面前,“吃这个吧。”
“我给你转了一千,就只能吃这个?”
贝梨筷子抵着下巴思考着怎么圆过去,随厌已经叹口气妥协了,“就这样吧。”
随厌从中午到这时候都没吃饭,番茄鸡蛋很快光盘,贝梨瞧着他好像没吃饱,而且也意识到他还病着,自己这样做确实有点过分,拿一盘香辣排骨冲冲热水洗掉辣椒红油放到他前面,“虽然没什么味道,不过你应该能吃了。”
随厌看着洗到发白的排骨,夹了一块到嘴里,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住。
贝梨:“怎么了,是还辣吗?”
随厌嚼嚼咽下去,“还行。”
看他真可以吃下去,贝梨心里因为之前的任性产生的愧疚少了点,闷头专心填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吃过饭,贝梨把饭盒收拾好装垃圾袋下楼扔垃圾桶里,回来见他还在餐桌上坐着,催他回自己家休息。
去厨房洗完手出来,见他还是没反应,贝梨给自己倒杯水喝着,过去喊他:“你干嘛呢,回自己家睡觉啊……”
“你怎么了?!”
贝梨原本想拉他的衣服让他起来,凑近了才见他捂着上腹部,脸上被酒气袭染的红晕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眉头也紧锁着。
贝梨第一反应:“你不是要吐吧?”
随厌喘息微弱,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我胃疼。”
“你家里有药吗?”
随厌摇头,“没有。”
距离上次胃疼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过来这边住只是临时起意,也没怎么在意拿药备着的事。
“那你要用什么药?我去楼下给你买。”
随厌按按隐隐胀疼的太阳穴,“我之前喝了不少酒,不能乱吃药,送我去医院吧。”
贝梨傻眼,“现在?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又没驾照,那电话叫救护车吧?”
随厌已经被胃里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的灼疼吞没所有的力气,耐着性子缓声解释:“救护车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下去车去医院。”
贝梨站在他后面,听到出租车,心底有着本能的排斥,垂着眼安静站了一会儿才捏紧拳头,服自己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忽然感受不到贝梨的存在,随厌往后看她,“怎么了?”
他似是能窥探到她心底的想法,“不想坐?”
贝梨摇头,“没,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和你一块去。”
她换衣服很快,脱下睡衣,随手找个裙子穿上,拿包挎上,扶随厌站起来出去。
-
时间已经快到凌,之前繁华热闹的市区也不免阑珊起来,昏黄路灯照明的大路上,驶过车辆寥寥,他们站了好一会儿才都没能看到一辆出租车。
随厌胃疼腿软站不住,但他挺拔的身子靠不了贝梨身上,不然分分钟能把她压垮,只能自己强撑着。贝梨在周围看了一圈,这里不是公交站牌,没有能坐的地方。
“要不你先蹲下?”
随厌摇头,“蹲下就站不起来了。”
习习夜风稍凉,路灯下,他看贝梨露出的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你冷不冷?”
“有点。”
随厌被她扶着的手抽出来,想揽过去给她暖暖,然而他甫一松开,贝梨便抬头问他,“你想自己站着?行,你先站着,我去前面看看那辆等红灯的车是不是出租车。”
随厌抬起来的手不着痕迹地转向上腹,按着又一波疼痛袭来的胃,“嗯”了声。
贝梨看他差不多能自己站着,往前面的十字路口跑。
五分钟后,她领着一辆出租车过来。随厌早已经受不了地蹲下去,双手夹在中间按着腹部,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
贝梨慌了下,急忙跑过去,拉了下没拉动。
她带过来的是个女司机,贝梨心底对出租车的恐惧散去不少,让她下来一块帮忙。
随厌没让她们俩拉,自己手撑在身侧的路灯柱上站起来,进出租车里。
贝梨紧跟着他进去坐他旁边,“你有惯去医院吗?”
随厌报给司机,“青城第一医院。”
他话已经轻到用气声了,司机没听清,问了一遍:“哪个医院?”
贝梨复述:“青城第一医院。”
随厌头搭在椅垫上,偏头看一脸担忧,生怕他下一秒就嗝屁儿的贝梨,忽然笑了下,“把我兜里的手机掏出来个电话。”
他手机在西装裤里,坐着的姿势裤子紧绷,手机不好掏,贝梨费了一番力气,让他侧着身子才拿出来,“给谁?”
“骆焰。”
贝梨找到联系人拨过去。
铃声嘟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通,那头人火气很盛,一接通就哔哔不给人话的机会:“他妈谁啊大半夜把人吵醒,最近休假不上班,有病人找马医生,挂了!”
贝梨看着被迅速挂断的手机,一脸懵逼地看随厌。
随厌脸上没意外,“再。”
这回接通的很快,那人脑子明显也清醒了点,“棠随厌?你又怎么了?”
贝梨看他一眼,替他回答:“胃疼。”
“胃疼?不是让注意着点吗,自己不注意怪谁。疼,疼着,老子要睡觉,在休假,别烦!”
随厌这一会儿身上攒了点力气,“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快点过去。”
“呦呼,声音这么虚,都做什么了?让我猜猜啊,空腹喝酒了,还发烧了。”
随厌嘴角抿了抿,又加一点:“还吃了辣。”
电话那头听见几声模糊的女声,男人再出口的声音压低几分,“行了我知道了,现在去医院,提前到的话先等着,疼疼你才知道长记性。”
电话二次挂断,贝梨心里已经有了底,再看随厌,他已经闭上眼,头偏着朝她这边假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