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的是在贝家老宅后院,他们两个合力种下的那棵。
后来给他的煮熟的棠梨树种,也是那棵树结下的种子。
九岁那年,她单方面和随厌生气绝交,贝父买了一颗棠梨树苗,让他们俩自己挖坑种树埋土浇水,跟她:“梨以后再任性闹脾气,欺负厌,厌,就过来看看你们种的树,给树浇一次水。”
“树就代表你们的友谊,浇的多了,树淹死了,也就证明你们的友谊走到尽头,该散了。”
此后她没给树浇过一次水。
可惜的是,之前回老宅,她开门却没勇气进去,不知道那棵棠梨树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活着,那时候正是花期,进后院就能看到满树的梨花白。
随厌也抬头往上看着,“像。”
他亲手种植修剪的树,怎么会不像呢。
夜风吹着,身上还是有点凉,贝梨裹了裹他披上来的薄衫,低头看一眼,是杏黄色的开衫,很鲜嫩的样式,不是他的衣服,也不像孙姨能穿的。
转身问他:“这怎么有姑娘的衣服?”
反应过来语气不太对,贝梨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一句:“我就是好奇,单纯问问。”
画风突变,随厌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解释:“这里除了孙叔孙姨和我住,就糖酥偶尔会跟着我过来。”
“衣服嘛,之前和糖酥去商场,恰好看见这件衣服,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了,在这里放着。”
在他记忆里,贝梨还是当初分开的样子,买的样式自然也嫩一些。
来棠酥,贝梨从来不知道随厌会这么大度,“好长时间没见过棠酥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养棠赢的孩子,还照顾得那么好。”
好一会儿没听见他话,贝梨看他,“怎么了?”
随厌表情一言难尽,“你从哪听的糖酥是棠赢的孩子?”
贝梨愣了下,迟疑着:“我自己猜……的,不是吗?”
“糖酥现在还没过八岁的生日,棠赢死了九年多了,就算是遗腹子都对不上。”
“不是棠赢的孩子,她怎么喊你叔叔?”
“棠家旁系,我一个堂兄的孩子,他们夫妻俩当年奉子成婚,都是喜欢玩的,结婚还没三年,就过不下去要离婚,当时两家因为一些生意闹得快成仇人了,谁都不想要孩子,准备送孤儿院或者找人领养,我就要走养着了。”
他的时候不急不缓,很理性,语气也很轻,除了对她脑补过多的无奈,没一点其他的情绪起伏。
但贝梨能从他漆黑幽静的眼底知道,他养着,只是因为从棠酥身上,看到了当年他的影子。
“我是棠家这一代无论男女都是最的,下一辈任谁都喊叔叔。”
贝梨踮着脚后跟,攀着他的脖子附上去,闹着不再聊这个话题,“知道啦,叔叔。”
称呼乱叫,随厌拍她的屁股教训一下。
贝梨配合地叫一声,又问:“既然方盐已经知道我爸是替那个什么峰坐的牢,我们是不是能找警察把他抓起来啊?还我爸清白。”
“不行。”随厌摇头,耐心,“贝叔身上背的不只有强|奸致死这一个罪名,还有其他的,总要把害贝叔坐牢的真正黑手给找出来,从根上解决。”
“现在把于峰抓走,不但草惊蛇,而且只有一个录音,证据不够,到法庭上并不能证明贝叔的清白。”
贝梨歪头看他,眼睛忽明忽暗,犹犹豫豫的,停了会儿:“棠伯伯不是真正黑手吗?”
随厌心口一窒,托着她的屁股把人抱起来往回走,沉了沉声:“阿梨,虽然方盐带回来的消息是棠盛干的,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敢。”
“一个什么责任不敢担,胆如鼠,爹宝男,连个集团都撑不起来的人,没这个脑子布那么周密的局,让贝叔毫无还击的可能。”
贝梨勾紧他劲瘦的腰,让自己更舒服一些,“那——”
随厌:“方盐查的消息又不假,钱确实是他从国外的,人也是他亲自交接的,只能有一种可能,他被人当枪使了。”
“啊?”
“以他的脑子,被人当枪耍,完全没什么不可能。”
“棠伯伯很笨吗?”
随厌唇边勾了个讽笑,“又笨又蠢。”
见她被这一系列的形容有点吓到,随厌逗她,“像个大猪头。”
回到山顶门前,附近有几个用来休息的石墩子,随厌坐到上面,仰头看着天上圆滚滚的满月,又低头看手里捧的他的全世界,心里塞得满胀胀,才:“家里家里的事处理不好,要不是他在处理和蒋夫人的事情上犹豫不决,又没脑子地明知道我妈喜欢他,还和我妈结婚拉我妈做炮灰,我妈能有那么惨。”
“集团集团的事处理不好,匆匆忙忙交我手里,完全是一个烂摊子。真不知道棠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个蠢儿子。”
贝梨第一次听他棠盛和他两任妻子的事,但并不想让他多回忆当年的事,除了勾出满心的怨念和恨意,没一点好处。
伸手个大哈欠,搂紧他脖子,眼皮阖上,脸颊趴他宽肩上蹭着撒娇,“几点啦?我好困啊,我们回去睡觉吧。”
随厌心口塌软了一片,抱着人起身,“好,我们回去。”
月落日升,次日天色晴朗。
贝梨昨夜睡得晚,早上醒得也迟,随厌已经不在床上,她洗漱一番出门,边下楼梯边往下瞅,随厌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桌上放着一杯泡好的棠梨花茶。
应该刚运动完,身上还穿着运动衣。
他放下杂志,过来接她,“饿不饿?吃点东西。”
贝梨点头。
孙姨从厨房端来笼包和豆浆,“这里离市里远,平时就我和老孙住着,没买什么好东西,贝姐别介意。老孙已经去市里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中午我给你露一手,绝对丰盛。”
贝梨坐到沙发上,喝一口豆浆,“这已经够了,不用忙活,我市区还有朋友等着,一会儿就回去了。”
随厌看她:“一会儿回去?”
“希尔给我电话了,他们早上在我那随便吃点,下午让我带他们出去玩,在青城转转。”
“我有事要忙,就不去了,给你安排个司机,你们去玩?”
贝叔的事情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随厌迫切想查明,把当年害他坐牢的黑手找出来。
——也是这件事,导致他们分开这么多年。
贝梨嘴里被笼包塞得鼓囊囊,囫囵应着:“嗯,好。”
她驾驶证还没拿到手,不能自己开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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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景嘉区门口停下,随厌翻出钱包,朝她伸手,“手机拿过来。”
贝梨递过去,“干嘛?”
“之前我住院的时候不是没钱了吗?给你绑定两张卡。”他视线在卡号和手机两边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来回点着,“带你朋友去玩,身上总不能没钱。”
贝梨眼睛滴溜溜转着,没因为莫穗亚拍卖那几幅画,她现在已经是个富婆的事儿,只扭捏两下,“不用”,见他没回应,接着绑另一张卡,笑盈盈地接下。
钱嘛,谁嫌多。
“江氢一会儿就到,会给你电话,要去哪吃饭他能代表我开后门,对青城也比较熟,让他跟着我放心。”
“好。”
他把什么都交代完了,又搂着人缠吻一遍,拇指抹掉她唇边的水润,才放她离开。
贝梨上楼,开门进去,差点被眼前的样子惊出心脏病。
平日里干净整洁的屋子,成了垃圾废墟场,东西扔一地,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希尔!莫穗亚!”
希尔从侧卧奔出来,一头酒红短发乱糟糟,全身上下只下身穿个内裤,“哎哎哎,在这!”
贝梨看一眼,气得头上要冒火:“衣服穿好!东西给我收拾干净!”
“收拾什么,不是能找时工嘛,干嘛自己收拾。”莫穗亚敷着面膜,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贝梨咬牙:“没时工,自己造的自己收拾,限半个时之内收拾好,我能不计前嫌带你们出去玩儿。不然下午就回赫尔辛基!”
希尔吓成呆鹅,“收拾!收拾!马上收拾,莫穗亚你不要动,我来收拾。”
他好不容易跟过来,怎么能还没玩儿呢就被撵回去。
贝梨:“衣服穿好再出来。”
“当然,当然。”希尔麻溜应着,跑回屋里穿衣服。
半个时,结果快一个时才彻底收拾干净,他们下楼的时候江氢早已经在下面等着。
甫一瞧见江氢这个冰山帅哥,莫穗亚就来了兴趣,坐在副驾驶上来回撩了十多分钟,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没瞟过来,才歇了心思。
希尔见状立刻迎上,“莫穗亚,了那么长时间渴不渴,喝点水。”
莫穗亚:“停车!”
江氢找个能停的地方,踩刹车。
她推门下去,“梨,我们换位置。”中国人一点趣都没有,还是她家宝儿喜欢人舒心。
贝梨坐到副驾驶上,忍不住笑着朝江氢竖了竖拇指,又给随厌发一遍,哪找来的助理,心性这么坚定,能挡住莫穗亚攻势。
青城有自然水域山景,也有西边老城区那样富有古韵历史的人文古迹,玩了一周,希尔每天都瞪大他那双碧蓝眼瞳,被与西方不同文化的老城区古韵所震撼。
贝梨又带他们去了一趟青城昆曲剧院,虽然听不懂,希尔和莫穗亚还是频竖大拇指,用芬兰语着“厉害”。
游玩结束在一周后一天,贝梨接到监狱电话。
向她通知:贝玉升突发疾病,正准备前往医院抢救。
收到消息时是下午两点钟,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老城区街道,太阳耀眼,她被刺得眼一疼,浑身如坠冰窟。
明明前天,随厌还跟她,在受害者上学的学校附近,在一户商家的监控中,找到了于峰和他同伙把受害者骗走的视频,也找到了那天贝父受朋友之邀赴约,不在场的证明。
把他救出来的事情已经有希望了。
他怎么就病重要到被抢救的地步了呢。
怪不得上次她去见他,他的情况就不太对,后面被莫穗亚和希尔的事情一闹,也没来得及再去探监。
江氢捡起她听到消息时掉在地上的手机,平静听完,看一眼贝梨的情况,跟棠总汇报。
完,他把手机递到贝梨手边,“贝姐,棠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