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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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梨坐起来,看推门后鱼贯而入的佣人,“我妈呢,莱西叔叔呢?”

    “回贝梨姐,莱西先生和李筠夫人已经起床了,正在用早餐。”

    警察还没有来……

    贝梨点点头,下床过去让他们伺候梳洗。

    梳洗完换好衣服,到城堡一楼就餐。

    吃完饭指针到十一点,她回到房间,化妆师发型师和服装师进来,开始为下午的婚礼做准备。

    贝梨坐在梳妆镜前任他们摆弄,脸上被化妆师要求不能皱眉,一派平静,心底却焦灼得不行。

    她不知道今天警察能不能过来,又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挂在上面的钟摆滴滴答答地走着。

    “当——当——当……”

    钟摆一连十三声脆响,下午一点了。

    婚礼在下午四点举行,还有三个时。

    ——“贝梨姐,您看还满意吗?”

    贝梨飘忽的思绪被这一声拉回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之前头发长长了她没剪,到肩膀下边半截,现在被理发师烫成柔顺卷,下半部分接着披在肩上,上半部分头发编成精致辫盘起,插上镶有深蓝色钻石的金色皇冠。

    刘海被梳到上面由皇冠压住,露出光洁饱满的优越额头,配上淑雅清淡的妆容,整个头颅都显得端庄昂贵。

    服装师捧着装有礼服的盘子过来,和钻石相配色的深蓝色鱼尾裙落穿在她身上,在锁骨下方开出朵朵花瓣,鹅颈、平直精致的锁骨和肩膀像花蕊被托在中央悉心呵护,往下勾勒的是窈窕身段,尾裙在腿侧面开叉,每走一步,都会露出修长白皙的腿,像鱼尾一样拖在地上的部分又会在走动间闪着晶晶碎光。

    宛若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海的女儿”。

    周围一片惊叹。

    服装师满意地笑着:“唯有贝梨姐,能将我这件衣服穿出这样超越它本身的尊贵美丽。”

    贝梨微微笑:“还是索薇娅夫人手巧,设计出这样的礼裙。”

    她极少这么精致地扮,对着穿衣镜看里面那个精致矜雅到陌生的女人,看得也有稍许愣怔。

    门口,管家助手见贝梨姐收拾好了,敲门提醒,“贝梨姐,是时间去找李筠夫人一起出发去教堂了。”

    贝梨点点头,伸脚让佣人为她穿上同样闪着深蓝色海洋碎钻的水晶鞋,转身往外走。

    鱼尾裙中间是收身设计,在尽显身材的同时,对脚步也进行了限制,只能迈着步子,从后面望,鱼尾左右慢晃,活像是一条美人鱼在岸上用尾巴走路。

    化妆师惊呼:“哦,天哪!索薇娅夫人,我看见什么了?刚才还在我手里的贝梨姐,变成美人鱼了。”

    “索薇娅夫人,这都是你和贝梨姐的功劳,哦,你们太棒了!”

    索薇娅夫人的手艺受到夸奖,笑得开怀,和化妆师发型师笑成一团,渐渐被前面碎步快走的贝梨抛在后面,又迅速赶上去,他们今天一天都要为贝梨姐贴身服务。

    到城堡门口,佣人为她披上银白色绒毛大衣,将身上的美丽都包裹进去,抵御户外冷风。

    今天天色不好,阴云密布,户外气温比之前又低了一个度,看样子可能要下雪。

    白色车子停在门口,佣人上前为她拎起裙摆,贝梨抬脚坐进去,往主城堡走。

    那里李筠已经穿上婚纱,戴上皇冠和头纱,做好为这场婚礼的举行的一切准备,等她推门进去,喊她一起往教堂走。

    贝梨也如她所愿地推门而入,站在门口,看着她圣洁又美丽的样子,笑着微微歪头,冲她喊:“妈,走了。”

    李筠应一声,拖着长长的婚纱走到她面前,脸上却没有该带着的喜悦,平日里就包养得极好,因为化妆更显年轻的眉心微微皱着,一手捂住心口,“梨,我今天一醒过来,怎么就觉得这里一直慌乱,心神不宁的,像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贝梨一愣,在她面前艰难维持的表情差一点崩坏,想着就直接告诉她得了。

    李筠温柔又希冀地问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贝梨张嘴想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间,点头,顺着她的话应:“不会的。”

    一刹那,她突然就不想让警察早点来了,晚一点吧,让这场婚礼举行完,让她和莱西的爱情能有一个最终的归宿。

    但脑海里另一个人又在撕扯她:你想让你妈妈被全世界都唾骂吗?

    她当然不要。

    贝梨急了,喊来佣人让她去找莱西。

    李筠问她:“你找莱西做什么?他现在应该很忙。”

    贝梨挽上她胳膊,“突然想起来,找莱西叔叔有点事。”

    莱西的电话很快给她过来。

    贝梨让李筠先坐在客厅沙发上,自己拿着手机去另一边接电话,甚至因为走的急,被裙摆绊住,差点摔倒。

    跟随的佣人及时扶住她。

    贝梨摆手,让她离开。

    莱西的声音依旧慈和而严肃,“梨这时候找叔叔,是你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贝梨的声音同样严肃,“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请求叔叔,能不能把这场婚礼封闭举行,不要让记者进去直播。”

    他像是对她这个天真自私的想法嘲笑,“梨在想什么,那晚叔叔不是都给你了吗?这是叔叔盼了近三十年的,想要昭告天下的,怎么会封闭举行?”

    贝梨一颗心架在火上灼烧,想朝他发脾气大吼他这是把她妈往火坑里推,又紧紧咬唇让自己憋住不能。

    他一旦知道他们手里有证据,为她父亲翻案的可能就彻底消失了。

    他像是察觉什么,问:“梨为什么要这么?”

    “没,我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面,不想教堂里面有摄像机会拍到我。”

    他爽朗笑几声,“梨不用怕,记者只会在角落里,不会对你和阿筠造成任何心理压力。”

    “那,莱西叔叔再见。”

    “再见。”

    不到半个时,一列车队进来停在门口,莱西来接新娘子。

    贝梨跟着坐上车,出了庄园,走过各异美丽的市内湖泊,最终到代表圣洁庄严的纯白色赫尔辛基大教堂。

    越靠近教堂,她心里烧的火越旺,越焦灼,寒冷的天气,握着手机的手心直往下滴汗。

    而她给随厌发过去的信息,过去的视频、电话,一个都没回,也一个都没接。

    直到下车,手机都安安静静没响过一声。

    脚底的水晶鞋这一刻比千金都要重,她好像真的化成海的女儿,每走一步,脚底都针扎一样疼痛,阻挠着她踩上台阶,往教堂门口走。

    但前面公主抱脸上溢满甜蜜的李筠和莱西,还有后面满脸喜色跟着走上来的佣人和宾客,以及她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镜头,都在拉着推着她往前走。

    头上皇冠变得又冷又沉,脸上也被冷风吹得僵硬麻木。

    一片阴云的天空下,最先知道飘雪的是带着皇冠的黑色发顶,被稀稀落落的雪花装饰,其次是仅存一丝温度的眼窝处,冰凉触感传到神经的时候,贝梨下意识抬手摸摸眼尾,还以为她忍不住落泪了。

    天色格外映她的心情,但她本身,却和周围的喜庆格格不入。

    -

    下午四点整。

    泰勒曼的《3把号协奏曲》响起,婚礼准时开始。

    圣洁庄重的教堂大厅,两侧宾客满座,中间一条路通往大门口。

    大门开,光亮涌进,两位花童手拿花篮,一路洒着白玫瑰为后面的新郎新娘铺花路。

    李筠闪闪发亮的白色婚纱长长拖在后面,挽着身边同样穿着白色西装、笑得满足的丈夫,抬眼望向在尽头的贝梨,弯眼柔柔笑开。

    她的人生,圆满了。

    贝梨一袭深海蓝修身鱼尾裙,头戴金色镶有同色钻石的皇冠,真如一个海底公主亭亭站在教堂大厅尽头,看着那对步入暮年的新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她焦虑纠结的心口。

    很顺利的流程。

    牧师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捧着圣经,念着已经烂的誓词,问莱西是否愿意。

    贝梨看着他们因为听见牧师这句话,原本交握的双手扣得更紧,然后是莱西非常纯正的芬兰语:“我愿意。”

    时间好像都因为他这三个字而放慢了,她心里的煎熬连翻几个倍,直至最后一个字落音,整个教堂安安静静,教堂门口也没出现什么异常。

    贝梨吊着的心口落了一半。

    让他们把这场婚礼举办完吧。

    牧师又看着圣经念了一遍,这回问李筠是否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李筠依旧笑得温柔淑雅,“我愿意。”

    鼎沸的掌声在安静的教堂内响起,贝梨也彻底松懈,看他们在牧师的指导下互戴戒指。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李筠拿着的戒指刚放在莱西无名指边,原本寂静空旷的教堂门口,忽然涌来一群身穿蓝色警服手持枪棍的芬兰警察,后面跟着中国警察。

    大门被关闭,不让这里的人有一丝离开的机会。

    教堂内掌声还在响,戒指还在戴,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门口出现的警察,贝梨却一瞬间缩紧了瞳孔。

    还是……来了。

    第二个发现的是面对门口的牧师,他瞪大眼看着手持警枪直奔而来的警察,吓得惊慌失措。

    其次是一直都警惕周围的莱西,他在警察喊出“安静,全体抱头蹲下”之前,无名指主动往前一推,成功被戒指套牢。

    整个教堂乱成一锅煮沸的粥。

    没有人听警察的“安静,全体抱头蹲下”,能来这里的宾客都是各国非富即贵的大资本家和顶尖政客,一个比一个惜命,在看到他们手上所拿的枪和警棍的时候就怕得乱跑了。

    有意外发生,比顺顺利利的婚礼更让记者激动,他们不再按之前的安排避在暗处,纷纷出来拍摄、录像、找准机会采访。

    芬兰警察上前,问清谁是莱西先生之后,他那刚戴上银白色戒指的手,便又戴上一副银色手铐。

    李筠先是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呆,又被手铐刺激醒,失了往日的温柔,嘴里大喊“莱西,生煜”,拉着警察的胳膊想让他们松开莱西,却被警察暴力推开。

    她原本就年纪大身体不太好,被警察用力一推完全站不稳,左晃右晃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阿筠——”莱西挣扎着想去扶她,但身体被警察牢牢控制,完全动不了。

    贝梨叫一声“妈”跑过去扶,然而她这袭紧身衣服限制动作,刚跑两步就因为腿伸展不开绊倒,摔倒的时候手撑了下桌边,下意识往她那个方向摔为她做肉垫。

    她年纪这么大,骨质已经开始疏松,摔一下就是骨折的可能。

    而且要是因为这件事受伤,她原本就对她愧疚的心,更是不可能减轻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贝梨的胳膊被人拉住,整个人都被那股大力拉起来站好,同时她准备垫住的李筠也被扶住站好。

    “阿梨,心。”

    耳边传入熟悉的声音,贝梨看向握住自己的胳膊的手,那冷白色的大手,修长又骨节分明,一如记忆中好看,昨晚入睡前还见过,现在就真真出现在她眼前。

    视线上抬,也是那张熟悉俊美的脸,发上微微湿润,是在外面落的雪花进来化成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