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结局(中)
长时间不动笔,贝梨拿画笔的手法有些生疏,给莫穗亚的那幅画中间不满意,毁了重来,等竣工已经到一月中旬。
集团执行总裁的聘请名单已经出炉,史密斯催了好几次让她进行最终轮面试敲定录取人员。
她一直不敢去,直到手拿给莫穗亚画好的画,才有胆子有底气去赫尔辛基。
随厌陪她一块,做军师给她帮忙。
刚出机场,收到消息过来的莫穗亚就接过她手里的画,心翼翼捧一路,刚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拆包装。
贝梨笑她:“之前不是已经在视频里让你看过了吗?怎么还这么急不可耐?”
“视频是视频,还是亲手摸到亲眼看见才能放心。”莫穗亚头都没抬地回她,目光全被手里惊艳到她的画吸引。
要不贝梨是贝梨呢。
泼天弯曲变形的紫蓝色夜空下,挤满了疯长的白菜,但基本上都被咬得破破烂烂,只有左边最里面角落里有一颗完整的,然而仔细看就能发现它右下边有一个缺口,缺口旁,站一个屈着左前腿蓄势待发的黑野猪,虎视眈眈。
很压抑让人郁结的画,但朦胧中,又能从线条和配色中感受到一抹亮光。
希尔指着左边问:“这个完整的白菜怎么还有个缺口?寓意是什么?”
贝梨摇头,笑得不负责任,还透着两分贱兮兮,“不知道,画的时候只是想这么画,可以让莫穗亚挂到画廊让客人分析,他们肯定的头头是道。”
希尔转头眼神问随厌。
他也摇头,“我没艺术细胞,看不出来,不过阿梨这方法不错。”
莫穗亚倒没在意寓意,自己随心画,然后挂出去让别人随意解读都是她的常规操作,而是抓住她话里重点,“你愿意我挂出去?”
“怎么不愿意?”
“之前不是以后不画了?”
“那时候不是防着莱西拿他把我捧起来这点做威胁,现在他对我又没什么威胁了,为什么不画?我就这点技能拿得出手了,要是再废掉,真成个废物了。”
莫穗亚挑了下眉,提议:“以后还挂我画廊卖?”
“我现在在中国……”贝梨犹豫。
“出画了通知我,我亲自去中国取。”
“就这么好了。”贝梨一声定音,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就等她这句话了。
画送到了,贝梨和随厌准备告别离开,莫穗亚看了眼外面的天,喊住:“一会儿就黑了,今天就在这住下吧,晚上有极光,我这高,视线广,站阳台就能看见。”
贝梨意外:“今晚有极光?”
希尔插话:“有,前两天出现过,今天天不错,晚上应该能出现。”
贝梨抬头问随厌:“想看吗?”
他点头,“看看吧。”他还没亲眼见过。
晚饭一般会有时工过来给莫穗亚和希尔做饭,但这两天下大雪天冷,时工请假,最后晚饭交给随厌解决。
贝梨摸进厨房,站到正在水槽前洗菜的男人后面,往前伸手锁住他的腰,脸贴背上依赖地蹭着。
他问:“怎么了?”
“太冷了,抱着你暖暖。”
“你这样不方便我洗菜。”
“我冷,就想抱一抱。”着,她得寸进尺地把冰凉的手从他毛衣下钻进去贴在腹肌上取暖。
随厌也不扛冷,被她手冻得身体都抖了下,“手怎么这么凉?”
“刚才被希尔抓着去扫我们晚上住的房间了。”
随厌被她这样抱着,伸手拿个菜盆都不方便,建议问:“贴我身上也不管用,这水暖和,要不要冲冲暖暖?”
“不要。”贝梨摇头不动。
“你帮我把锅拿过来洗洗。”
这下她把手从他腹肌上拿出来了,摆在他身前让他看着,“我这么尊贵漂亮拿来画画的手,怎么能下厨呢?”
她甚至对自己的手看中意了,“噫”一声,突发奇想问:“你,我要不要去给我的手买个保险啊?”
随厌低头看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跟水槽里剥干净正在洗的葱段一样,又白又细嫩,特别是弄她弄得她受不了时,会猫爪子似的曲起来在他后背和头上划拉出一道又一道印子,深浅不一,有时候甚至破了皮流血。
事后又会软绵绵地贴在他胸膛上来回抚摸,格外让他喜欢舒心。
简直是又爱又恨。
“买,再给腿和胸买个。”
贝梨不解抬头看他侧脸,“买腿和胸的干什么?”
“把我喜欢的部位地方都买了,可惜,不能给最让我欲罢不能的地方买。”他还真惋惜地摇摇头。
贝梨反应一会儿,手啪在他肩上拍一下,羞红了脸,“不正经。”
随厌低笑两声,不逗她了。
“不让你下厨,这水真热,你洗洗暖和暖和,再往我怀里塞,这样手暖的时间更长。”
贝梨试着碰了碰水龙头流出的水,真是热的,像是发现新鲜物地惊喜看随厌一眼,冲了好一会儿,擦干塞他衣服里,果然如他的暖和到吃饭。
莫穗亚和希尔第一次吃随厌做的饭,被惊艳到了。希尔直夸贝梨捡到宝贝。
吃完饭他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极光,不过到晚上十一点都没出现。
飞机上贝梨没睡,生物钟到这个点已经撑不住了,坐在随厌腿上直接睡了过去。
他把人抱到房间。
屋里壁炉没生火,他从外面抱来柴生火。
她和希尔一个比一个金贵,想来也不会生火。
随厌飞机上也没睡,不过想到一会儿会有极光出现,他这个几乎没出来过的土孢子还挺稀罕,没一点睡意。
干脆边守着他的人儿和给她生的火,边看窗外夜色。
贝梨睡得正熟,忽然被喊醒。
他压低的声音难掩激动,“阿梨,醒醒,极光来了。”
贝梨迷迷糊糊强迫自己睁开眼,才发现她正窝在随厌怀里,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入目就是炫目阔大的绿色极光,像条弯弯的宽广绿河,流淌在泼墨般深黑的夜空,繁星如鱼,河的尽头是和黑夜相反的亮白雪地,三种极具色彩反差力的颜色组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天地画卷。
“壮观么?”她问。
他慢声轻吐:“澹露零空,好风光袂,月华飞入觥筹。”
贝梨仰头看他脸,“谁的?”
“臧鲁之。”
“不认识。”
随厌低笑,下巴颌搁在她肩窝里,手握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塞塞,搂紧。
贝梨叹一声,“随厌,要许愿吗?北欧一直都流传个古老的传:人的一生只要看到一道绿色的极光,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在极光许下更灵。”
“好啊。”
贝梨仰头看他闭眼垂下的长睫,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睁开眼。
“许的什么?”
“出来会不会不灵?”
“只要诚意在就行,心诚才灵。快,许的什么?”
他低头看她,灼灼目光中溺满了柔意,“许的阿梨一直年轻漂亮,每天高兴,身体健康,我也能好好的能陪你到最后。”
贝梨瞌睡虫全跑,原本晶亮的眼里有了湿意,偏随厌勾了勾唇,还要:“我早走了,你被欺负了,上哪理去。”
他手指在她眼角抹走,“好好的,哭什么,嗯?”
贝梨挣了挣被他抱在怀里的胳膊,双手合十,“我也要许。”
“许什么?”
“许棠随厌要健健康康地陪着我,双重愿望保险,一定会实现的。而且我不贪心,就许了这一个,你老了丑了我也不嫌弃你。”
随厌笑开。
她撅了噘嘴,不满谴责:“哪像你,肤浅得厉害,非要我逆天一直年轻,我老了丑了就不喜欢了。”
“那是谁哪回生日愿望许的都是让自己永远年轻漂亮?”
她屁股不自在地动了动,“……行吧,算你为我着想。”
“我又给你的愿望上了一层险,现在好了,你要一直陪着要。要是哪天把我丢下了,我就把你的坟刨了,骨灰扬一半,剩下那一半加水霍霍捏成狗头放你墓碑前天天盯着你。”
“这么坏啊?”他抱着她的腰箍好不让她乱蹭,又往怀里塞严实,故作惊讶问。
“那可不。”
“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做,扬骨灰的时候迷眼里了怎么办。”随厌唇埋进她发里吻了吻后颈,低叹着,“而且我们阿梨这样好,我怎么舍得先走。”
她仰头看他,凶巴巴下命令:“你得给我好好养身体。”
随厌将她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那张让他怜惜不已的唇,片刻后,贴在上面承诺:“肯定。”
-
第二天,等下午四点太阳出来天亮了之后,史密斯才开车到莫穗亚公寓下面接贝梨和随厌去集团总部。
贝梨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之前假期时被莱西喊过来给他帮忙时熟悉过一段时间,对集团并不陌生,顶层那间她工作过的办公室还是她当初离开的模样。
应该刚被扫过,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
她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兔绒玩偶,抓了两把毛放到随厌手里让他玩,不那么无聊。
史密斯把人选名单递给她。
“四个人,一个集团副总裁,一个总经理,还有两个是斯坦福和伦敦大学毕业的博士。现在都在会客厅等候,等贝梨姐面试。”
贝梨翻开资料迅速过一遍,惊讶抬头问他:“还有副总裁和总经理啊?”
史密斯解释:“公开竞争,谁都可以。副总裁和总经理有竞争能力,学历高知识丰富,工作能力在集团内部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和这两位高学历高能力的博士不相上下。”
“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都有优势,副总裁和总经理对集团内部事务比较熟悉,接受就能直接工作,另外两位刚毕业,朝气满怀,创新力强,属于新鲜血液,如果上任,应该能带集团走向新的阶段。”史密斯认真分析。
但新人的优点,是老人的弱点。老人的优点,又是新人的弱点。
贝梨仔细看了看,把资料递给随厌,让他瞅瞅。
随厌稍微翻翻就还给她,“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她算的什么,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
贝梨贪心地问史密斯:“能全要吗?”
“贝梨姐是计划……?”
“副总裁和总经理各升一级,从两个新人中选一个填补总经理的空缺,另一个……”
下面好像没有职位补缺了,但如果让他比另一个降一级……
“另一个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他专业内的部门填空缺。”
贝梨转头看突然出声的随厌,“他会不会被人嘲笑有心理落差?”
史密斯:“贝梨姐不用有这样的担心,集团风气还是很好的。”
随厌摸她的头解释:“如果没有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受不了降低岗位去部门内工作,就算给他总裁的职位做,他也做不好。”
史密斯赞同点头。
贝梨一想也是,连屈都不能屈,心高气傲,就算把最高的职位捧给他,也不定会把工作搞砸。
如果在下面做的好,能屈能伸,是可造之材,日后自然有机会晋升。
她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史密斯:“一起进?”
“一起进。”
她还是第一次面试人,趁史密斯出去喊人的空档,扒着随厌取了会儿经。
然而等那四个人进来,别想办法让他们不要紧张,他们比她还要放松。
证件照和本人还是有点差别,史密斯让他们先自我介绍。
贝梨了工作安排,然后问两位毕业生愿不愿意做这样的安排。
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听到应聘位置安排人了,以为会被淘汰,没想到早就体贴地为他们安排的了职位,非常感谢地出去。
事情完成地很顺利,史密斯和留下的新任总裁带着贝梨转了一遍集团介绍现在的情况,等下班才放她离开。
江氢过来接他们。
坐到车上,耳边总算清净,没咕噜呱啦不停歇直想把所有东西一股脑都装她耳朵里的史密斯和新任总裁,贝梨舒服地长叹一口气,不老实地跪在后座,上半身趴在随厌身上歇息。
“好累,脑瓜子嗡嗡的。”她抬头问他,“你平时也会不会这么累?”
随厌顺势抱着她的腰让她坐腿上,上半身窝在臂弯里休息,回想着:“我还好,棠丝没莱西的集团这么大,我也不怎么管事。你现在是对它还不熟悉,我之前接手的时候也是没日没夜忙了大半年才渐渐轻松,等你慢慢熟悉就好了。”
贝梨又叹息一声。
随厌:“不用急,慢慢来。”
次日去庄园看过李筠,贝梨和随厌就准备回中国。
大冬天在芬兰多待一天,刺骨的冷空气对他身体的摧残就多一分。
到机场大厅下车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拦住他们。
贝梨还以为他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事,“警察先生,怎么了?”
他们亮明身份,:“贝梨姐你好,莱西想见你。很抱歉出现的这么突兀,我们出发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准备走了,只能到这里堵你。”
贝梨和随厌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她指着自己问:“莱西想见我?他可以见我吗?”
“可以的。我们在后续整理中发现一些有关贝梨姐的信息,想着有必要告诉你,请跟我们走一趟。”
到警局,警察先给她看一份口供。
是那个准备为莱西做替罪羊的人的,关于莱西为什么会在非常短时间内从美国移民到芬兰——
看似很突然的移民,其实在莱西在中国做那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
即便他把各种痕迹都清理地干净,但万事总会有遗漏,最好的办法就是移民到其他国家,让有关自己的东西在美国渐渐消失干净。
这和她之前提供的消息相违背。
她的是因为她被那次出租车事件吓出后遗症,此前还碰上过校园枪杀案差点意外出事,莱西觉得美国太乱太不安全,才带着他们移民到芬兰。
警察又给她看一份转账资料。
“整理时发现这个地方有出入,又联系美国警察调查,这是莱西下属对那个司机的转钱记录,他也承认载你去贫民窟并动手动脚是被人授意的。”
“莱西是早就做好了移民的准备,但是缺一个服你和李筠夫人的借口,所以才会有你被出租车司机带到贫民窟被吓到的事情。”
贝梨怔怔看着那个无数次在她噩梦里出现的出租车司机的供词,胃里忽然直翻滚,恶心地想吐。
她也拿过垃圾桶,一弯腰吐了出来。
刚出事那段时间但凡回想那个令人作呕的环境和那些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的黑人,她浑身发抖又生理性反胃的应激反应又出现了。
太恶心了。
警察递瓶水给她:“贝梨姐,去卫生间漱漱口。”
贝梨攀住随厌手臂,拿着水腿软地往卫生间走。
漱了两口,正准备拧好瓶盖离开,胃里忽然又一个翻滚,直接趴在洗手台上吐到天昏地暗。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虚脱到站不稳,要随厌托着才能勉强站住。
重新回去,还没等警察问她愿不愿意见莱西,她就主动:“我要见莱西。”
“好的,这就安排。”
会客房里,莱西穿着囚服稳稳坐在椅子上,精神状态很好,对她的出现、愿意过来见他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像之前一样严肃又慈爱地笑着。
贝梨吐得脸上没一点血色,唇也苍白得厉害,完全不想和他维持表面和气,冷声:“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过来看你。”
“警察应该已经给你过了,你会愿意来见我的。”莱西对此稳操胜券。
“看来你对那件事一点都不愧疚。”
“每一件都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没什么愧疚的。所有的事,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她冷呵一声,起身做势要走,“没愧疚,不是找我来道歉的,那还喊我过来干什么?”
他一点也不急,慢声问:“我就是想知道,梨为什么在知道我要和阿筠结婚的时候反应这么大,持完全反对态度。”
“明明当初和你讨论费罗伦蒂纳和费尔米纳的爱情时,你还觉得他们的爱情很伟大,心疼费罗伦蒂纳为费尔米纳51年不娶妻,为他们的感情而感动,觉得费尔米纳的孩子应该接受他们的爱情,而到我和阿筠的时候,就这么难以接受呢?”
贝梨愣了下,万没想到他会拿费罗伦蒂纳和费尔米纳做对比,冷嗤道:“一样吗?”
“费罗伦蒂纳是等费尔米纳的丈夫去世之后才重新追求她,在她丈夫在世期间,从未做过任何对她丈夫不利的事情。可你做了什么?”
莱西未答,接着问自己的想不通的事:“但你不接受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
贝梨情绪激动,几乎在他落音的一瞬间就顶了上去,泪却是落了下来,“但我爸在坐牢!我爸是因为意外被判了无期徒刑,后半辈子就一直在牢里待着了,不是像胡韦纳尔一样活到老自然死亡。你但凡是等我爸自然去世再和我妈在一起,我都会非常赞同。”
“所以你是心疼贝玉升,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单地在牢里待着是吗?”
“是!”
“最难算的是人心,我计划了这么多年这样好,夸大点自认天衣无缝,就因为你这步棋没走好,全盘输了。”莱西笑着摇摇头,“我收回刚才的话,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一次,一定不是让贝玉升判无期,而是直接死刑。”
他失算一点,原以为对她好,会让她成为自己和阿筠之间的助推剂,毕竟当年阿筠是不想她再受苦才会愿意去美国,没想到,她才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但你没机会了。”贝梨冷眼看着他撂下这句话站起来,直接转身就走,瘦削的背影利落决绝。
然而背影多坚定,出了那扇门,身体就有多虚软,几乎瞬间就要往下倒,被一直守在门口的随厌伸手捞到身上抱住。
他疾声低喊:“阿梨。”
贝梨回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身上,被这种温暖能让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破了防,放声哭了出来。
这些年因为出租事件所带来的惊吓、恐惧、噩梦、每每对出租车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提心吊胆,对一直宠她的莱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宠她、要利用她时毫不手软的伤心,统统随着眼泪的掉下哭出来。
随厌轻轻拍着她的背,从上往下慢慢抚摸着给她顺气,放低放轻的哄人声有着如坠云间的温柔,“都过去了,以后有我,我会陪着你,保护你,我保证那样的事永远不会再发生。莱西进去了,他再也算计害不了任何人,不要害怕了好不好,嗯?”
贝梨吸了吸鼻子,闷声问:“飞机时间过了没?”
“我让江氢推迟改签了,想回去吗?想回去我们现在就走。”
“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他温声答应,抱着她的手心疼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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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别墅,贝梨就找出之前埃米尔给她留下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寄回赫尔辛基。
之前她还想着股份自己先留着,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再把股权转出去,现在这份协议她多留一秒钟,都觉得膈应,胃里翻滚难受。
她是和莱西彻底撕破了。
如果在知道出租车是莱西安排的之前,她还担心对莱西做的太彻底会让李筠恨上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了。
宁愿李筠恨她不愿意再见她,她也受不了和莱西有丝毫的牵扯。
霍尔姆收到协议之后给她来了电话,知道内中详情后并没有强求她把股份留下,应该也是得到了莱西的授意,非常爽利地从她手里转了出去。
将重新签好的合同寄出去,贝梨才觉得自己终于从莱西那片泥潭中脱身而出,彻底干净。
随厌在芬兰警局等她那天气温低到可怕,受了凉,飞机上又折腾一番,回来就发了低烧,冬天他免疫力弱,来来回回始终不见好全,一直在家歇着。
贝梨在楼下倒杯热水拿进卧室准备让他吃药,没在床上看见人,她拿上药去三楼书房,推开门,果然见他坐在红木桌后面办公。
“怎么不歇着?”
“方盐来电话,有比较重要的事处理一下。”
随厌放下鼠标,接过她递来的水和药,放嘴里一口吞下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都病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等他咽完又喝几口水冲下去,贝梨抬手摸他额头。
“已经好了,明天就不用吃了。”随厌拿下她的手,轻轻一拽把人捞到自己腿上坐着,“今天年,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
“去哪?”
“城东前段时间开个温泉酒庄,口碑不错,江氢去试过了,还可以。贝叔天天在山上憋着,正好带他去泡一泡。”
“你能去吗?”
随厌用温热的额头去蹭她软乎乎的脸,“已经好了,你感受感受,嗯?”
贝梨刚刚已经摸过了,确实不烫。
“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量,要是真不烧了我们就去。”
“好。”
随厌没骗她,体温真降下去不烧了,而且看他精神头不错,她点头同意。
她下去通知贝玉升和棠酥,随厌在上面处理剩下的东西。
下午五点,一行人驱车前往温泉酒庄。
赶上年夜,酒庄分外热闹,庄子里停满了豪车。
贝梨忧心忡忡,“你提前订了没?我们还有位置没啊。”
“订了,今天这有人办晚会,人多了点,让江氢预定的时候才知道,不过不耽误我们。”随厌边看着显示屏倒车入库边。
贝梨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好像没见你参加过什么宴会诶。”
“没什么用,很少去。都知道我身体不太好,不过去也不勉强。”随厌停下车,转头看她,挑了挑唇,一语道破她的心思,“所以不用担心,不带你过去。”
贝梨笑眯眼。
之前贝家还好着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参加宴会,被迫过去之后,都是露个面就拉着随厌拿上吃的遁走。
随厌下车去后备箱拿轮椅,贝梨帮护工把贝玉升抱下来,让护工把他放轮椅上。
他现在已经能清话了,被她用莱西刺激严重的左半边身体也好了,就右半边一直没什么见好的征兆。
棠酥跳下车,大人似的和护工一起推着轮椅往里面走。
随厌牵着贝梨的手走在后面。
经理收到消息出来,引他们到套间。
一个套间里三个温泉房间。
贝玉升和护工一间,棠酥自己一间,最后一间随厌和贝梨泡。
洗完澡泡在温泉里,贝梨趴在岸边,伸手去够服务员端过来的红酒,嗅了嗅,又先尝一口,味道醇香还可以,又抿了一口。
她有点担心,抬头看正脱浴袍的随厌,“棠酥自己可以吗?”
“她很独立,知道保护自己,而且有服务员在旁边看着专意陪她玩,不知道多高兴。”
随厌下水,温泉表层波纹随着他的走动漾向她,到她后面,手撑在温泉边沿俯身,低头浅啄了两下她后颈。
因为泡温泉,她把已经长长的头发在上面挽成丸子头,修润的脖颈露了出来,被温泉往上冒的热气氤氲出一层薄薄的红晕,挂着水滴,美得出水芙蓉。
贝梨被他一触即离的吻和呼在后面的热气弄得一阵痒意,笑着想挣开他,“你干嘛啊,好痒。你平时对糖酥都是这么放养吗?”
她没挣开,他抱得反而更紧了点,唇从脖颈移到肩角,有蜿蜒而下的征兆,“不算放养,她这么大了,总不能和我们一起泡,而且……”
他停了停,往前到她已经不知是情起羞的还是被热水熏染的透红耳廓边,压低的磁音裹上动情的欲哑:“我们这样,你想她待在一边旁观吗?”
“你要是想,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
格外性感的音色在耳朵周围转,一瞬间,贝梨觉得自己只剩这半边耳朵了,忘我地沉溺其中,随他摆弄。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什么,抓他肩膀的指甲用力掐进去,“……瞎什么。”
这点力道在这时候他一点疼意都感觉不到,反而自虐似的舒服得尾椎骨都一阵酥麻,吸在她颈间的唇放开,旋即哑声闷笑出声。
“不,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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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酥泡在温泉里和照顾她的服务员还没玩够,就被要求着出来,恐吓:“糖酥泡的时间太久,皮肤就会皱巴巴不好看了。”
吓得她赶紧爬出来,麻溜地自己擦干,转一圈让服务员看她皮肤皱没皱,听到她没皱才松口气穿上衣服。
服务员笑她:“糖酥这么爱美呀?”
“当然要每天都美美的,不然叔叔和婶婶不喜欢了怎么办。”她到门口给自己穿上鞋,和服务员摆手一句“姐姐再见”就撒着欢跑出去找她叔叔了。
到叔叔门边,敲了两声门,没人回她,只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她推开进去,看着热气前的屏风喊:“叔叔?婶婶?你们还没泡好吗?服务员姐姐不能泡太长时间哦。”
她一话,里面的声音加重,忽然就消失了,棠酥奇怪地皱了皱眉,往里面走几步,“叔叔?婶婶?要玩捉迷藏吗?”
温泉前面有屏风遮挡,她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想过去瞅瞅,但没叔叔应允,又不敢过去。
好一会儿才有叔叔咳嗽的声音传出,“糖酥?你怎么进来了?”
“我泡好了呀,服务员姐姐泡的时间长了身上会皱的,我就来找叔叔了。”
“我们也快好了,你先出去,让服务员领你去餐厅吃饭,我们一会儿就到。”
“哦,好。”
等棠酥关上门出去,贝梨趴在泉沿上咬着唇已经快笑疯了,全身都随着憋住的笑声颤抖。
刚才糖酥突然出声的时候,她身体一个紧张,他就受不住交代了。
关键一分钟前还让她知道他的能力。
随厌磨了磨牙,片刻后被她渲染地也不禁笑起来,不过还是咬了咬她耳垂,努力挽回自己尊严,“希望晚上回去你还能笑这么欢。”
贝梨乐不可支,一点都没把他的威胁放眼里。
烧了这么多天才好,让他放纵一次已经是她大发慈悲了,晚上自然是老老实实睡觉养身体。
他们穿上衣服到餐厅,糖酥一双大眼鬼灵精地在他俩身上来回转,就差问他们在屏风后面做什么坏事了。
随厌摸摸她的头,一句话抵住她的表达欲,“快吃,吃完回去写作业,今天的寒假作业是不是还没写?”
棠酥原本格外饱满的精神头瞬间萎了,趴到桌上不愿起来,噘嘴抱怨:“叔叔,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今天年,能不能给我放个假啊,不写行不行。”
“下回期末各科能考及格,就不监督你写暑假作业。”
“啊?”她脸一垮,老老实实认栽:“那算了,我还是写作业吧。”
满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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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几天,棠丝各项工作都到收尾末端,随厌也不得不忙起来,加班加点地开各种年度总结会议,等到闲下来,已经是除夕前一天集团正式放假。
除夕晚上吃过年夜饭,随厌掏出红包给别墅里每个人都发了红包,让他们该放假回家的放假回家,该回房休息的回房休息。
贝梨洗完澡出来,没在卧室看见随厌,客厅电视上正播着春晚的歌唱节目,沙发上也没坐着他人,倒是窗户外面隐隐有个人影。
她穿上外套出去,他正在院子里那两棵双生树下静静坐着,仰头望着上面光秃的枝杈,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靠近了都没一点反应。
贝梨把给他拿的外套披上,“出来也不知道穿件衣服,再烧起来了又是半个月不好。”
随厌顺从地穿上,拿来木桌对面的凳子放自己身边,“怎么出来了,坐下陪我待会儿。”握住她的手,放自己腿上慢慢摩挲把玩。
贝梨问他:“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他抬头看着树杈中的夜空,感慨:“想今晚夜色真好,星星又多又亮。想今年过年总算不是只有我和棠酥。”
贝梨被他玩捏的手指一抖,转而伸进他指缝里扣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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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四月份的时候,贝玉升的偏瘫已经好了大半,正常的生活自理能力不成问题,病差不多好了,他就计划着自己出去住,不和他们情侣凑在一块做电灯泡。
不过他提了好几次,都被自己闺女一口否决掉了。
他再在餐桌上出来的时候,贝梨还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反对,“你现在年纪这么大了,又自己一个人,出去住哪天偏瘫复发了都没人知道。不行,我不放心。”
贝玉升对自己闺女没办法,转而看向随厌,“厌你,哪有闺女这么大了,还和爹一块住的。”
他们父女意见产生分歧,随厌没插嘴,和事佬上身随便一句话把这件事先掀过去。
晚上关了灯躺在床上,他搂着怀里翻来覆去躁动不安的人儿,第一次开口参与这件事,“还在因为贝叔的事儿烦?”
贝梨又翻了个身抱上他的腰,贴着他胸膛的头往上拱了拱,没话。
她确实烦。
贝玉升一天三遍唠叨着自己要出去住,他八年没出来过了,外面的社会早就变了个大样,他年纪又这么大了,高科技根本学不会,自己到个陌生的地方住她肯定不放心,但又不能抛下随厌和他一块出去住。
又不能和随厌,跟他了他肯定是大度地让他们出去住,然后自己继续忍受从前那种孤零零的日子。
随厌拍了拍她的背,接着:“贝叔提了这么多次,我看是真想自己出去住。”
贝梨拉开床头暖黄色的壁灯,抬头看朦胧的俊脸,听他话。
“你无非是担心贝叔自己一个人到陌生地方孤单,怕他出事了没人知道。”
贝梨点头。
随厌:“可以让他回长鸣街以前的老房子住,那里的环境他熟,还能天天和以前的老伙计一块玩,比跟着我们封在山上好多了。”
“长鸣街老房子?不是早被人拍卖走了吗?”
随厌搂着她腰的手往上提,让她和自己在枕头上平视,挑了下眉,“我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哪能落到别人手里。”
贝梨诧异瞪大眼,渐渐消化他这句话的含义,“……什么意思?你买走了?”
最后一句听是反问句,已经是陈述语序。
她记得当时那个阿姨一开始是没人买的,流拍了好几年,才被人买下。
要是他后来买下的,好像也不无可能。
随厌点头,“嗯,我买下来了。那个地方很多年没人去过,早就破旧的不成样子,叔叔出来之后我就找人一直在扫修补,尽量保持原样,昨天已经修好了。”
“所以你之前一直不吭气,今天才?”
“也没算今天,原本想等我抽时间去看一眼检查,确定可以住了再,给你个惊喜。不过看你今晚实在睡不着,提前透露透露也可以,能睡个好觉。”随厌思忖着,揉了揉她头发让她放松。
贝梨抱上他脖子,兴奋地在他唇上亲一口,“怎么能想得这么周到!什么时候都是惊喜。”
他另一只握着她腰的手移到下面的圆润上拍了拍让她老实,压着被她传染的情绪,低声:“开心了就好,快睡觉吧。”
她不乐意地摇摇头,接着往下秃噜身体,把头抵在他胸膛乱拱,“不要,我现在又兴奋地睡不着了,明天我就要去瞅瞅。”
“真睡不着?”他拍着她的手渐渐变了味。
她还在摇头拱着,“睡不着。”
“睡不着那就不睡了吧。”
“啊?”贝梨抬头看他,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欺上来的男人堵住嘴,趁机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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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梨算第二天到长鸣街老房子里看看修补成什么样了,要是可以了就遂了贝玉升的意让他搬出去自己住,正好随厌他也还没去过,让她等他下班了一块去看看。
下午五点,她接到随厌电话。
“阿梨,后院的棠梨花开了。”
作者有话要:
有点长了,一直写不到求婚[忧桑(;_;)]
不过下章就是啦~
注:随厌的那句词和贝梨的古老传,非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