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结局(上)
车在庄园门口停下,贝梨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那扇白色大门,从前非常自在走进去的脚,现在下车都艰难。
随厌转头看她,还没话,霍尔姆出来,招手让门卫开大门,摆手势让他直接把车开进去。
前面有庄园内的车引路,随厌跟着到主城堡门口停下。
霍尔姆为她开车门,“贝梨姐,请下车。”
贝梨话在喉咙口堵了会儿,才低声内疚喊:“霍尔姆伯伯。”
霍尔姆低头应下,“诶,史密斯助理和埃米尔律师已经等在书房了,贝梨姐快下车吧。”
贝梨没动。
直到放在腿侧的手被随厌握住,手心灌入他的力量,听他“既然来了,就下去吧,我跟在你后面”,才踩脚下车。
立即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压抑、不解、怨恨的目光直把她淹没。
随厌过来扶住她手臂,“进去吧。”
贝梨点点头,脚跟缓慢提起,跟着他迈开第一步。
霍尔姆在前面带路,上二楼书房,敲门而入。
他们三个进去,在沙发上坐着的史密斯和埃米尔相继起身,上前和贝梨随厌握手,自我介绍。
一番寒暄,重新在沙发上坐好,史密斯:“贝梨姐,想必喊你过来的原因霍尔姆已经给你过了。莱西先生早在七年前你成年的时候已经把他在集团70%的股份都转到你名下,他这些年只是代你管理集团事务,现在莱西先生确定入狱不能再管理集团,你……”
“……什么时候转给我的?”贝梨脑子完全被他的话砸蒙,断她一点都听不懂的话。
史密斯恍然看向埃米尔,他从包里掏出一沓合同,找到当初她签字的地方,放桌上让她看。
史密斯:“抱歉贝梨姐,我忘了你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是当初你卖画签那一沓协议的时候,莱西先生浑水摸鱼夹进去让你签的。他知道给你的话,你一定不会同意。原本这件事等他去世之后才会告诉你,现在莱西先生入狱,集团没了主事人,被迫提前告知。”
贝梨怔怔看着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名的地方,是自己的笔迹没错。
所以……
莱西早就做好出意外的算?
怪不得时常自己累,想让她进集团帮忙。
是想等她熟悉业务,有能力之后,再给她这件事是吗?
史密斯等她消化这个消息之后,接着道:“贝梨姐现在握有集团39%的股权,是第一大股东,您是决定自己管理,还是招聘执行总裁像莱西先生之前那样,代您管理?”
“如果贝梨姐决定自己管理,我会为您找老师专门授课,如果聘请人的话,请贝梨姐早做决断,集团不能没有决策人。”
贝梨:“……不开董事会决定吗?”
史密斯愣了下,意识到这个bug,摇头失笑,“莱西先生一向是一言堂,集团其他董事都是只负责分钱,从不提任何意见,我们都习惯由他直接决定,现在也直接来找你拿意见了。”
贝梨又沉默了。
一言堂,从不让其他股东发表意见,这是怕她到时候接手集团,是个女孩子又没什么管理能力,会被刁难羞辱吗?
史密斯:“所以,贝梨姐的决定是什么?”
“我……不会,应该也管理不好。”
“没关系,我会为贝梨姐找最好的老师,也会带贝梨姐一点点熟悉集团业务。”
贝梨歉疚地看他:“我不想自己管。”
“没关系,那招聘的执行总裁,贝梨姐是算怎么找?自己心里有人选吗?或者公开招聘。”
贝梨下意识抬头看一直安静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想让他帮忙拿主意。
随厌对她毫不掩饰的依靠很受用,摸摸她的头,用芬兰语对史密斯:“公开招聘吧。”
霍尔姆诧异地看站在贝梨姐身边的男人一眼。他以为他会直接自己上手帮忙管理的。
史密斯看向贝梨,让她做最终决定。
贝梨点头,“公开招聘吧。”
“好的,我这就去。”
等霍尔姆送史密斯和埃米尔出去,贝梨不可思议地看向随厌:“这么顺的芬兰话,你都能听懂了吗?”
他们刚才聊天用的都是芬兰语,她原本还想着要给他复述一遍,哪知道他收到她眼神所传递的信息之后,直接就出来了。
“能听个大概意思。”
贝梨心口中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一箭,“我之前每天被老师逼着学了三个月,才能听懂他们话。”
他刚来一个月就能听懂了。
随厌唇角含了笑,毫无心理负担地承受她的崇拜和夸奖。
他不会,在知道她之前生活在芬兰的时候,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学芬兰语了。
贝梨来了兴趣,“那你现在会吗?就像刚才的‘公开招聘’这种简单的话。”
随厌挑了下眉,“差不多,想让我什么?”
“‘我爱你’。”
随厌稍怔,旋即笑着“嗯”了声。
“嗯什么啊?“我爱你”啊。”
随厌又“嗯”了声。
贝梨张了张嘴,还想“你嗯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在对她的“我爱你”嗯。
“……”
想骂人。
不过她也忆起来一件事,站沙发上低头搂住他脖子,撅了噘嘴:“随厌,你好像从来没过喜欢我。”
他承认,“没过。”
“那你喜欢我吗?”
他低声:“喜欢。”
“那你爱我吗?”
随厌顿了顿,看她渐渐眯起的危险眼睛,失笑,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模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
贝梨皱眉朝他伸耳朵,“你什么,一点没听清。”
门口传来动静,随厌摸她头催她,“霍尔姆回来了。”
贝梨绷着嘴鼓了鼓腮帮子。
算了,让他一句“我爱你”,还不如叫他被自己一顿。
她出书房,喊住正在上楼的霍尔姆。
“贝梨姐,有什么事吗?”
贝梨动了动嘴,纠结半晌,心问:“……我妈呢?我能去看看她吗?”
她过来除了因为管家电话喊,还想见见李筠。
霍尔姆迟疑:“这……”
贝梨:“就见这一面,我很快就回中国了。”
“贝梨姐稍等,我去问问夫人。”
“好。”
看着霍尔姆站到李筠卧室门口,敲门进去,半晌没出来,贝梨眉眼垂下,在心底叹息,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这个预感,在李筠一个月没主动联系过她的过程里就已经显露了。
随厌不知道什么安慰她,因为什么都没一点用,都很无力。
只能不断按捏她手心,无声给她,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有他。
又过了十分钟,卧室门开,霍尔姆从里面出来,“贝梨姐,夫人同意见你。”
“愿、愿意见我了?”
“愿意,贝梨姐请进。”
贝梨知道这段时间他在里面应该没少帮自己话,到门口站在他身边,声:“谢谢霍尔姆伯伯。”
“应该的,认识贝梨姐这么多年,要是不知道贝梨姐什么性子,我霍尔姆这么多年岂不白活了。”
霍尔姆提醒她:“夫人昨晚头疼一晚上,今天心情应该不算好,贝梨姐进去不要和夫人起冲突。”
“我会的。”
贝梨进卧室,站在门口处望半躺在床上的李筠。
她头上围了个缓解头疼的帽子,脸色苍白,唇也没什么血色,比之前又添了不少皱纹,憔悴苍老了很多。
都是她带给她的……
贝梨脚步踟蹰,没敢过去,也愧疚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她先拍着床边:“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过来?也不话。”
贝梨走过去,低低喊了声:“妈。”
“诶。”李筠应下,声音依旧轻柔:“我以为你直到走都不会来见我了。”
“怎么会。”贝梨双手握上她一只手轻轻摇着,像从前做错事求她原谅般撒娇,“妈,你要不要回青城?青城暖和,你的头疼应该会好一点。”
“不了。”李筠朝她抬起另一只手,贝梨顺势趴在床边让她在头上慈爱地摸着。
“我就不回去了。”李筠叹口气,摸着她的头,柔柔的眉间染上一抹压抑和愧疚,“算我对不起你爸,回去了帮我一声对不起,好好照顾他。”
贝梨受不住她自责,“别这么,妈,你没对不起我爸。”
“都有错,尽管他挡了我和莱西,我当年也利用你爸解决你姥爷出事给我留的一堆麻烦,也利用他和他结婚让你姥姥走得安详。他落成现在的样子,是莱西做的,终归我也有责任。我没脸去见他,你代我照顾好他,好好尽尽孝。”
“我会照顾好我爸。那这就剩你自己了,能不能过好啊,妈,我不放心,你跟我回去,我不让你们俩住一块见面。”贝梨还是不放心。
“没有就我自己,霍尔姆和琳娜都在,也有那么多佣人,我能好好的,你有时间来看看我,我就满足了。”
李筠始终笑得如三月风般轻柔,按了按她撒娇想耍赖皮的天灵盖,“好了,厌是不是也来了?真没想到你们还能再复合,那孩子不错,别让他在外面等急了,快出去吧。”
“妈,你真不跟我回去?”贝梨抬头看她,目露忧桑。
“妈想在这等你莱西叔叔保释出来,不回去了。”
“可……”十二年呢,他们年龄还这么大了。
李筠叹息着:“缘分天定,走着看吧。”
知道劝不了了,贝梨脸趴在她手心还想再腻一会儿,“妈,你要不要再见见随厌?”
“好啊,他刚才怎么没和你一块进来?”
“他不敢,怕你怨他。”贝梨笑开,“胆子比我还,连提都不敢提。”
“有什么不敢的,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贝梨一下跳起来,开心道:“那我去喊他进来。”
“快去。”李筠被她感染,笑着催她。
贝梨跑到门口开门,猫出个头对门神一样站在外边的男人喊:“随厌,进来,见见我妈。”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阿姨愿意见我?”
能愿意见她都够他们俩惊讶了,还愿意见他?
贝梨点头,“愿意,快进来。”
随厌整了整衣服,又捏着嗓子调整嗓音,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才进去。
这回见她,他远比从前哪一次都拘谨,站在床尾正正经经地喊:“阿姨。”
李筠被他逗笑,“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让阿姨好好看看。”
贝梨坐在李筠身边朝他招手,“过来。”
随厌往床头走几步,站到床中间就不再动了。
李筠看着他感叹,“一眨眼,厌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阿姨还记得,当初你刚去贝家的时候,瘦瘦的,还没梨高。”
“回棠家之后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好好对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们对我还好,身体也还行。”
李筠瞅着他脸上的气色调侃,“身体还行?芬兰这天受得住吗?”
强撑的身体被当面点破,随厌掩面咳了声,尴尬笑着承认:“有点受不住,太冷了。”
李筠笑着摇头,“确实冷,你们快回中国吧,别在这生病了,得不偿失。”
随厌点头应下。
贝梨抱上她的腰不舍,“那妈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我会及时过来的,别自己撑着不告诉我。”
“会的,不用担心我。”李筠亲昵地点了下她额头,又对随厌,“别老宠着她让她乱作妖,她要是欺负你了尽管给阿姨,阿姨给你做主。”
“妈,我哪有欺负过他。”贝梨头在她腰上不满地乱蹭。
提到贝梨,他的拘谨才减轻些,眼底沁了笑,“阿姨,梨不会的。”
“你们自己过得好就成。”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李筠不掺和太多,换个话题问,“算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吧,尽快回去。”
“想什么时候走给霍尔姆一声,让他安排专机送你们回去。”
贝梨应下。
从卧室出去,在大厅碰上端着茶水的霍尔姆,贝梨喊住他:“霍尔姆伯伯。”
他停下,“贝梨姐。”
“我妈就留在这了,回头她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你及时跟我。”
“贝梨姐不用担心,莱西先生的所有不动产都留给了夫人,剩下那30%的股份也是夫人的,夫人留在这里不会受丝毫委屈。”
贝梨稍怔,旋即笑道:“莱西叔叔安排的很齐全。”
霍尔姆笑笑。
-
赶上芬兰圣诞节长假,集团执行总裁的招聘需要等半个月,随厌的身体实在承受不起再来半个月的寒冷,他们过了圣诞节就回青城。
也为了赶上贝玉升案子的再审开庭。
证据充足,审判过程很顺利。
主谋在芬兰已经伏法,在中国的都是一些拿钱行事的喽啰,全都对自己的行为供人不讳。
庭审那天,随厌坐在观众席,看棠盛带着手铐,穿着黄马甲垂头耷耳站在被告席,听法官对他罪行宣判时,恍然记起时候他下班回家,棠赢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喊“爸爸”,他从后面变戏法似的掏出给棠赢新买的玩具逗他开心,而他只是站在栏杆上远远望一眼。
不会凑过去。因为去了也是招人嫌,没玩具不,可能还会被踹一脚,然后疼上一星期不能起床。他身体不好,再严重点就要进医院。
贝梨牵住他的手,“别看了。”
“没什么不能看的,时候就对他没什么感情,现在更不会对他有什么怜悯同情。”
从法院出去,随厌开车到一家花店,买了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放车里。
贝梨拿到手里闻了闻,很香很新鲜,问他:“我们要去哪,看谁啊?”
她不喜欢红玫瑰,这明显不是给她的。
“陪我去趟墓地,看看我妈。”
“看伯母?”贝梨讶异一下,转瞬想到棠盛的事情,他应该想去跟他妈妈消息,“好。”
怕花放倒会被压坏,贝梨捧在怀里保护着。
他们在墓地山下入口停车。
这时候的青城,大部分树叶依旧绿着,偶有几种落叶林枯着枝丫,显露出三分冬季的萧瑟。
到墓碑前,随厌从她手里接过花,放下去。
“妈,我又来看你了。”
“我亲手把你爱了那么多年的棠盛送进去了,按你的性格,肯定会怨我,不过你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怨我也没什么用,反正我一直都不听你的话,一直都不去讨好他……”
他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着,贝梨在他后面站了一会儿,到其他地方转悠,远远看见他好站起来了,才又回去。
随厌伸手把她拉到墓碑前,贝梨看清墓碑上的字:母亲随情与之墓。
字上面一张黑白照,女人长发垂在胸前,很漂亮,平静的眼中有道光,似乎有了很浅很淡的笑。
看着性格比较冷,随厌应该随了她的性子,长的也有六分像。
随厌:“妈,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过的贝梨,她回来了,我们又在一起了,我们很相爱,我们以后会结婚,会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像你,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还嫁,不会像你过得那么惨……”
他话没完,握着贝梨的手被扯了下,转头看她递的眼神,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带了狠劲儿。
看着照片停了会儿,才:“我们走了,你自己在那里有什么缺的想要的,给我托梦。”
贝梨对着照片摆手,“伯母再见。”
走到下山口,前面有个石板翘起,随厌拉开她准备踩上去的脚,“想什么呢,一路都心不在焉。”
“在想……原来伯母姓随啊。”她的心又迟疑,生怕戳到他痛处。
随厌不在意,“姓随,是不是好奇我名字里也带这个字?”
她点头。
“以前家里佣人嘲笑她时过我名字怎么来的。我出生之后,她非要证明棠盛心里是有她的,证明我是他们俩爱的结晶,想让我的姓名里面有他们俩的姓,棠盛被她每天提的烦不胜烦,就随口取了我这个名,既顺了她的意,又表达了他对我的厌恶,多两全其美。”着,随厌恶劣地笑了笑。
“……”贝梨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出来。
“既然棠盛不喜欢,他们怎么结婚的啊?”
“要不棠盛蠢呢,他和蒋夫人有矛盾离婚,就想找个女人结婚刺激蒋夫人吃醋,然后我妈就屁颠屁颠主动把自己送过去了,还做梦想着棠盛是颗石头她也能给捂热,哪知道石头没热,她倒先把自己烧没了。后来过得那么惨,谁都看不起,都是她自己作的。”
虽然是亲儿子,他也对她看不起。
就是有她的前车之鉴,后来他们分开,他宁愿在原地毫无希望地等,也不会主动凑过去。
贝梨又不知道什么了。
可能是时候跟着伯母吃太多苦,他对伯母怨意很大。
她虽然没经历过,也知道随厌后来跟养父母过得多惨,不会劝他丢下那份怨。这种东西,只能随着时间过去,经历的多了,慢慢自己看淡。
她被他牵住的手晃了晃,拖着音撒娇问:“我们今晚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回去吃吧,忙了大半年,终于结案胜诉了,怎么也要好好庆祝庆祝。”
贝梨偏着眼悄悄掀眼皮看他现在反应。
然动作刚摆好,就被他逮个正着。
随厌笑:“这么看我干嘛?我没事,都了我对棠盛没感情。要有感情也是堆积那么多年的怨恨,现在痛快还来不及呢,更要庆祝了。”
“再了,贝叔终于洗刷冤屈,怎么也要给他给他办个洗尘宴。”
见他真不怎么在意,贝梨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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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到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别墅里灯火通明,光照到院子里,昏昏明明一片。
他们进门,孙姨孙叔正端着菜盘子从厨房往餐厅送,饭桌上已经快摆满了。
贝梨闻着孙姨手上那盘红烧肉的味儿跟到餐厅,“怎么做这么多?”
孙姨满脸喜色,“棠先生贝先生宣判无罪胜诉了,让我们多做点庆祝庆祝。”
贝梨转头看他:“你早就决定回来吃饭了啊?”
“嗯。”
随厌拎着她想往桌上凑的后领,“在外面一天了,还去了墓地,脏,先上楼洗澡再下来吃饭。”
青城的冬天不冷,她就在底衫外面穿了个毛呢长褂,被他一拎,直接拽着走了。
留贝玉升和孙叔孙姨在餐厅看笑话乐呵。
他在牢里待了八年,身体底子早就掏空,到现在中风也没好一点,只是控制着不让再继续加重。
晚上这一顿吃得热闹,他也高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嘴竟然好一点了,模模糊糊能发出具体声音话。
虽然还是听不清晰,但他慢声一个字一个字多几遍,能辨出来的是什么。
贝梨别提多高兴了。
本来以为回来给他了李筠和莱西的事,他会气得中风更严重,没想到病情没加重不,还出乎意料好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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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了结,没了其他事,贝梨闲下来,开始准备不知道被莫穗亚催了多少遍的画。
晚上从画室出去,换掉沾了一身染料的衣服,脱里面裙子的时候,后背拉链卡到已经到肩膀下边的头发。
正好卧室门开,贝梨喊他:“随厌,过来帮我弄一下头发。”
他听话走过去,将她一肩浓发拨到前面,抽出卡在拉链里的头发,拉链给她拉下去,在肩上稍微一拨,裙子就掉到脚踝。
他手从她肩膀落下去,搂到她滑腻的细腰上,下巴埋在她肩上,凑到耳后发里闻了闻,“怎么不剪头发了?明天跨年,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贝梨怔了下,旋即身子后仰靠在他胸膛上,专意使着坏用长发去蹭他鼻子,挑衅问:“怎么?我长头发不好看吗?嫌弃到主动让我去剪头。”
“没有,就是问一问。”
她留的短发,齐刘海要是从中间拨开,形似她的“贝”姓,就是因为这个,二十多年了都没换过发型。
贝梨缓缓吐一口气,转身趴他身上腻着寻安全感,“不想要那个了,换个发型,变个心情。”
“……因为许肃?”
她闷闷点头。
“那就不剪了,长发也好看。”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叼起她耳垂磨咬,“特别是现在这样,和你这么白的皮肤形成强烈视觉冲击力,更刺激我神经。”
贝梨被他舔咬得头皮酥软,吐着滚热气的低音又往她耳朵里钻,红晕一下从耳廓窜到脸颊,慢慢延到脖子,还不见弱势地往下走。
思绪被他的动作牵着走,很快忘掉之前的不愉快。
她抬手堵住他想接着往下的唇,声喘息,“别,还没洗澡呢,脏。”
他在她手心亲了下,“不用洗,我们阿梨哪都是香的,想在哪?”
贝梨抱上他脖子,“我想洗一洗,去浴室。”
“好。”
他依旧照顾她的感受,先伺候好她才关心自己,甚至饶有趣味地换了几个姿势,贝梨还是发现他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窝在他怀里歇着,她撩起一绺头发,用发尾去搔他下巴,仰头用还没褪去水汽的雾眼看他,“有什么心事吗?”
随厌皮肤冷白,眼尾处的欲色还染着,闻言却消得一干二净。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舒服吗?”他一点点摸过去,到一个地方看她皱眉张嘴嘶了声,按揉着。
“没有。”贝梨摇头,旋即笑,“就是太舒服了,这么讨好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随厌叹息一声,将她泛着潮气的头发撩开,把趴在自己胸膛上的人儿又往上抱了抱,紧紧搂着,“明天不是跨年?”
“嗯。”
“想把糖酥接过来,把她放蒋夫人那半年了,哪回电话都念叨问我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那就接啊。”贝梨凶巴巴不客气地拍他的脸,“我看着像是那种不让孩子进家的坏后妈?”
他低低笑着,“不像,就是你们没怎么见过,怕你到时候会怕生,觉得别扭。”
贝梨回想了下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还好吧,我们之前见那几次处的还挺不错的。”
随厌头疼地按按额角,“她……很皮。”
“有我时候皮?”
“差不多。都是我手把手养出来的,能差哪去?”他有点得意。
“那不更有乐趣了?”
随厌唇角勾了勾,“也是。”
提前和棠家好,棠酥在中午陪蒋夫人吃过饭,他们下午去接她。
棠家,棠赢去世,棠盛进去了,就剩蒋莲舒一个人。
他们进屋的时候,蒋莲舒穿着旗袍端坐在沙发上,依旧把自己收拾得精致,低头看自己的杂志,并没有搭理他们。
棠酥拉着自己的橘色儿童行李箱飞快从楼上奔下来,冲到随厌怀里,声音又脆又甜:“叔叔。”
随厌脚底稳稳站着,嗯了声。
棠酥又快速挪着步子到贝梨身前抱住她的腿弯,仰头冲她甜甜笑着:“漂亮姐姐,不对,漂亮姐姐现在是叔叔女朋友,我该喊你……婶婶。”
贝梨弯身捏捏她软乎乎的婴儿肥,“怎么这么聪明?”
棠酥吃吃笑眯了眼。
“这么迫不及待想走啊?”坐在沙发山忽视他们的蒋莲舒忽然出声。
棠酥松开贝梨,锃亮的皮鞋哒哒踩在地板上跑到蒋莲舒身边,爬到沙发上,在蒋莲舒丝毫不显年龄的水滑脸颊上大声啵了一口,“哪有奶奶,我已经陪你半年啦,该去陪叔叔了,你不要吃醋,等我放假了还会经常来看你的。”
一碗水端的比谁都平稳。
蒋莲舒成功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去吧。”
“那我走了哦,奶奶再见。”
棠酥和她挥完手,跑回随厌身边,一手牵着叔叔,一手牵着婶婶,仰头对他们:“我们走吧。”
她嘴甜,一回别墅就先抱着孙叔孙姨诉思念,把他们逗得哈哈笑,又跑到贝玉升身边,眨着大眼问:“姥爷,我能抱你吗?”
上午随厌已经给他过棠酥的存在,贝玉升稀罕地看着丫头,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样子像极了贝梨时候,艰难地幅度点了点头,“……好。”
就一个音节,棠酥听懂了他的话,过去抱了抱他,见高度合适,又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贝玉升一张枯脸溢满了笑。
“我叫棠酥,不过我还有个名糖酥,糖酥饼的糖酥,姥爷可以喊我名……虽然听着没差别。”话没完,棠酥先自己摸着脑袋笑开。
逗得一屋子都是笑声。
晚上跨年,他们吃过晚饭,站到院子里,放电子烟花。
“咻”声窜天,五彩斑斓变换各种动物鲜花形状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格外炫目漂亮,棠酥拍着手高兴地在贝玉升身边蹦跳,“孙爷爷孙奶奶,姥爷,看,好漂亮啊。”
孩子和烟花吸引走他们三个注意力,随厌站在后面,悄摸扣上贝梨掌心,低头碰到她额角亲了亲,声问:“回去?”
“一会儿糖酥看不见你会不会找?”
“不会,她比你时候独立,不会黏的一看不见我就到处找。”他笑着揶揄。
贝梨红了脸,抬手掐他腰肉。
她从前对他确实黏糊得厉害。
随厌配合地声叫了下疼,搂着她偷溜回卧室。
浮浮沉沉半夜,指针到跨年那一瞬,顶峰和青城市中心那块到点准时敲响的钟摆同时刺激得她神经绷紧到发颤,意识猛然清醒过来。
随厌鼻尖汇聚的汗低到她绯红眼角,顺着流下去,像她承受不住留的泪。
他脱水微微翘起干皮的唇吻了吻她眉心,“阿梨,新年快乐。”
“随厌……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
肥章~
还有最后一点,等我这两天写完一块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