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郡主恶毒8
“郡主,?三皇子妃差人送了拜帖过来,明日来亲王府拜访。”
春和端着朱红漆木托盘,里面放着下人递进王府内院的皇子府拜帖。
乳娘正在往云悠身上比划各色锦缎样布,?到四月,?便是纪国郡主的及笄礼了,亲王府已经开始筹备,乳娘揽了所有的衣裳首饰,?干劲儿十足,立志要把养出来的娇娇扮成国都最美丽的人儿。
“放着吧,?我知道了,?备些招待客人的香果,茶饭不必了,?棉帕子备些,?怕是明儿来的,是个心碎的泪人。”
“什么泪人?可是见什么不妥当的人?你四月便要行及笄礼了,可不能惹了不快的事儿,?劳伤神。”
乳娘唠叨起来,一边的春和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华嬷嬷什么都好,?就是把郡主当成了自个儿的眼珠子,?偏疼得过分。
云悠自是好一番保证,?乳娘这才又忙着挑绣品去了。
次日,李元玉十分低调地拜访了亲王府。
入了内院的湖畔八角亭子,因着隆冬,亭子的八个方向,除了竹帘,还挂上了防风的厚绸,?那绸子绣着落梅,十分雅致。
亭内已经布置了一番,红泥焙炉,一个烙梅花的铁壶冒着热气儿,闻着芬芳气味,是一壶巧红梅花茶。
见李元玉走进来,侍奉在泥炉旁的春和熟练地掀了盖子,往里面加了几朵洛神花,那香气立刻又清雅起来,带了一丝淡淡的酸甜。
纪国郡主歪在旁边的茶几上,一身莲子白的捏边交领袄,里间配了一件芋紫色的襦裙,用一支掐丝梅花金簪绾了发,与平日的娇艳多媚相比,清雅得很。
“坐吧。”
云悠指了对面的秀凳。
刚一坐下来,李元玉的泪水就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春和心中惊讶,连忙递上棉帕子,心中暗叹郡主料事如神。
“枉费我与三皇子结发为夫妻,枕边人的心思,竟是半点没猜着。”
云悠却不准备安慰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三皇子妃猜不着的事情,往后或许更多。”
李元玉未听出弦外之音,抹了泪,眼睛通红地看着面前拥有不输谢灵韵容貌的纪国郡主。
不,无论怎么看,这纪国郡主也比谢家姐美上那么一分,这一分是股子不出的气质,藏在那双狐狸眼中,摄人心魄。
心中酸楚更甚。
“我若是也有郡主这等容姿...”
话还未完,云悠用一声嗤笑断了对方。果然,女子最易被容貌所困,也最易因这世人最喜评优定劣的容貌产生认命感。
“我倒是高看了你一眼。”
李元玉一噎,不明白对方何出此言。
“三皇子妃,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破开了那笼罩在李元玉脑中的忧愁迷雾,如一道破云天光,直冲脑门。
她是谁?她是六部尚书之女!
“你是因为那张脸坐上皇子妃位子的?我的容姿?我是凭这容姿成了郡主?”
一道道反问,醍醐灌顶,将李元玉浇了个清明。
是啊,她首先是六部尚书之女,其次才是三皇子妃,她不是因为容貌进了皇子府,而是这身份,这娘家在朝中的地位!
乱花迷人眼,情爱蒙人心,什么时候,她也如那些闺中怨妇一般,只管看着男子的情爱所向了?
便是三皇子再爱那谢家姐又如何?谢翰林地位德高,六部尚书却也是望众之位!
“三皇子妃。”
李元玉回过神,便落入一双夺人心魄的双眸中,那眸中闪着冷洌的暗光,如井中寒月。
“同为皇室女子,你当知晓,咱们的游戏,可从来不是看谁貌美的玩法。”
离得近了,一股沉水馨香传来,透着丝丝凉薄之意。
“还望郡主明言。”
李元玉止了泪,眼神平静下来,静静地回望了过去。
云悠满意地笑起来,倒也不怪这皇子妃一时脑抽,对方还只当夫君变心,还未危及性命的时候,总以为是场风花雪月之事。
“如今陛下快到天命之年了,宫中府中,缺了孩童的笑闹,真真寂寞,三皇子妃,你呢?”
这是要自己生个孩子?李元玉一愣,细想也觉得这是个法子,若是自己有个孩子,当今太后身子还算健朗,这可就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子,太后的第一个重孙,可想而知那未来荣宠。
见李元玉露出沉思的神情,云悠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对方分神的片刻,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春和执起铁壶开始斟茶,往两盏青瓷杯中各加了一勺秋梨蜜,端上茶几,瞥见自家郡主露出的笑容,心下觉得这笑有些奇怪,像是一只狐狸,露出得逞了什么的得意。
春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郡主所言,甚是。”
李元玉执起一杯巧红梅,朝云悠敬了一敬,一口饮了下去,在杯口留下一道朱色的口脂印。
送走了三皇子妃,云悠招了只黑色猫儿过来。
“去,帮我寻只艳鬼过来。”
三皇子如今痴迷谢灵韵,李元玉少不得得用六部尚书的名义才请得动自己的夫君,倒不如用些非常手段。
黑猫应了一声,在云悠手边蹭了蹭,一溜烟没了踪影。
当晚,李元玉差下人送了一张花笺给三皇子,笺面用楷写着‘冬来等闲,可堪归宁?’
三皇子顿时黑了脸,一撩衣袍朝皇子妃的寝居走去。他心中明白,数月冷淡对方,此番对方终是有了脾气,若是不去安抚一番,等李元玉回娘家一闹,前朝便会让他喝上一壶。
心中恼怒,仅存的理智提醒他,现在还不行,在没有得到那人确切的回复之前,他得忍耐,去面对那张已经厌烦的脸。
李元玉好生扮了一番,房门被推开,便欣喜地迎了上去,却见自己的夫君沉着脸,眼中不耐烦至极。
女子的手去挽男人的胳膊,却被对方下意识拂开了,自顾朝里屋走去,坐到备了酒菜的桌前。
李元玉浑身一僵,定了定神,坐到自己夫君的身边,为他斟了一杯酒。
一杯酒下肚,三皇子转头去看自己的皇子妃,越看越觉得厌恶,对方在这冬日里穿着薄衫裙裳,得什么主意他自是知道,越是清楚,越是令他厌烦。
李元玉心凉了下来,对方眼中半点情谊也无,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不耐烦。然而,那眼神在下一刻出现了变化。
三皇子觉得自己定然是魔怔了,不然,他怎么瞧见眼前的李元玉,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谢家姐!
那楚楚可怜的美貌面庞,那春风弱柳般的身段,裹在薄衫中若隐若现,笑颜温柔似水,直教他欲念猛蹿。
一把拉过眼前的‘谢灵韵’,跟许久未见荤腥的狼一样,三皇子迫不及待地欺身压了上去。
李元玉心中惊喜,乖顺地任对方动作,以为夫君有所情动,却不料那人下一秒从嘴里吐出的话,令她肝胆俱裂。
“灵韵!我的美人儿,爷想你想的心都作痛了!”
被压在床第间的六部尚书之女面色瞬间铁青,脸上像是被人狠狠了一巴掌,后面这男人又了什么污言秽语,她记不得了,只记得这一晚,三皇子陈隋,给了她从未遭遇过的耻辱。
一只黑色猫儿迎着冷冽的冬日晚风,从窗台上纵身一跃,从墙根跑了。
翌日,从凌乱不堪的床上爬起来的李元玉,对婆子丫鬟嬉笑趣的言语没有半点应声儿,只是静静喝了一碗保子汤,坐在妆镜前,目光昏沉,暗意涌动。
婆子心中不明,只觉得许久未承欢的皇子妃,似乎并不欢喜,甚至有些阴沉。
“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云悠摸着黑猫的头,对伏在自己面前,化作谢灵韵模样的艳鬼赞赏道。这艳鬼身前是个貌美的妇,年纪轻轻就守了新寡,心中寂寞难忍,又对自己的容貌十分得意,长此以往,便与村里的男人们不清不楚,最后被愤怒的婆妇们瞒着村里干事,擅自将人沉了塘,这才怨气丛生,化作艳鬼。
艳鬼欢欢喜喜退了下去,心中对这附身姐,化作对方欲想之人勾引皇子的差事十分满意,不必对方叮嘱,也准备吃定了这对皇室夫妻。
自那晚之后,皇子府的下人们发现,皇子妃不知使了什么厉害手段,三皇子一改几个月间的冷淡,上瘾一般每晚都往皇子妃寝居里钻。
李元玉听着府中的风言风语,嘲讽一笑,不知是在嘲讽下人们口中的三皇子,还是嘲讽‘厉害的皇子妃’。
二月一过,天气就开始暖和起来,李元玉听着御医的诊断,终于扬起了这段时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有了身孕。
再度踏进书房,她想心平气和地和自己的夫君谈一谈,对这个孩子,对他们之间的隔阂。
然而对方只是如饥似渴地对着一封书信看了又看,李元玉的身孕之事,三皇子连头也没抬,完全不在乎,似乎到了白日,他们之间就更加破碎,更甚之前。
李元玉瞧得清楚,那封书信只有一个字,‘可’。
与三皇子府上这对夫妻诡异的关系相比,谢灵韵近些日子也不大顺心。
秦枢已经许久没来谢府了,哪怕她拿着拜帖去请,对方也全无回音,谢灵韵第一次知晓遭人冷遇是这种煎熬的滋味,偏生她直觉里认定了对方。
为了排解这种忧思,她开始与三皇子互通书信,诉自己的女儿家心思。两人几个来回,信中渐渐显露出翻浪春意。
谢灵韵的书信,与那封回信,都令三皇子异常兴奋。
快了!他想。
...
冬雪化去,地里原本被积雪覆盖的污泥见了天日。
草长莺飞之时,亲王府中一道道请帖送入了都城百官府上,本朝唯一的纪国郡主,受礼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