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回到现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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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天就过去了。

    这两天,秦鹤洲发觉了许多过往不曾注意到的事物。

    许多早已被他忘却的陈年往事如一块破碎的拼图一般慢慢浮现。

    他这才意识原来于不知不觉中,陆凌川已经喜欢了自己那么久。

    在第三日的黎明破晓到来之时,他将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而这晚,陆凌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其实他这几日来一直如此。

    凌三点多的时候,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翻开了床头柜上的那瓶褪黑素,伴随着药片的轻响,他吞下了半杯水。

    凌五点多的时候,朦胧的光线透过窗帘的薄纱照射进来,天快亮了,窗外响起鸟叫声,陆凌川将脸埋进了枕头之中,终于睡着了。

    而从始至终,秦鹤洲一直坐在床尾陪着他,等陆凌川进入了睡梦之后,他才起身离开来到了客厅。

    凌的客厅显得格外孤寂,在客厅的尽头有个巨大的书柜,秦鹤洲百无聊赖地扫过书柜上的一本本书,直到摊放在底层的一本刻着“日记”二字的蓝皮书脊闯入了他的眼帘。

    秦鹤洲的视线蓦地顿住了。

    下一秒,从阳台吹来的一阵风将那本日记掀开,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

    上面的黑色水笔字迹还显得有些稚嫩,日记的页面早已泛黄,字迹也开始褪色。

    上面记的是陆凌川刚进入高中不久的某一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在那一页的开头,他写到“今天被高年级的几个人取笑了,他们把我围在篮球场,我是‘娘娘腔’,还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或许我和他们是有些不一样......”

    当时的他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六岁。

    陆凌川发育的晚,那个时候的他个子也不高,皮肤倒是很白,看上去平时就不怎么晒太阳,长得像个姑娘一样秀气。

    那会儿他刚发现了自己或许不喜欢女孩的事实,他难以想象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会怎么样。

    兴许他们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又或许会让他接受某种心理治疗。

    而少年人的心事根本无处述。

    在这种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中,他变得有些孤僻,不合群,与朋友的关系渐行渐远,再加之,刚踏入高中,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陆凌川变得愈发不适应。

    他的父母在物质上给予他最好的一切,然而精神上的陪伴却贫瘠得可怜。

    这注定了他的开始不是那么顺利。

    不过陆凌川长得好看,皮肤白,五官生得秀气,成绩优异,家境又好,即使他性格不合群、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角落安地静学习,也很讨老师和女孩的子喜欢了。

    但是这些喜欢对于一个不会应对的人来,反而显得沉重。

    而陆凌川在同性之间的人缘却变得越来越差。

    他也想过要改变,却总是无从下手。

    矛盾日积月累,最终在那一天的体育课上爆发了。

    他们学校人少,体育课是按项目而不是年级和班级来划分的,陆凌川当时选了篮球,但其实他那时根本不喜欢篮球,也不怎么会。

    所以体育课的时候,只要老师不发现,他通常是偷偷带上一本书,坐在球场边缘看别人,偶尔上场也是洋相尽处,传球经常丢球,三步上篮变成十三步上篮。

    久而久之,那群高年级的越来越看不惯他。

    严格意义上来,陆凌川很少影响或者妨碍到他们,但人就是一种喜欢排斥异己的生物。

    陆凌川性格孤僻,总是干着不合时宜的事情,皮肤白,个子不高,还瘦,半天不出一句话,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足够让他们想讨厌他,或者想要欺负他。

    甚至还有流传出了他喜欢男生的传闻。

    那一天,天气很热,太阳很毒,再加之体育课的剧烈运动,人心愈发地浮躁。

    陆凌川照常坐在树荫下看书,他看得很投入,以至于没有听见球场中央传来的“帮忙捡下球”的喊声。

    直到面前笼下几道高大的阴影,陆凌川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了滚到自己脚边的篮球。

    为首的男生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另一只手插着腰,一脸的凶相,

    “你TM是聋了是吗?”

    陆凌川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我刚才没听见。”

    “哦,”闻言,那个男生扭头看向他的伙伴,咧着嘴角笑了起来,“娘娘腔他没听见。”

    身边的人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很刺耳,他们把语言作为最锋利的武器,像刀子一样扎人。

    下一秒,

    那男生一把夺过陆凌川手中的书,“艹!在看什么呢?”

    意识到手中的东西被人抢了过去,陆凌川蓦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男生粗暴地翻了一下,发现是他们的数学教材,于是他嫌弃地骂了一句,“哦,娘娘腔就喜欢在体育课上看这种东西是吗?”

    陆凌川沉默着没有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手中的书,那个男生将书举得很高,那个位置他根本够不到。

    他的这种反应似乎更加激怒了那个男生,对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骂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TM是不是gay啊,恶心死了。”

    闻言,陆凌川的长睫蓦地颤了颤,明明天气很热,但一股凉意却从他的脚底升到头顶,就好像有一盆冷水迎面浇了下来一般。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个错误。

    想到这,他的头愈发地低垂下去,像个鸵鸟一样躲在自己的壳里。

    阴影逐渐逼近,那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下次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碍眼,懂......”

    而就在这时,

    “艹!”

    那男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一个篮球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立即愤怒地转过身左右张望,“谁不长眼睛啊?”

    陆凌川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在耀眼的阳光下,少年高挑的身影蓦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是这篮球不长眼睛。”

    对方低沉的嗓音中还夹杂着隐隐笑意。

    陆凌川知道他叫秦鹤洲,因为他们是一个班级的,只是因为刚开学没多久,再加之陆凌川性格内向,所以之前基本没有和对方上过几句话。

    秦鹤洲此时穿着一身利落的运动服,上面刻着他们学校的名字,他是校篮球队的。

    他头上绑着白色发带,黑发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有些凌乱,个子又高,和这些个高年级的不相上下,看上去手脚修长。

    秦鹤洲用腕带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在那几个男生愤怒的目光下缓缓朝他们走过来。

    “你TM会不会话,用球砸我,还不知道道歉?”高年级的男生显得很生气。

    “了是篮球不长眼睛,你让它给你道歉吧。”秦鹤洲微扬起下巴看着对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随即“哗!”地一声夺过那男生手里的书,又塞到陆凌川手中,挡在了他和那几个男生中间。

    那一刻,陆凌川眼前不再是那些人嘲讽的嘴脸,而是少年坚定的背影。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

    “你TMD?”高年级的男生用手指着秦鹤洲的鼻子。

    秦鹤洲直接挥开了对方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们要干嘛?”

    即使秦鹤洲面前站着的是四个高年级男生,他的气势却不输对方半分。

    刚才他练球练到一半,正准备中场休息,就见到隔壁半场的那几个高年级男生把陆凌川围了起来的这一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就是仗着自己年纪高、人多,明摆着欺负人。

    秦鹤洲就是看不惯这种事情,而且陆凌川还是他同班同学,哪有让人随便欺负的道理。

    这一瞬,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那几个高年级被秦鹤洲的话给梗住了,让他们口头嚯嚯还行,又不敢真的动手,而且对方还是校队的,到时候万一叫来一群篮球的壮汉,那自己怕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只能是愤怒地看着他,骂了几句。

    见面前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秦鹤洲不再去看他们,而是拉起陆凌川的手腕,对他了声“走”。

    少年的手掌宽阔,骨节分明,掌心的温度很高,将陆凌川纤细的手腕整个握住,动作却很轻。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种特别的情愫开始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当秦鹤洲转过身对他“走”时,少年鸦羽般的长睫扫过眼帘,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嘴唇都显得格外生动。

    陆凌川望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只感觉心跳变得很快,比刚才被那群人围住时跳得还要快。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就在这时,高年级男生看着秦鹤洲的这个举动,忽然嗤笑一声,“他要是gay,你和这种人呆在一起就不怕被传染?”

    陆凌川在听到这句话后,瞳孔蓦地紧缩,脊背绷紧,如坐针毡,他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害怕眼前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会对他露出嫌恶的眼神,害怕他会突然松开自己的手,害怕他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但是,秦鹤洲并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对着那个高年级的了一句,“我看傻逼才会传染。”

    随后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拉着陆凌川径直离开了。

    秦鹤洲拉着他一直走到了另外一个半场,在松开了陆凌川的手腕之后,见对方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动,他转过身,用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微眯起眼睛,看着陆凌川道:

    “怎么了?你是还在想他们刚才的话吗?没什么好在意的,那群人就是故意拿人出气,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难过。”

    眼前的人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秦鹤洲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是想到什么什么。

    下一秒,陆凌川微微抬起头,看向自己,眼神有些落寞,声音很轻,“可我或许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就在陆凌川以为对方不准备再睬自己,眸光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眼前笼下一道阴影,少年朝自己走近了几步,站到了自己面前,

    秦鹤洲手中还抱着篮球,他看着陆凌川一字一句地道:“你想想,人这一辈子其实长不长,短不短,都是为自己而活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又懂什么?做你自己就好了。”

    其实秦鹤洲也不知道陆凌川的“不一样”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每个人肯定都有着他/她不合群的地方,就像有些人不擅长体育,有些人不擅长数学......

    正因为如此,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陆凌川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但先前那股压抑的情绪却在这一瞬消散了,陆凌川的眼眸不再低垂,一举一动也不再遮遮掩掩。

    见陆凌川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低落了,秦鹤洲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要来一起球吗?”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会也没事,就随便玩玩。”

    原本不喜欢篮球的陆凌川,望着少年俊逸的面容,鬼使神差地了句“好”。

    然后他就在秦鹤洲的面前,表演了一个十三步上篮。

    陆凌川投完这个球,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悄悄地红了,随后他偷瞥了一眼站在栏杆下的秦鹤洲,见对方果然在憋笑,脸上也蔓上了一层薄红。

    下一秒,

    “没事,”秦鹤洲弯腰捡起球,指尖搭在下巴上,朝他笑了笑,“詹姆斯也会十三步上篮。”

    见陆凌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着球走到陆凌川身边,“我可以教你,慢慢来就好。”

    着,他运起球向前跨了两步,身姿利落地做了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的动作,伴随着“哐!”的一声,球进了篮筐。

    ...

    从那之后,陆凌川不再自我否认,他开始学会接受自己,虽然他仍旧不是外向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选择以自己最惬意的方式与人相处。

    后来他当上了班长,承担起了各种责任,不再是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变得越来越优秀。

    而唯一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便是他对秦鹤洲日益增长的喜欢。

    在日记的最后他写道:

    “他肆意张扬的模样永远印在了我的心里,怎么样都忘不掉。

    从那一刻开始,我发现自己不再喜欢男生,

    我喜欢他。”

    日记后面记得很零散,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在高三毕业的那天,陆凌川又写道:

    “我还是没敢告诉他‘我喜欢他’,但昨天晚上我可能喝多了,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已经废弃的邮箱发了封邮件,不过他应该永远不会看到,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字迹到这便戛然而止。

    秦鹤洲在看完这些文字之后,心中漫上一种难以言的情愫,

    当初帮助陆凌川解围本是他的无心之举,但却不曾想让对方记了那么久。

    而陆凌川对自己的那份喜欢,让他的魂魄得以从阴曹地府重返人间。

    更重要的是,在穿越的四个世界和成为“鬼魂”的这三天中,秦鹤洲意识到了自己曾经错过了一份真挚的感情。

    但是现在他又得到了一次机会,使得这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下一秒,伴随着“嘀嗒!”一声,指针走到了八点的位置。

    的第一缕阳光照入宽敞的房间,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秦鹤洲闭上眼,笑了笑。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般准备充分。

    随着他话音落下,金光流转,时间逆流,眼前的空间开始快速地扭曲坍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扭曲的场景又再次清晰了起来。

    【欢迎回到现实】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电子音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响起过。

    秦鹤洲感觉自己的双脚重新踏上了地面,周围的事物终于再次有了实感。

    而他此时正坐在宽敞的会议桌前,身边的人收拾起桌上的一叠材料正准备离开。

    秦鹤洲回到了三天之前,开车行驶上高架发生追尾的那个晚上。

    现在,他刚刚结束了公司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被对方收购之后,他们部门具体负责的职责和未来规划。

    就在这时,身边的秘书转过身,对他道:“秦总,有消息,明天我们部门会调来一个新的副总,到时候直接负责和我们对接,好像姓陆还是什么的。”

    秦鹤洲记得秘书的这句话,上一次,他在开完会之后,因为对方的交接程序一拖再拖,要求又一直在变,隔三差五就要开会,又开不出任何实际的内容,于是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当场就回了秘书一句,“我管他姓什么?”

    随后就气愤地离开,开车上了高速。

    这回,他倒是一点不急,靠着办公椅,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着问道:“哦,他全名叫什么?”

    秘书翻了翻材料,“陆凌川,他爸陆祈朗就是明晟的合伙人之一。”

    闻言,秦鹤洲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嘴角,“好的,我知道了。”

    人生兜兜转转确实是个圈没错。

    随即他看了眼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对秘书道:“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秘书点点头,又道:“秦总,您今晚还回公司吗?”

    秦鹤洲摇了摇头,“不了,我明天过去。”

    罢,便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与秘书一道走了出去。

    在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和秦鹤洲撞了个满怀,似乎因为他在会议室中与秘书多了几句话,蝴蝶扇动了翅膀,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秦鹤洲手中的资料顿时散了一地,那人看上去是个加班的员工,见状连忙向秦鹤洲道歉,随后又弯下腰去帮他捡资料。

    秦鹤洲了声“没事”,与秘书一道弯腰去捡地上的资料。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耳边传来脚步声,有一个人忽走到了自己面前。

    对方穿得西装革履,面容白净,长着一双清冷的桃花眸,睫毛很长。

    在看到自己之后,显然愣了一下,长睫微颤,瞳仁中闪过亮光。

    秘书在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立即声地凑到秦鹤洲耳边,“他就是陆......”

    未等秘书完,秦鹤洲望着眼前的人笑了笑,了一句,

    “班长。”

    作者有话要:  班什么长啊,直接“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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