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呆住,愣愣地摇头。

    其实她一直想问母亲家里的情况，但又不敢问。

    如果外婆家还有人，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管过她？哪怕只是为了她父母留下的遗产也该来争夺她的抚养权啊！但是没有,好像外婆家已经没人了。可如果真的没人了，她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亲人了——陆家那几个当然不算亲人。

    没有亲人的孤独，她不想面对。

    现在听她居然还有个舅舅,她不禁百味陈杂,不知道该什么反应。

    “不过他的情况有点特殊。”牛主任。

    陆玖紧紧地盯着他。

    “他其实不是你亲舅舅。这还得从你奶奶起，你奶奶用现在的话叫做女强人，特别厉害。她做饭好吃，据你爸爸公司做的酱料就是她发明的。”

    陆玖的外公是病死的，那时候雷书雅还在读初中。雷书雅成绩好，陆玖的外婆想供她考高中考大学,将来吃公家饭、捧铁饭碗。

    为了挣钱,陆玖外婆去街上卖菜,有自己种的，也有从菜贩子那里进的货。很快她发现,卖菜不如开饭店赚得多,而且赶集有逢场、寒天,卖一天得歇一天。

    陆玖外婆就想去卖吃的，但她没本钱开店，就支了个摊子去车站卖饼。车站每天有赶早车的,有从外面回来的,很多都没吃饭,她这饼卖得不错。

    有一天，车站出现一个男孩，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笨笨的，问他住哪里、叫什么都不，天黑了开始哭，哭累了缩在街边屋檐下睡觉。

    陆玖外婆头一天就看到他，但收摊早，不知道后续如何，第二天见他还在，怀疑他是走丢了。

    男孩闻到她煎饼的香味，挪到摊子旁边直咽口水，却不动抢，也不闹着要——那时候的叫花子还挺多，很多都会这样。

    陆玖外婆见他可怜，给了他一个，他狼吞虎咽，也不会谢谢。他连续在那里待了好多天，早晨靠陆玖外婆给他一点吃的，中午和晚上靠其他人给他一点吃的。

    大家忍不住议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猜是被家里扔掉的，因为他看起来脑子有问题，要么是先天智障，要么是生病把脑子烧坏了。

    大家不可能一直养着他，虽然施舍一顿不算什么，但长年累月谁受得了，那年头大家都不好过。报了公安，公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也没办法，当地连个福利院都没有，干脆问谁愿意收养。

    这谁愿意要？就是养大了没用他家里人才把他扔掉的！

    最后是陆玖外婆把他收养了，倒不是多好心，主要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记住陆玖外婆了。陆玖外婆每天去车站要经过公安局，他住公安局那几天，一看到她就跟着跑。

    陆玖外婆心软，想着养他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穿都有现成的，拿陆玖外公留下的衣服改改就行。

    于是这孩子就成了陆玖的舅舅，名字是雷书雅取的，叫雷书明。

    过了两年，县里办了残障学校，村里建议陆玖外婆把雷书明送去上学，上学是免费的，可以让他学会一点自理能力。

    陆玖外婆答应了。当时周围还有人嚼舌根，她是自己不想管才把人送去学校，又她收养这个孩子没安好心，是为了让政府给她好处。那时候的保障制度根本不完善，她能有什么好处，能拿到的也是她原本就能申请的。外人却没想过，雷书明每周去残障学校要坐车，车费得自己出，当时乡下很多家庭就因为心疼这点车费，没把有问题的孩子送去免费的学校。

    但陆玖外婆想，她不可能照顾雷书明一辈子，让他有点自理能力也好。

    她是对的。她不幸在雷书雅大学毕业那年患病去世，雷书雅在老家工作时，雷书明偶尔会去给她送饭，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有问题，只觉得他不爱话。现在雷书雅也不在了，雷书明仍然能好好地活着，靠的就是那几年在学校学会的自理能力。

    “他现在在哪里？”陆玖问。

    “在老家，住的你外婆留下的房子。那房子原先是土墙房，大概二十年前，你爸妈拿钱盖了砖墙房，现在还好好的。”

    “我想去看看他。”陆玖心情复杂，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但肯定要见一见，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牛主任点点头，正好也歇够了，打算现在就出发。

    陆玖对张律师：“要不你们先回酒店吧？”

    张律师想了解的是陆文礼公司相关的事，陆玖舅舅那边没必要，就答应了。

    陆玖单独跟牛主任去太平镇，车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条看起来不错的街道。

    牛主任：“这就是镇上。”

    汽车靠边停下，牛主任带陆玖下车。

    陆玖看了看周围，建筑很旧，看起来比她时候跟着奶奶住的那个地方还落后，但店面却是应有尽有，奶茶店、蛋糕店、火锅店之类的就不了，还有专门的水果店和大型超市。

    牛主任带着陆玖走了几步，站在超市门外，示意她看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有个烧烤店，铺面很，店里摆了两张桌子，门外摆了四五张，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围在那里，有些人在点烧烤，有两个站在角落的摊位前。

    那个摊位很简陋，只有一个炉子、一个桶，炉子上架着锅，看起来是口挺大的平底锅，一个男人拿着食品夹在锅里翻东西。

    “就是他。”牛主任，“在做玉米饼。”

    陆玖脑子空白了一瞬，去看那个男人，长得很白净，没留胡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他穿着一件白t，低着头认真地翻动玉米饼。

    牛主任：“这艺是你外婆教的。你爸妈去世前，他在县里饮料厂的食堂打饭。你爸妈走后，因为厂子遇到的困难，很多人迁怒他。别看他智商不高，但别人喜欢他讨厌他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明白姐姐姐夫不在了，就自己回来了，后来开始卖玉米饼。听一开始做得不好吃，不过他做得认真，而且很讲卫生，大家想着照顾他生意，还是会买。现在嘛，做得可太好吃了，来晚了还买不到。他动作慢，做不了多少，卖完就回家。我给他算过账，一个月除了成本能赚一两百，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卖，只在有新鲜玉米的时候卖，加上低保和补助，日子还算过得去。”

    陆玖动身往那边走，走到近前，闻到一股新鲜玉米被碾碎后的腥气。腥气是从桶里传出来的，不过桶上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

    锅里放着烧开的热油，里面有个金黄色的饼，特别圆，像圆规画出来的。陆玖正疑惑怎么能做得这么圆，就见雷书明拿着夹子在饼边一夹，夹起一个圆形铁箍。

    原来是这么回事。

    雷书明把铁箍放在饼旁边，又翻动了几下饼，把饼夹起来摆在沥油架上，然后揭开桶盖，拿起里面的汤勺舀了一勺东西出来。

    是玉米浆。

    牛主任：“是新鲜玉米，用石磨磨的。”

    雷书明把玉米浆倒进油锅，在铁箍圈定的范围。

    玉米浆被铁箍禁锢成标准的圆形，在油锅里滋滋作响。

    雷书明放下汤勺，拿起防油纸袋，把沥油架上那个饼装好，递给等在摊位前的女生。

    女生付了一块钱，放进三轮车上一个装零钱的铁盅里。

    陆玖一愣，回头问牛主任：“一块一个？”

    牛主任点头：“乡下物价低。”

    这低到超出陆玖的想象了，让她觉得心疼。

    雷书明又做好一个饼，沥了沥油交给顾客，终于有空朝陆玖这边看来，招呼道：“牛主任。”

    牛主任笑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雷书明点点头，沉默地整理了一下摊位，然后打量陆玖，好像在期待什么。

    陆玖反应过来，忙：“给我做两个！”

    雷书明熟练地拿起汤勺去舀玉米浆。

    陆玖拿起，想扫码付款，却没看到二维码。

    牛主任声：“他没，不会用，我来吧。”

    “不不不，我有现金！”陆玖从包里拿出钱夹，里面有些零钱。她看了看，拿起一张五十的，犹豫了一下，换成一十的，然后利索地放进雷书明的铁盅里。

    雷书明看了一眼，放下翻饼的夹子，从铁盅里找了八块钱给她。

    陆玖盯着零钱不动，他不解地看着她。

    她伸接过来，哑声：“谢谢。”

    他也了一声谢谢，擦了擦，继续煎饼。

    饼煎好后，他递给她。陆玖接过来，想给牛主任，牛主任：“我以前吃过，你先尝尝味道吧。”

    陆玖就没和他客气，把饼送到嘴边，吹了两口气。刚起锅，有些烫。她轻轻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仔细品尝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饼！

    表皮酥脆，内里清甜，重要的是有玉米的香气。

    她以前也吃过煎炸的玉米饼，原料打得很细，但玉米是粗粮，口感不可能像米饼、面饼那么细滑，吞咽的时候会有一种刺喉咙的感觉。

    雷书明这个玉米饼的原料是用石磨加工的，主要是将玉米粒碾破，并不会很碎，所以吃的时候很有嚼劲，却不会刺喉咙。

    太好吃了！

    不等牛主任那一个做好，陆玖就吃完了。

    牛主任一笑，等雷书明把饼给他后，他转交给陆玖。

    陆玖急忙摆：“这个是你的。”

    牛主任：“我午饭吃得多，还不饿。你收着，等饿了再吃。”完问雷书明要了个食品袋，将饼装起来。

    陆玖觉得自己已经吃完了，让他一个人抱着饼在旁边啃不太厚道，而且就一块钱的东西，牛主任之前也吃过，的确没必要客气，就伸接了过来。

    她和牛主任一直站在街边看着雷书明，雷书明丝毫不受打扰，有人来买饼，他就认真做饼，没人买饼，他就去帮烧烤店搭把。

    他那个桶里装了半桶玉米浆，隔几分钟就有人来买，在太阳落山前就卖完了。

    牛主任：“其实他现在出摊比较好，天气没那么热，大家吃完饭都会出来散步，生意还更好。但他动作慢，人一多他会慌，等天黑了回家没路灯，对他也不安全。”

    陆玖点点头，见雷书明收摊了，走上去帮忙。

    雷书明疑惑地看了看她，不习惯她碰自己的东西，但他经常受人帮助，知道她在帮自己，声地了声谢谢，又：“不用，我自己可以。”

    陆玖尊重他的选择，停下，站在一边。

    他把东西收好，拿扁担一头挑炉子、一头挑桶，就这样回家去。

    陆玖和牛主任跟在后面，他大概不觉得是在跟着他，全程没搭理。

    他住的地方很近，只十来分钟就到了，不过已经出了镇、进了村，四周青山绿水，到处都是橘子树。

    这里的乡村公路已经修到每家每户门口，应该是刚修的，还没打水泥路面，土壤看着很新。陆玖见有两户人家门外停了汽车，想来路基修得不错。

    不知道雷书明会不会骑三轮车，会的话，出摊就不用挑来挑去这么辛苦。

    雷家有三间砖墙房和两间石墙房，形成l型。石墙房靠院子的这面墙只有半截，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一间放着石磨，一间堆满柴火。

    雷书明打开砖墙房的门，把炉子放进厨房，然后从水缸里舀水出来洗锅洗桶。

    陆玖和牛主任站在院子里，他也不搭理。

    牛主任走过去问：“书明，你还记得你姐姐吗？你姐姐有个孩子，叫玖，你还记不记得？”

    雷书明仍然认真地干着自己的活。

    牛主任：“以前你最爱抱她，都不准其他人和你抢。”

    陆玖眼眶一热。她时候被这么多人宠着吗？

    雷书明把桶和锅洗干净，回屋插上水泵给水缸抽水。以前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打井，雷家的井就在厨房里，一开始是动压水，后来换成了水泵。

    雷书明盯着水缸看了一会儿，感觉还要很久才满，就出来问牛主任：“你们要留下来吃饭吗？”

    牛主任：“不吃。”

    雷书明就转身回去，继续盯着水缸。

    陆玖对牛主任：“我们走吧。”

    牛主任看了看她，难掩心疼。他猜陆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妈妈这边的长辈，结果又靠不上。

    他想再等等，但雷书明这个情况交流起来太困难了，只能叹息着点头。

    回程的路上，陆玖没话，里攥着凉掉的玉米饼。牛主任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第二天，陆玖跟着张律师办完正事，张律师见刚过五点，决定抓紧时间回锦城。

    陆玖没和他一起，打算第二天坐长途大巴车回去。

    送走张律师，她本来想联系牛主任，想了想觉得太麻烦人家，就放弃了，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客运站坐车到太平镇。

    半路上天下起了雨，她下车后冲到路边的店买了把伞，照着之前的记忆走，走到了雷书明摆摊的地方。

    他现在当然没出摊，甚至烧烤店都没开门。

    陆玖到水果店买了几斤苹果，又到超市买了箱牛奶。

    外面还在下雨，她一只撑伞，另一只没法同时提苹果和牛奶，太重了。

    不过她在客运站下车时见到很多骑摩托车的人，那些人一见她就问她走不走、走哪里，所以她找个类似的摩托车就行了。

    水果店外的雨棚下就停了几辆摩托车，司都在，陆玖买水果时就听见有人和司讲价搭车。出了超市，她朝那边挥喊人，马上有个大叔把车骑过来。

    陆玖猜地方应该互相都认识，直接问：“雷书明知道吗？就平常在那边卖玉米饼的。”

    大叔问：“你去他家啊？”

    “嗯，多少钱？”

    “你是他什么人？”大叔惊奇地看着她。

    陆玖沉默了两秒：“亲戚。这么近，你走不走？”

    “走走走！”大叔给她把牛奶绑到车上，苹果叫她自己提着，两分钟就将她送到雷书明家门口。

    陆玖下车，拿出钱夹，大叔把牛奶取下来，：“这么近就不收你钱了。”

    “那不行。”陆玖不知道这么近该多少钱，犹豫了一下递了张十块给他。

    他笑了笑：“我找你。”然后找了她九块。

    陆玖放好零钱，大叔已经骑着车开远了。雷书明在家听到声音，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疑惑地打量她。

    陆玖提起东西走过去，他戒备地盯着她。

    陆玖把东西放在走廊上，收起伞甩了甩水，放在墙角，对雷书明：“我是你姐姐的孩子。”

    雷书明蠕了蠕嘴唇，喃喃地：“姐姐不在了。”

    “我是玖。”

    雷书明盯着她，不知道听没听懂，过了一会儿转身进屋，将开了一半的堂屋完全打开。

    陆玖猜这是欢迎她的意思，提起苹果和牛奶走进去，把东西放在桌上。

    屋里很简陋，家具不多，有个老式冰箱和一个大部头彩电，收拾得很干净。

    雷书明去厨房拎了个开水瓶来，拿了两个陆玖时候用过的同款印花玻璃杯，倒了两杯水，问：“你是什么干部？”

    他以为陆玖是干部。他这里来得最多的就是干部，总是关心他的生活。

    陆玖顿了一下，之前见他安安静静，不由忽略了他的情况，现在终于直面上，心里难受得紧。

    她：“我不是干部。我叫玖，是你姐姐的女儿。”

    “姐姐”雷书明低下头，眼眶红了，“她走了好像很久了，我不记得了。”

    陆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叫什么名字？”雷书明抬起头。

    “我叫玖。”陆玖耐心地。其实她周围的人都叫她“玖玖”，不过牛主任一见她就叫她“玖”，她猜以前雷书明也是这样叫她的。

    “玖”雷书明念了两遍，点点头，转身去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念，“玖玖”

    陆玖猜他在努力记住自己。

    雷书明放好开水瓶，回来问：“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陆玖点头。

    雷书明高兴地咧咧嘴，马上去烧火。

    陆玖见时间还早，但随他吧，走过去：“舅舅，我来帮你。”

    雷书明没应声，不过她动的时候，他没拦着。

    雷书明的冰箱里有肉和蔬菜，不多，他摆放得很工整，不过有些东西放错位置了。

    看食材的新鲜度应该是今天刚买的，所以保鲜的肉没有坏，被冻住的蔬菜泡泡水就能切。

    陆玖虽然帮忙，但雷书明要自己动时，她就会让给他。

    她看着他的动作，观察他的自理能力，发现他虽然会犯错，比如盐和味精分不清，但大体上没有问题。

    他甚至念叨：“肉要多炒一会儿，不然会生病。”

    想必是吃过教训，有人教过他。

    饭菜的口味不怎么样，他这一辈子，大概只学会了怎么做玉米饼。不过陆玖吃得很捧场。

    吃完饭，陆玖陪他整理厨房，发现他洗碗很仔细，洗完后，拿毛巾把灶台和锅底擦得干干净净，擦完后，把毛巾仔仔细细挂在绳子上。

    陆玖洗了两个苹果，一个给他，一个给自己，问：“你平时吃苹果吗？”

    “有时候吃。”他咬了一口，，“贵。”

    陆玖笑了笑，一边吃，一边打开钱包。她来的时候，特意去取了点现金。

    她把百元钞票全部给他，一共有两千，：“这钱你拿着。”

    “太多了”雷书明有点慌张，他觉得他不该拿这些钱。

    “不多的。”陆玖，“你拿来买东西吃啊，买肉，买苹果。要多吃肉知道吗？”

    雷书明一下子忘了该不该收钱的事，顺着她的话：“我吃的。”

    陆玖吃完苹果，从包里翻出纸笔，：“我写个电话给你，你要是有事找我，拿去叫人帮忙，让他们打给我。”

    她撕下写好的纸塞他里，问：“你懂我在什么吗？”

    雷书明点头：“打电话，我懂。”

    陆玖发现他懂的比自己想象的多，笑着问：“舅舅你还会什么呀？”

    雷书明认真地：“我会坐车，自己回家，自己去城里。”

    陆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问：“是在学校学的吗？”

    他点点头：“自己坐车，自己回家，自己去学校，不麻烦妈妈。”

    陆玖抿了抿唇，忍住眼泪，过了好久：“舅舅，我得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雷书明愣愣地点头，显然不太明白她的话，只知道她要走了。

    他有点茫然，坐在那里没有动，陆玖走时回头看了他，他也没反应。直到陆玖走远了，他才站起来，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道：“玖，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