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扬州馆
木樨园的热闹是不知边疆苦,不知将士泪。
覃隽已经走了,傅九襄一人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吃着边的葡萄,今日的碰壁,意料之中。
南邑重文轻武问题由来已久,时至今日苏郎仪经营几十年,他稳坐权利的中心,一层一层的在地方培植眼线,以李孟为首老一辈的官员皆经历了先帝的诸侯之乱,更是见证了苏郎仪以铁血腕排除异己清肃朝堂,无人敢反抗丞相的权威。而以覃隽为首年轻一派的文官,则入朝以来便浸淫在丞相的威名之下,对这位三公之首有着莫名的崇拜,在这些年轻文官的心中,丞相代表着朝纲稳固,如若有人敢挑战相权,那就是在挑战南邑数十年来形成的、固若金汤的三公九卿制度。
消失许久的青山鬼魅般的又出现在了傅九襄身边,他轻声道:“主子,的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一趟悬泉置,薄守义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松嘴,将奴才骂了出来。”
傅九襄勾唇,讽刺地笑了笑,“他已经没路了,那日朝会上没将本王扳倒,他就成了弃子,成不了气候。”
“我让你这阵子留意悬泉置人员进出,可有异动?”
青山摇头,“悬泉置每日人员流动复杂,但大多都是南北往来商贾,相党的人并未出现。”
“苏郎仪门生众多,我都认不全,就算他派了人去悬泉置你怕是也不知道。”
“属下无能!”青山语气凝重。
傅九襄沉默了半晌,他拍了拍起身,“给北疆送封信,让千山去一趟亗城。”
“薄守义还有个在亗城太守底下当文官的儿子,让千山盯紧他,别让他死了。”
“主子的意思,有人会朝北疆下?”
傅九襄冷哼一声,“兵败后你还没看出来吗?北疆都快被烛都这帮人戳烂了,窟窿补都补不上,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它烂的更彻底些,不破不立。”
南邑有专门的马道,用来往来通信,傅九襄更是在军中专门驯化了一批隼,灰褐色的隼在天际间翱翔,日飞千里且认主,黑骑军中皆用隼来通信,此次回都,青山特地带了几只隼回来。
白天放的隼,第二日傍晚北疆就回信了。
这是北疆来的第一封信,青山在心中详细地讲述了近日来北疆的战况。顺帝派遣驻守北疆的赵熙原来是细柳营的统领,出人意料,这位烛都将军竟然很能适应大漠战场,蛮族人在战败后没几天就卷土率领两万人马攻打仝城,就在众人都以为赵熙会兵败蛮族铁蹄之下时,赵熙竟然打了场漂亮的胜战,甚至一杆红缨枪刺伤了蛮族那位据有天生神力的格尔桑王子。
赵熙赴任北疆,先是命黑骑军加固了城墙布防,紧接着三道将领连番而下,三令五申军中夜间值守人员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蛮族人进行夜袭,黑骑军阵前换将,在承受了烛都来的责骂后,一改兵败蛮族的颓唐,为了在新将军面前给傅九襄争口气,打起战来简直不要命。
总的来,赵熙在北疆,可以是下面配合上面撮合,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傅九襄读的牙口泛酸,他驻守北疆时烛都文官就像是长了针眼似的看不惯他,每隔几日便想法设法弹劾他,如今赵熙去了北疆,怎的就满朝称赞了。
“不读了,都是些有的没的,本王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傅九襄将千山的信扔到了一旁。
青山憋着笑,收拾着书桌。
“公子早些歇着吧,明日十五大朝会,覃大人已经称病告假十几日了,想来明日定会上朝了。”
傅九襄心中憋气,提起剑就往院子中走去。
外头雪花纷飞,王府正殿无人居住,偏远郑戎倒是打扫的干净,傅九襄烦闷时就爱舞剑,他回王府满打满算都没住到一个月,府中老王爷种的那颗枇杷树都要被傅九襄给削秃了,虽然冬日里枇杷树也没什么叶子,但可怜那缀满了白雪的枝干,利剑略过,光秃秃的连个枝桠都留不住。
雪越越大,白日里扫的干干净净的庭院没一会就积满了落雪,入了夜的烛都大道更是泥泞不堪,厚靴踩雪地上平白沾染了淤泥。
李燃骂骂咧咧地站在扬州馆前,他这几日刚重新领回了郎中令的差事,今夜无需他轮值,心血来潮地就来了扬州馆,本想找扬州馆头牌柳依依喝点酒听她唱曲牡丹亭,可还没等他进门,就一脚踩空差点在扬州馆前摔个狗吃屎。
“哎哟,这不是李公子嘛,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依依姑娘今儿个正巧念起李公子许久不来找他,结果就来了,这可不是依依心诚则灵呀!”
花妈妈半拉半拽,将李燃给拖进了扬州馆。
扬州馆明明是个烟柳之地,却偏要附庸风雅,里里外外都和别的勾栏瓦舍不同,曲径通幽的长廊建立在湖面上,湖中几艘船内传来靡靡之音,长廊上挂着红灯笼,红灯笼下栽着翠竹,绿竹红影摇曳,乐声丝竹交织,端的是人间富贵,醉生梦死。
“依依呢,爷今儿湿了鞋子都要来听她唱曲,让她给爷我好生候着呐!”李燃边走边喊。
“那是必须的呀,李公子来了,依依不就只伺候您一人了嘛!”花妈妈上了年纪,但话时语气那叫一个娇嗔,李燃也是个奇男子,对着花妈妈这样一位能够给他做娘的妇人也能调笑的起来,就见他伸抓了一把花妈妈的丰满之处,流里流气道:“妈妈身上好软”
“哈哈哈,李公子可真讨厌,竟然还将伸到我这老妇身上来!”花妈妈戳了戳李燃的胸膛,笑着送他进了大厅。
李燃一进门,就被柳依依身边的侍女迎了过去。
“李公子,柳姑娘正在包厢中等您呢。”
李燃进了扬州馆,听着耳边环绕着的莺莺燕燕,只觉得通体舒畅,他摆摆,“别的不急,你先带我去依依屋中,我换身干净衣裳。”
“公子这边请。”
李燃没犯事前李孟管他不严,那是整日都在扬州馆听曲喝酒,常常是喝的大醉就赖到了柳依依屋中不肯走,为此这儿备了些他换洗的衣裳。
这边李燃去了柳依依的屋内换衣裳,这边柳依依已经收拾好了琵琶,为李燃温好了酒,等着他过来,但就在这时,包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们扬州馆的柳依依呢?叫她出来见我!”
“这位公子,柳姑娘今儿个被人点了牌子,不方便见客。”外头有人解释。
“怎么,本公子来柳依依就被人点牌子了?你们都是存心的吧!快些把她叫出来,本公子有的是钱,今儿个本公子就要柳依依过来唱曲了!”
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扬州馆中来的都是烛都的公子哥,随便哪个人拎出来都是有官位有功勋的人家,个个都是心气比天高的主,谁也惹不得。
人精似的花妈妈娇笑着凑上来,“哎呦,奴家当是谁呀,原来是谢公子啊,谢公子许久没来扬州馆了,莫不是都已经将咱们这儿的姑娘给忘了吧,不知道是哪儿的狐狸精将谢公子给勾了魂,真是的!”
谢清运哼了一声,“花妈妈既然知道本公子许久没来了,还不让柳依依好好出来伺候伺候?怎的,难不成你们是瞧不上我?”
花妈妈一拍大腿,哎呦一声,“谢公子您的这是什么话呐,像您这样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咱们巴结都来不及!”
这谢清运是谢坤的庶子,虽身份没有谢家嫡长子如此贵重,但谢家在烛都好歹算是百年望族,单单一个谢字,就足够震慑住众人。
谢清运其实也不是什么流连花丛的人,只不过是今日心血来潮想来扬州馆坐坐,进了扬州馆他就想起了柳依依的那琵琶。
谢清运吵吵嚷嚷,花妈妈是个怕事的,见拦不下来,就派人将柳依依叫了出来。
李燃换好干净衣裳,下楼,见到的一幕就是谢清运强行搂着柳依依,口中还下流地道:“依依姑娘,今儿晚上可得好好伺候我。”
柳依依穿着鹅黄色的纱裙,她长相本就清纯,此刻被谢清运半搂半抱,眉眼含羞敢怒不敢言,更是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这一幕刺激的李燃气血上涌,他本就格外怜爱柳依依,且柳依依在扬州馆中卖艺不卖身,下流浪荡如李燃都在柳依依面前有着几分克制,如今骤然见到谢清运耍流氓,李燃简直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
他倏的一下冲到了谢清运面前,随抄起一旁的长椅就砸了过去。
“啊!”大堂中一声尖叫。
谢清运差点被砸到,他气急败坏地看向李燃,大骂道:“李燃我招你惹你了!你要发疯换个地方去!”
李燃双眸赤红,一把将柳依依拉到身边,挥朝谢清运脸上狠狠砸过去。
砰砰砰!
谢清运被这三拳砸懵了,他边退边躲,怒吼道:“李燃你别仗着你的身份欺人太甚,今夜你若是不清楚在发什么疯,我不会放过你的!住,住,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