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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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乾辉同傅九襄住进了同一间牢房,一位当朝五殿下,一位定北王爷,两位祖宗竟然真就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顺帝看完了廷尉寺报上来的奏折,气的发笑。

    他刚召了白俞进宫,他将折子扔给白俞,没好气道:“白卿你瞧瞧,朕就不该担心傅九襄那子在昭狱过的何日子,朕瞧他不要太舒服!还有老五,朕是让他去反思过错,他哪儿来的胆子,跟着傅九襄天天吃肉喝酒!”

    白俞笑呵呵地接过奏折,“阿野那子的脾性,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五殿下赤子心肠,同阿野情分在那里,想来在昭狱中颇得阿野照顾。”

    顺帝哼了一声,看不出喜怒,只是在片刻后,他紧绷的神情忍不住松了下来,“臭子,真是在哪儿都能当将军!”

    “哈哈哈,阿野随了陛下,肆意豁达。”

    “他像个屁!”顺帝年轻时好长一段时间不得先帝宠爱,长年混迹于市井,会许多浑话,如今坐在高位上,受万人敬仰,仅有的一点不属于帝王的放肆都发作给了傅九襄。

    “白卿,如今局势,你有何看法?”

    白俞摇头,“陛下,微臣惶恐,李燃案将三殿下、五殿下都牵扯在其中,暂且不论幕后之人究竟有何居心,但就眼下情形,已经困住了所有人的脚。”

    “三殿下与谢家关系微妙,如今三殿下进了昭狱,想来御史大人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丞相,碍于五殿下,也应当会就此偃息旗鼓,更别那定北王更是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陛下,这盘棋,被人下死了。”白俞不仅是定北王年少时的老师,更是顺帝的长辈,抛开君臣之礼,四下无人时,他的话总是格外推心置腹。

    “若是奉常肯出山,凭借奉常在百官心中的地位,此案由他经,百官暂且无异议,只是”

    “谢卿在怪朕。”顺帝突然开口。

    “当年诸事,谢卿不肯释怀。”

    “陛下,往事已过,当年是非功过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能清讲明的,您不必在心中如此挂怀。”白俞劝道。

    “奉常不肯出山,如今廷尉寺中乱成了一团糟,不用下头人禀报朕也知晓,无人敢审问两位皇子和定北王,人进了昭狱,若是迟迟不当庭审问,难不成让他们在昭狱里头过冬至?”顺帝不悦。

    白俞叹气,“为今之计,还是要让沈大人官复原职才行”

    还没等顺帝下定夺,高堂镜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哭喊声,顺帝皱眉,福鹤是在作死不成?高堂镜外头吵成了闹市,成何体统!

    这个冬天不太平,这是烛都所有官员统一的认知。

    前朝不安稳就算了,听这后宫啊,也乱的不成样子。

    苏知玺是在下了值回相府后,路过正厅,向苏郎仪行礼问安时从苏郎仪身边谋士口中听到的,是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今日温曦贵妃因着三殿下入昭狱一事,大闹高堂镜,惹得顺帝不快,当场命人将贵妃送回寝殿,并罚贵妃闭宫思过。

    “雀奴,今日五殿下在昭狱中,你可曾去看望一二?”

    苏知玺温声道:“雀奴亲自送的两位殿下进昭狱,诸事安排妥当才离开,五殿下同定北王同住,定北王同五殿下关系亲近,想来会多多关照殿下。”

    “你在廷尉史这位置上也坐了许久,可同沈万山打过交道?”苏郎仪目光如炬,打量着苏知玺问道。

    “回父亲的话,儿子每日只在廷尉寺中干着杂活,年关将近,更是同其余廷尉史一同整理陈年卷宗,廷尉大人身居高位,儿子不曾同廷尉大人有过接触。”

    苏郎仪听后沉默许久,神情难辨,片刻后,他道:“你既入了廷尉寺,日后就不会只是一位的廷尉史,官场交际必不可少,沈万山有段,有能力,你跟在他后头好好学,整理卷宗此等事,大可不必再做,多做无益,可记得了?”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出了正厅,苏知玺才卸下脸上的温和,神情淡漠,薄唇紧闭。

    苏知玺回了院子后,便马不停蹄地钻进了书房,书房内的烛光明灭摇摆,微弱的烛灯就这样亮了一整晚。

    翌日天一早,松童在天还蒙蒙的时候就带着苏知玺交给他的信出了相府。

    四皇子府中,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主人洗漱。

    幽兰园中近日住进来了一位鲜少露面的女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听是殿下的新宠,但自从那女子进了幽兰园,殿下却是一次也没来找过她,在幽兰园中伺候的下人心里头犯着嘀咕。

    但就在今日,四殿下突然来了。

    幽兰园伺候的丫头慌里慌张地进了柳依依的卧房,轻声道:“姑娘,殿下在偏房厅等您,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柳依依半睡半醒的嗯了一声,候在外头的丫头就见到一双藕白的掀开了纱帐,那双纤细如水葱,嫩白如新剖的玉石,纱帐掀开,盈盈香气扑鼻而来。

    丫头被这香味扑的泛起了迷糊,她慌里慌张地伺候柳依依穿衣,净,洗漱,铜镜中的人眉眼如黛,面若桃花,衣裳搭在肩上,露出一抹白玉色的香肩,伺候柳依依上妆的丫鬟动作无比心,生怕这宛若仙子的人物下一刻便飞天而去。

    柳依依见丫头面色惊恐,一声轻笑,“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从前她在扬州馆中跟在妈妈后头讨生活,哪儿来的这么多规矩,柳依依知晓,她这是一朝祖坟冒青烟,成了外头看客眼中的人上人,但她贵在有自知之明,一条贱命,如若连本分守己都做不到,那可真是连这水中花、镜中月般的富贵都握不住了。

    想到此,柳依依嫣然一笑,镜中人也勾出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只是很快,那抹笑就淡了下去,那张宛若用刻刀一笔一划雕出来的面容端庄、美艳,就是没了一颦一笑该有的生气。

    傅乾安今日原本并不打算来幽兰园,但是他一早竟然收到了白盏的信,信中只写了四字——时已到。

    白盏都如此,傅乾安觉得,许多事情,应该到时候了。

    柳依依赶往偏厅时傅乾安正在下人的伺候下用了早饭,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姿态端庄,傅乾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阵子规矩学的如何了?”

    “启禀殿下,嬷嬷教的很尽心。”

    “本王瞧你学的也快,如今一举一动全然不似往日,是个聪明人。”傅乾安伸轻轻扣着木桌,慢慢道:“你弟弟本王已经派人将他从凉州带往烛都,凉州那边的人命官司本王已经料理好了。”

    柳依依跪在地上,“民女多谢王爷出相助,民女弟弟能平安从凉州知府中捡回一条命,此生民女愿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傅乾安望着跪在地上,神情哀戚眼中带泪的柳依依,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句,太像了。

    这张脸,真的太像了!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柳依依低垂的眉眼,真的像极了顺帝当年最宠爱的柳娘子。

    傅乾安也是前后辗转,才托人在后宫中找到了一副柳娘子的画像,柳娘子身子弱,去得早,斯人已逝最是让人难以忘怀,照着那张画像,傅乾安前前后后找了将近一年,竟然真让他找着了一位酷似柳娘子的女子!

    傅乾安找到柳依依时李燃还未出事,等他料理好扬州馆诸人后,同柳依依有过一段情缘的李燃竟然死了,还没等傅乾安想好这张牌该怎么打出去,麻烦就来了。

    不得已,傅乾安只好先在府中养着柳依依,一边派人教她宫中礼仪,免得露出马脚,一边同府中谋士商量该如何利用柳依依这个人做到利益最大化。

    “明日我会派人送你进宫,进了宫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你需要做的就是忘记宫外的一切,从今以后,你只是宫女柳念,可记得了?”

    柳依依点头,“民女谨记于心。”她的同胞弟弟被四殿下看似照顾实则要挟地拿捏在了中,她怎敢不记得?

    近日传言陛下后宫不宁,贵妃大哭高堂镜,皇后称病将陛下关在椒房殿外,传言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的的确确,因为两位皇子下昭狱一事,顺帝的后宫有些乱。

    皇后明面上虽然没有多言,但一天一封信递到丞相府寻求兄长帮助,而温曦贵妃呢,自从上次在高堂镜一闹,被责令回宫思过后,便整日在宫中哭闹,顺帝听着下头人的禀报,心烦难耐。

    “来人!”

    “陛下,的在,您有什么吩咐?”福鹤深知今日顺帝心情不悦,伺候起来更是心翼翼。

    顺帝把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扔,“茶呢,朕看了半天折子,连杯茶都没有!”

    福鹤弓着腰,打了自个儿一巴掌,“哎呦,的罪该万死,奴才这就让人奉茶!”完,福鹤走出了高堂镜,指了指在外头候着的奴才宫女,轻声道:“陛下不畅快,咱们做奴才的更要心伺候,脚都伶俐些,在这种关头惹恼了陛下,别怪我这个做师傅的不留情面!”

    完,福鹤指了指站在最边上的一位宫女,“你,快去给陛下奉茶,心伺候。”

    “诺。”

    三日后,傅乾安进宫向她的母妃请安。

    傅乾安的母妃元妃青姬,乃是当年苗疆部落战败后,送给南邑和亲的圣女。

    当年先帝扫平岭南十万大山,苗疆部落苟延残喘下无奈献出圣女,先帝当时已过了沉溺女色之年,便将圣女指给了太子,后其生下傅乾毓,顺帝虽同这位苗疆圣女感情淡薄,但念其生下一位皇子的份上,登基后将青姬抬到了妃位。

    “儿臣参加母妃,母妃万福金安。”

    “这种时候你不该入宫。”青姬瞥了傅乾安一眼,端坐在榻上。

    这位苗疆圣女数十年如一日的待人冷淡,就算是面对亲生儿子,她也没有流露出多么浓烈的情绪。

    傅乾安早习惯了母妃的冷淡,他笑道:“许久未向母妃请安,昨日儿臣寻到了一块上好的狐狸毛,若是制成大衣想来同母妃很是相配。”

    青姬看了眼雪白的狐狸毛,点了点头,“的确是块好料子。”

    她伸接过那块狐狸毛,低头:“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在高堂镜前奉茶,若是够聪明,这几日就该有动静了。”

    “此事有劳母妃费心了。”

    “费不费心是其次,你别找了个废物进来,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糟蹋了一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