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徒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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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等大事不可乱言!”光见柏面色严肃,问道:“你只是路过幽都,幽都雪灾你可有证据?没证据的话,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跪在地上的壮汉磕了个头,“公子,与我同行的镖局兄弟就是幽都人,他家都被大雪压塌了,唯一的老母亲还被关在了牢房中,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敢乱!”

    苏知玺摆了摆,朝那人道:“你先出去吧,此事我了解了。”

    等人走后,苏知玺才问道:“此人来历如何?”

    “天涯镖局在凉州有点根基,这人来找我时我便派人查了他的底细,的确是天涯镖局的人,只是他口中的幽都之乱”光见柏有些犹豫,“咱们许久没派人往幽都走一趟了,只怕一时半会探不清虚实。”

    “就算派了人去幽都,只怕也查不清楚,若真如这人所,幽都眼下怕是已经成了铁桶,外人轻易查不到这些事。”苏知玺揉了揉眉心,完,只觉得胸口喘不上气,他大口换着气,呼吸急促。

    光见柏赶忙给他倒了杯热茶,苏知玺伸在刚接过茶盏的那一刻只觉得双无力,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声,“咳咳咳”苏知玺撑着头直咳。

    “哎!”光见柏赶忙站了起来,拍着他的背,然后替他解开了衣领,过了好一会,苏知玺才缓缓平复了呼吸。

    跪坐在席上的苏知玺衣裳被打湿了,面色红润的不正常,一双控制不住地发抖,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他咬牙缓缓坐直了身子,拢了拢半开的衣领,原本冰凉的肌肤微微发烫泛红,藏在散下来的发丝中的眼睛带着冷意。

    光见柏无奈地叹了口气,见他缓过来了,重新替他倒了杯茶,“前阵子见你好些了,怎么又咳起来了?”

    “受了凉,再加上宫里头送了些新药,苏郎仪盯得紧,那些药喝下去有些受不住。”苏知玺淡淡道。

    每每想到苏家的那些糟心事,光见柏就只剩下一声叹息,虽每年都要来这一遭,但每每见到苏知玺被病痛折磨的形销骨立,他始终释怀不了,“我还是想多嘴一句,你这身子真的受不了大补之要,皇后她但凡想给你留条命,就该停了那些药,你的身子本就禁不起大补,亏空了的气血尚且没养回来,这是在揠苗助长啊。”

    “今年不争气,养了一个夏天还是老样子,又到冬至,皇后的意思索性就不养了,来年夏天再吧。”

    光见柏语气不悦,“今年都撑不过去,还有什么来年!”他骂道:“苏郎仪再怎么冷血,也该瞧得出来去年你都已经是死里逃生,一整年都用来养身子了,养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身上的药味就没散过,去年冬日你好歹还不用整日汤药灌着,他们还有没有心?”

    “济身,我以为你都看开了。”苏知玺没什么表情,大抵对这件事早没了多余的看法。

    “怎么看开?雀奴,你告诉我怎么看开?这是一条命!活生生的一条命?他们怎么能年复一年的这样对你!”光见柏愈渐激动。

    苏知玺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在讨论此事。

    每年都是这样过的,有什么好的,不过

    苏知玺笑了笑:“今年不是有变数了么?”

    “你当真把希望压在傅九襄身上?”光见柏皱眉。

    “不然呢?我做了这么多,难不成是在逗乐吗?”苏知玺缓过来了,便又变回了人前玉树临风俊如谪仙的公子哥。

    在苏知玺眼中,傅九襄就像是被困住的鹰,眼下他虽然莽撞无措,在烛都这个牢笼中撞得头破血流,但终有一日,鹰击长空,翱翔万里,他会变成谁都无法掌控的雄鹰。

    “我相信他。”苏知玺嘴角戳着一丝笑。

    光见柏心里头来气,不肯搭理苏知玺。

    “济身,你这样,容易让我误会是在可怜我。”苏知玺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光见柏,语气柔和。

    “我是在可怜我自己!”光见柏没好气道,他喝了口酒,闷声道:“那幽都的事,该怎么办?”

    “消息都捅到了咱们跟前,这股东风不借多亏?”

    苏知玺罕见地犹豫了,“幽都,有些复杂。”

    “怎么?”

    “幽都同雪岭之间的那片沃野,对于南邑来太重要了,连带着幽都也成了轻易动弹不得的地方。”苏知玺见光见柏不解,想了想重新解释道:“幽都太守谢允是在顺帝登基那年赴任的,为了牵制太守,顺帝次年又任命闵秋为幽都刺史常驻幽都,刺史监察地方,顺帝让闵秋与谢允互相牵制互相监督,本意没错,只是,当今陛下犯了一个错误”

    “和错?”

    “闵秋是苏郎仪的学生,顺帝亲替苏郎仪在幽都培植出了一方势力,等到了来年派遣新刺史前往幽都后,幽都已经不受顺帝控制了。”

    光见柏吸了口气,“顺帝派闵秋去幽都时,难道就没调查过他的来历吗?顺帝三年时苏郎仪已经隐隐有夺权之势了。”

    “怎么查?闵秋是当年岭南太守通过察举制推荐上来的文官,在此之前闵秋从未出过岭南,谁能查到闵秋和苏郎仪有关系?这还是后来闵秋去了幽都的第二年,岭南太守因贪污腐败被岭南刺史举报到了烛都朝堂,沈万山去了一趟岭南,这才查出来原来岭南太守竟然是苏党之人。”

    “来也是有趣,岭南刺史在检举当地太守前,和谢允通了封信。”

    “谢允估计也是查出闵秋同苏党有瓜葛便赶忙同岭南那边取得了联系,只不过还是晚了。”

    “陛下若想动闵秋,怎么可能没办法?”

    苏知玺喝了口茶,道:“当然有。”他想了想,“应该是顺帝四年,幽都碰巧大旱,那年收成不好,顺帝以此发难,十三道圣旨接连发往幽都,闵秋作为烛都派往幽都的刺史官,责无旁贷。”

    当年顺帝也是动了心思想要剪断苏郎仪在地方的爪牙,接着幽都大旱,他命令白俞亲自整顿幽都,但就在白俞带着圣旨抵达幽都当日,民间就开始有了流言,因为大旱幽都粮仓都空了,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粮食都要买不到了!

    流言一出,九州粮食商人纷纷囤积谷物稻米,那年粮食价格翻了一倍,百姓买不起粮食,各地明明粮仓有粮,但就是不肯放粮,商户纷纷抬价,穷苦之地甚至出现了食子而活的乱象。

    那真是南邑的一场笑话。

    顺帝还没开始动幽都,整个南邑就乱了。百姓们的慌乱不难理解,幽都作为天下粮仓,经年累月的提供着粮食,民以食为天,天下粮仓都出事了,谁不担心以后没饭吃?

    顺帝为了平息商户乱抬粮价,颁布政令强行将粮价稳定在了百姓能接受的价格,并且为了安抚民心,命令各州开仓放粮,且在大朝会中亲自将沈万山从幽都召回。

    三道圣旨一下,风向立马就变了。

    皇上不办幽都父母官了,幽都不会出事,这意味着天下粮仓也不会出事!百姓们看待事情的角度就是如此片面,但为君者,为的不就是让这群老百姓安居乐业吗。

    至此幽都太守谢允和刺史闵秋在顺帝动整治幽都前逃过了一劫,且为了让百姓放心幽都粮仓,谢允和闵秋就这样扎根在了幽都,数年如一日的让天下百姓放心幽都粮仓。

    “动幽都,可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阿野,沈万山去幽都本就不是陛下旨意,换句话,朝堂中除了我没人知道沈万山绕道去了幽都,幽都太守完全可以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傅九襄听完了白俞的分析,只觉得眼前一团乱麻,他突然想到了苏知玺,如果是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那人心眼多的不像话,最适合处理这些弯弯绕绕。

    傅九襄风风火火的起身,“老师,学生突然有事,先告辞了!”

    “啊,你这个臭子,听完了就走?”

    “我去找个能解决这事情的人!”傅九襄笑着出了门。

    “你个臭子,别去外头惹是生非!心陛下又责骂你!”白俞急匆匆跟在傅九襄后头苦口婆心地道。

    “哈哈哈!”傅九襄回头,“老师,我去找个人来一起孝敬你!”

    正值午时,天气也放晴了,傅九襄骑着水鬼在烛都马道上驰骋,冷冽寒风在耳边呼啸,前头就是廷尉寺,也是巧合,苏知玺刚从竖柳巷慢悠悠地走到了廷尉寺。

    水鬼脖子上之前被青山挂了串铃铛,此刻叮叮当当声音清脆,苏知玺一见那道嚣张肆意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就猜出了来人,放眼烛都,除了傅九襄谁还会如此放肆在街头打马而过。

    苏知玺仰头,还没等他开口,坐在马上的傅九襄伸猛地拽了一把苏知玺,就将他揽在了怀中,低沉的笑声贴在耳边,“大公子,这是打哪儿来啊?”

    苏知玺被傅九襄紧紧箍住了,喘着气,巧的耳廓洁白如雪,几缕青丝散入了脖颈中,藏在毛领中的脖颈微微弯曲,就像是一把被人拉开的弓,紧绷着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