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莽夫语
椒房殿内燃烧着的炭火烘的人浑身暖意,苏知玺去而复返,他听见内室中皇后正压着嗓子询问高堂镜中的情况。
苏知玺推门,行了个礼,轻声道:“皇后若是担忧五殿下,不若雀奴替娘娘走一趟,打听打听五殿下究竟做了何事以至于触怒陛下。”
苏媚元眉头紧皱,听了此话,她立马道:“快去快去,本宫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不得入高堂镜。
前阵子因为四皇子傅乾毓入昭狱,温曦贵妃怒急攻心擅自闯入高堂镜,被顺帝责罚的风波还未彻底过去,苏媚元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高堂镜触怒顺帝。
“桂嬷嬷,雀奴先走了,还请您好生伺候好娘娘。”苏知玺温和有礼地朝送他出椒房殿的桂嬷嬷告别。
“哎哎,殿下那还请大公子多打听了,娘娘这老奴伺候着呢,大公子也要注意身子,殿下出事了,您可不能再出事”桂嬷嬷欲言又止。
苏知玺眉眼如雪,他温声道:“这是自然,雀奴这就往高堂镜走了。”
松童侯在殿外,见苏知玺出来了,立马递上暖炉,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两人穿过游廊,苏知玺这才开口问道:“殿下那是今早儿安排的人?”
“今儿一早别院住着的那几位兄弟就侯在了神户大街上,殿下的车马一出王府,就被围住了。”
“老五做事还是冲动了,今日高堂镜中怕是有的闹。”苏知玺神情淡漠,“幽都来的其余人可都藏好了?今日神户大街上一闹,让他们连夜出城,隐蔽行踪。”
松童应了下来,“光公子都吩咐好了,出来跟着五殿下进宫的那位,其余人都躲了起来,就等着天一黑就出城。”
主仆两人声着话,高堂镜就在前头,伺候的宫女们低头匆匆从苏知玺身前经过,也顾不上行礼,眼下顺帝暴怒,五殿下跪在里头,太监宫女门生怕这怒火烧到了自个儿身上。
苏知玺看了眼不远处安静肃穆的高堂镜,忍不住轻笑一声。
松童狐疑地看了眼自家公子,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前头就是高堂镜,您打算如何?”
“咱们去偏殿等着吧,陛下眼下谁也不会见的。”
领路的太监早早去了高堂镜通报,最得圣心的福鹤都被赶了出来,可见顺帝此刻怒火滔天,见到来人,福鹤匆忙应了上来,轻声道:“大公子是从椒房殿过来?”
“我家公子先前正在同皇后娘娘话,听五殿下在高堂镜惹怒了陛下,娘娘忧心难耐,公子便想着过来瞧瞧,好让娘娘放心。”
福鹤压低了音量,“里头的情形老奴也不甚清楚,五殿下正在里头跪着,陛下也正在气头上,老奴先伺候大公子偏殿喝口热茶,晚些时候等陛下气笑了您再去见殿下。”
近日进宫,苏知玺本就是来看戏了,他点头,“这是自然,此番情形在下也不好贸然进高堂镜。”
“福鹤!”
高堂镜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福鹤看了眼苏知玺,神情不安,苏知玺神色沉静,“福公公快去伺候陛下吧,陛下想来是有正事吩咐。”
“陛下万福金安。”福鹤轻声走到了顺帝跟前,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神情倔强的傅乾辉,忍不住叹了口气。
“把傅九襄传进宫来!”
顺帝看了眼傅乾辉,面色铁青,“不争气的东西,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方才这里头丞相太尉都在,你莽撞地带人进来,怎么,是想当着朕的面替朕处理朝政不成!”
“父王,儿臣只是忧心幽都百姓,并无他心!今日神户大街上遇见的这位年轻男子口口声声幽都雪灾,流民惨遭官府镇压,天子脚下难民却告状无门,儿臣车马被拦,怎可视而不见!”傅乾辉掷地有声,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混账!”顺帝伸把边的砚台砸向了傅乾辉,他气得面色铁青,“你堂堂当朝皇子,做事怎可如此糊涂!神户大街上随便一个人就能拦住你的车架?那人什么来头?什么底细?什么身份?家住哪里?是否为幽都人士?你一个都没搞清楚就带来了高堂镜,傅乾辉,朕教你做事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顺帝气得不行,他真是恨不得把傅乾辉给踹出高堂镜!
不过是神户大街上撞见的一个陌生人,嘴里头哭着闹着喊了几句冤屈,哭诉了几句幽都雪灾,傅乾辉就火急火燎地把人带进了宫,甚至直接带进了高堂镜,方才顺帝正同苏郎仪、光禄海等几位大臣议事,傅乾辉拎着人就进来了,当着众臣的面直言幽都雪灾。
幽都?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国都五城的毒瘤,南邑朝中哪位大臣敢沾染上幽都的事情?
“傅乾辉,你是猪脑子?那人幽都雪灾,你一不去调查、二不去取证,把人带来高堂镜,是想逼朕不成?”顺帝抬脚就想踹他。
“陛下!”高堂镜中的宫女太监纷纷下跪。
傅乾辉梗着脖子,“父王,儿臣只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必为,幽都雪灾无论真假,都应当派官员前去调查,幽都百姓也是南邑百姓,儿臣不忍见南邑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雪中冻骨!”
“好,好,好!朕的老五有志气啊,那你告诉朕,派谁去?傅乾辉,你可知今日朝中若颁出政令派遣官员前往幽都,明日南邑粮价便会产生无人能控制的波动,幽都的百姓是百姓,南邑九州的百姓,难道就不是朕的子民了吗!粮价波动,国本不稳,傅乾辉,你带着人闯进高堂镜时,可曾想到这些!”
傅乾辉跪在坚硬的石板上,沉默不语。
里头的动静大到站在外头的苏知玺都听得一清二楚,风雪逼人,他拢了拢衣襟,漂亮的眸子下一片幽深,看不出一分一毫多余的情愫。
“走吧。”
苏知玺往偏殿的方向走去,他步子温吞,天桥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声音,来人步履匆匆,披着的大氅上落满了雪,用红绸带束起来的黑发被寒风吹得凌乱,墨发飞舞,更是衬的来人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