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椒房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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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鸟似乎嫌弃屋内憋闷,扑腾着翅膀往外头飞去,苏知玺依靠在窗边,掌心放了一把稻谷,红鹘乖巧地站在他掌中啄着稻谷。

    松童进屋时就见自家公子神情放松,嘴角带笑,他站在门边,半晌没有出声。

    “来了站外头做什么?吹冷风?”苏知玺看了眼松童,将窗子关好,两只鸟蹭着缝飞了进来。

    “奴才见公子玩的在兴头上,不敢来叨扰您。”

    “嘴贫。”

    方才逗鸟的兴致没了大半,苏知玺疲倦地靠在了榻上,边的书过了大半天也没翻一页。

    “让你找的人都如何了?”

    “都找好了,光公子找了处院子,幽都来的那几人都安置在那处院子中。”

    苏知玺点了点头,“晚些时候我写封信,你带出府去。”

    松童一一应下,苏知玺又推开了窗子,两只鹘鸟被憋坏了,窗子一开就扑腾着往外飞去,苏知玺快抓住了那只灰鹘。

    他提笔写道——

    “鹘鸟活泼灵,病重无聊,此鸟甚是有趣。”

    苏知玺病了,自从那日西郊别院回来后,他便夜夜不得安睡,入夜一闭眼,他就会坠入一个又一个缠人的噩梦中,夜里头睡不着,白日里吹了寒风便发高热,宫里头的御医每日都来诊脉,但来去不过是这副身子过于虚弱,气血两亏之下又每日服用大补汤药,两相对冲,身子没补回来,反倒是耗干净了最后一点元神。

    来给苏知玺诊脉的刘太医是皇后的心腹,苏知玺喝的那些大补之药都是经他配出来的,但尽管如此,刘太医却不明白皇后为何在明明知晓这位苏家大公子体虚的前提下还让他服用如此多的大补药物。

    眼前的这位苏家大公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之色,身上滚烫,刘太医替他行了一圈针灸,在汤药的刺激下苏知玺猛地咳了一滩黑血出来,松童面色着急,“刘太医,我家公子怎么还吐血了!”

    “这是心头淤血,公子吐出来反倒能畅快些,公子如今的身子就像是淤塞的河道,喝下去的汤药都堆积在了河道中,如今老朽正是在为公子疏通浑身筋脉血骨。”刘太医又在苏知玺腕上扎了一排银针,“但公子实在不适合服用大补之药了”

    宫里头送出来的东西,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药材,但搁在苏知玺身上,那就是要人性命的慢性毒药。

    松童苦着脸,“的也知道那些药我家公子喝了不好,可那是皇后和丞相的吩咐”

    到此,刘太医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宫中待了半辈子,什么下作肮脏的段没见过,宫里头的每个人都有苦衷,有隐情,这位苏家大公子,不知又是谁中的可怜人?

    “老朽必当用尽一生功力替公子诊治。”

    松童送刘太医出门,在出院子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医,我家公子若是按照如今这情形”

    “这位兄弟,就像我方才的,如若将咱们人比作河道,公子着身子如今已有积重难返之势,若是再不停药,堤坝倾颓那日怕是不远了。”刘太医照看苏知玺多年,他回想道:“去年冬日,公子从千佛山礼佛回来后便已经是九死一生,老朽已经是将祖师爷传下来的阵法都施了才从阎王里头抢回来一条命,可结果你也看到了,公子养了这一年,到头来也没起色。”

    去年千佛寺

    松童不敢回忆,他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浑身发冷,他面无血色地念道:“多谢太医,多谢太医”

    “哎”刘太医叹了口气,“公子还会再烧几日,若烧退了这场病就该好了,若退不下去,兄弟再派人来请老夫吧。”

    松童送了刘太医,回屋时苏知玺已经醒了,他撑着身子靠在枕头上,喉头腥甜,地上还有一滩污血,“太医走了?”

    “公子您好生躺着,的给您去煎药。”

    苏知玺垂眼,鸦羽似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了一片青色的阴影,他其实也知晓,每次病一场,刘太医也没有根治的法子,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地给他续命罢了。

    “把太医配的药煎了去吧,加大药量,明儿我要进宫。”

    “公子!”松童面色着急,“太医配的是五日的药量,您这怎么能全喝了!”

    苏知玺不悦,“反正我这身子都这样了,又喝不死人。”话里头一股子自暴自弃,但很快,苏知玺勾着唇角冷声道:“既然我不好过,那其他人也别安生,明儿咱们进宫看戏去。”

    这一夜苏知玺加大了药量,再加上刘太医配了新药,苏知玺难得睡了场好觉,发了几日的高热也被强药效给压了下去,翌日起床时苏知玺苍白了好几天的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松童伺候他洗漱时面色担忧迟迟散不去,苏知玺冷眼瞧着他,“怎么,见不得你家公子好?非得每日缠绵病榻病怏怏地下不来床你才快活?”

    松童百口莫辩,他公子若是正常养病好起来的,谁不开心!

    可他这分明是以毒攻毒,如今的好身子以后都是要还的,松童哪儿高兴的起来!

    可这话苏知玺不能,因为了他也不会听。

    苏知玺领着松童出府时遇见了苏郎仪,这位忙于朝政的丞相大人见着病了好几日的苏知玺,也只是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病好了?”

    “回父亲话,刘太医昨日过府瞧了瞧,已经好多了,儿子今日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苏郎仪点头,“是该去了,娘娘记挂着你。”

    出了相府,苏知玺在偏门等候马车的功夫,他问了句:“安排好了?”

    松童左右看了一圈,厮们正在准备进宫的车马,他低声道:“光公子都安排妥当了,今日就动。”

    苏知玺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眼没什么晴光的天,轻声道:“这天,又要落雪了啊。”

    进宫,苏知玺直奔椒房殿。

    来这也算是苏知玺身为丞相之子的荣宠,南邑外臣不得出入后宫,但满朝皆知当今皇后疼爱兄长独子,幼年将其养在宫中与五殿下一同长大,后回了相府这位大公子每月也能有两日可以进宫向皇后请安,放眼望去除了苏知玺没人能有这样的自有出入后宫,当然,这其中还得剔除掉傅九襄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

    “大公子来了,娘娘今早起来刚同奴婢起来公子病了好些日子,心里头惦念的很。”桂嬷嬷领着苏知玺进了正殿,一路上有有笑。

    “许久未向姑母请安,也不知姑母是否会怪罪。”苏知玺温声道。

    桂嬷嬷是看着苏知玺长大的老人了,这位大公子模样长得好,脾气也温和有礼,她是真的心疼,苏知玺每每进宫,她都像是照看自个儿孩子似的念叨个不停,“娘娘怎么会怪罪大公子呢,大公子顾好自个儿身子才是,奴婢怎么瞧着您又瘦了?可是冬日胃口不好?”

    “没有的事,前阵子受了凉,夜里没怎么睡好,如今已好多了。”

    着话的功夫,苏知玺就到了内殿,苏媚元见着来人,温婉地笑道:“雀奴来了?过来坐,外头冷,让嬷嬷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五今日也要进宫,你们两兄弟倒是凑巧,难得来瞧我都凑在了一块。”

    苏知玺沉静的眸子望着茶盏,听苏媚元完后他笑了笑,“五殿下一片孝心,雀奴怎可同殿下相提并论。”

    苏媚元笑着看向了桂嬷嬷,“雀奴这嘴可真甜,五就比不上,眼里头根本没我这个母后,恨不得一个月只来瞧我一次,没回来心思都不在本宫这,只想着往他父王那里跑。”

    “五殿下大了,想为陛下分忧,娘娘该欣慰才是。”

    皇后同桂嬷嬷乐呵呵地着闲话,苏知玺安静地跪坐在软榻上喝茶,翩翩公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这边皇后刚起了五皇子,外头太监进来传话了,是五殿下有要事回禀陛下去了高堂镜,晚些时候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去告诉五殿下,正事要紧,本宫这儿不急。”

    苏知玺垂眼喝茶,椒房殿内的沙漏无声地往下漏沙,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苏知玺起身,“五殿下想来在高堂镜中有要事要处理,雀奴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娘娘礼佛清静。”

    苏媚元知晓苏知玺冷清,也没多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雪天路滑,让太监好生抬轿子,桂嬷嬷,你送雀奴出去吧。”

    苏知玺往椒房殿外走去,正殿无人,太监宫女们无声地走动着,桂嬷嬷声同苏知玺话,就在两人走过正殿时,傅乾辉的贴身厮突然急匆匆跑进了椒房殿,此人身上落满了雪,跑着喊道——

    “娘娘,出事了!出事了!五殿下被陛下责罚,此刻正在高堂镜中罚跪!”

    苏知玺停下了步子,他轻声道:“嬷嬷,您进去伺候姑母吧,看这架势五殿下怕是被陛下骂得不轻,姑母那儿缺不得人。”

    椒房殿内的檀香浓郁不绝,苏知玺揉了揉鼻尖,他从来都不喜欢这儿,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让他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