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意缱缱
光见柏还在外头同人话,欢声笑语络绎不绝,傅九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困惑,他心里头藏不住事,想问便问了,“你谋划这许多事,光见柏可曾出过力?”
苏知玺似笑非笑。
傅九襄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便了然了,他低估了一句:“那光见柏看着没什么心眼,原来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王爷,知人知面不知心,烛都里头的人,哪个简单呢?”
“些正经事吧,幽都雪灾板上钉钉陛下定会治理,只是怎么个治理法,如何治理,派谁前往幽都,何时动身,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需要思量的难事,不知大公子可有何想法?”
“明日上朝,本王也好心里头有个准备。”
苏知玺瞥了眼空着的茶盏,“得嘞,大公子想做什么动动眼皮子本王就都给您办妥了!”傅九襄替他倒好热茶,动作麻利。
“陛下若铁了心想要治理幽都,谢允和闵秋便逃不过追责,但谢家和苏家不会让谢允和闵秋出事,谢允闵秋两人是这两家在幽都养的看门狗,他们出事了,苏郎仪和谢琨必定会断了一条臂膀,这是陛下和谢苏两家的拉锯战。”
“苏郎仪和谢琨肯定不会轻易松,陛下此举已经是瓦解两家朝中格局的信号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傅九襄沉声道。
“此举端看陛下态度是否强硬,如若陛下再次对苏郎仪妥协,幽都雪灾爆发的便没有任何意义。”
“为何不是妥协于谢琨?”
“王爷,”苏知玺揉了揉眉心,“谢琨如今连谢家家主都算不上,陛下与其是忌惮谢琨,倒不如咱们这位一心标榜圣明的陛下是忌惮着监察院官员中的那只笔。谢琨不过是区区监察院御史,哪里比得上门生遍布朝野的苏郎仪,谢琨底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谢琨比起苏郎仪,虽然不能是蜉蝣撼树,但这两人背后的实力的的确确天差地别。”
傅九襄面色沉重,“饶是如此,陛下面对谢琨的发难已经是略显吃力,怪不得这么多年下来,苏郎仪能够在朝中独大。”
“滴水尚且能够穿石,苏郎仪几十年的经营,他铁了心想将中的权势紧紧握在中,先帝在时他便已经权倾朝野,昔年陛下登基根基不稳后宫要靠皇后前朝要靠苏郎仪,更是咱们这位丞相拉拢人心树立根基的好时候,从前陛下斩不断苏朗逸的根,如今更是毫无办法。”
苏知玺见傅九襄不大信,又道:“王爷不信?”
“我非不信,只是不解朝中百官,苏郎仪怎么就能独大到如此地步?”
“南异律法,地方官员若想升迁必得靠察举进中央,官员察举制下的漏洞就是官官相护,地方官员寻求地方长官庇佑,地方长官又找到了中央,察举制明面上察举官员品德,可一层一层的地方察举中,没有背后势力怎么走得到中央。但地方官员就算是到了中央又如何,烛都朝堂盘根错节,自然而然的从地方来的官员就会找到中央权力最大的丞相,三年五载下,苏郎仪就这样累积了无数从地方察举上来的人脉,地方官员升迁至中央,中央又需要从中央派遣官员去地方,这就像是一盘巨大的棋盘,下到最后,棋盘中所有的落子都属于苏郎仪。”
“地方官员想要升迁中央,就得靠上峰察举,察举过程必定少不了银钱往来,贪污受贿由此而生。地方与中央相互勾结,官官相护又直接导致了欺上瞒下。地方官员想要钱,钱从哪里来?百姓们徭役赋税加重,百姓们日子过得苦了就会想要上访,但地方太守为了瞒报此事便更加想要肃清朝野势力,力求就算老百姓走到了烛都也找不到会为他们发声的官员,清僚官员就此被排除出了烛都的权力中心。王爷,南邑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所有人都遵守这个规则,陛下就是被架在这之上的鹿,如今没有人指鹿为马,不过是因为这套规则让他们过的安逸舒服,朝中官员是盘踞在苏郎仪身上的藤蔓,而苏郎仪则是南邑养出来的怪物。”
苏知玺这番话的平淡,他就像是缓缓诉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傅九襄听着这番话,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苏知玺又成了一条美人蛇,吐着蛇信露出獠牙,将他的狡猾与蛇蝎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傅九襄眼前。
傅九襄听得认真,从前他不屑此般朝堂纷扰,如今依旧不屑,但他却想在这不屑中找一条生路出来。
“但此番幽都雪灾,牵扯进了三殿下和五点下,苏郎仪和谢琨就算是想在私底下做些动作,也得投鼠忌器顾忌着两位殿下。”
“怎么,王爷不觉得在下心思深沉了?”苏知玺打趣道。
傅九襄有几分尴尬,苏知玺太通透了,通透到他所有的心事都无所遁藏。
“大公子,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做人要难得糊涂吗?”
苏知玺弯了弯眉眼,笑得开怀。
“走吧,天色已晚,今日这酒就先不喝了,明儿上朝只怕是场硬仗。”傅九襄起身,拿起了苏知玺的狐裘,在苏知玺起身之时,他伸将人拉到了跟前,两人站得近,就连呼吸都缠绵在了一起。
苏知玺比傅九襄稍微矮些,傅九襄替他系好狐裘上的长带,低头刚好将苏知玺鸦羽似的黑睫收入眼底,刀工斧凿般的脸分明犀利,厚重的狐裘下裹得是一身病体,形销骨立的身子下有的是一颗九曲玲珑心。
傅九襄温热的指划过苏知玺的脖颈,他忍不住躬身,将脸贴在了苏知玺的脖颈上,苏知玺就像是一块玉石,带着冰冷的凉意,将傅九襄心底的躁动安抚的无比平静。
“你这人,心思这样多,段这样无情,就连与你同为堂兄弟的五殿下利用起来都毫不软。”
傅九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抱怨,他忍不住捏了捏苏知玺的后颈,“好坏。”
“雀奴,我来晚了,你们在聊什么呢”光见柏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愣愣地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半晌,他尬笑道:“那什么,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