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想到，琢殷那子，还有点胆量，竟然敢将细柳营的人拦在了王府外头，本事够可以啊！”

    “安庆王自打从岭南回来，作风强硬更甚从前啊。”

    苏知玺和傅九襄两个人就着悬泉置下昏暗的烛光，读着从烛都来的信。

    信中光见柏将昨日定北王府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发生的讲了，没发生的也讲了，寥寥几句便将定北王府如今尴尬的局面讲了个清楚。

    “明日，明日咱们就上山。”傅九襄点了点舆图一角，“咱们找到李孟后便去津城，既然烛都乱了，那索性就让九州各地再乱一些。”

    “苏朗仪不是想要把持住函关口，不想让函关口三城落入李孟之吗，那咱们就将李孟送进津城，打他个措不及！”

    悬泉置一楼入住了一批去往塞外的商客，月明星稀，他们还在大厅中喝着酒，着关外的方言，吵吵嚷嚷的一夜不得安静。

    翌日天一亮，傅九襄和苏知玺便与这批商户撞上了，苏知玺昨夜没睡好，晨起面色有些发白，傅九襄在后院牵马，他披着大氅在外头等着人，就在这时，坐在不远处吃饭的商户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想起了覃隽的话。

    苏知玺走进了，他朝为首的商户笑了笑，“大哥，在风口站久了，想过来讨碗热水喝。”

    坐在最前头的那人胡子拉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苏知玺，他的目光犀利，又带着几分冷漠，苏知玺微微笑着站在那一伙人面前，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你与方才去牵马的男子，是一伙的？”

    函关口有蛮族人的踪迹，傅九襄的那把水鬼刀实在是太惹蛮族人瞩目了，在他们决定来函关口时，傅九襄便收起了那把常年挂在腰间的弯刀。

    “那是我家兄长，去年刚从北疆回来。”

    听了苏知玺这话，为首的中年男人疑心慢慢消了，他拍了拍空着的长凳，“那你坐着喝水吧。”

    苏知玺捧着茶碗，安静地坐在这伙人中间。

    听着他们谈话，原来方才同苏知玺话的人当真是他们的领头人，名叫胡桑。

    他们是从雍都来的商队，准备过了函关口，去津城卖运货，胡桑是他们的大家长，苏知玺坐在他们边上，听他们用方言声交谈着，时不时还夹杂了一些生涩难懂的词句。

    傅九襄走进了，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刚想些什么，就叫苏知玺朝他摇了摇头。

    “瞧这天色，要起风了，诸位大哥，你们若是不嫌弃，可否带我们兄弟二人一程，我与兄长出门在外，正巧要去函关口探亲。”

    “相逢即是有缘，薄礼，还请诸位不要见笑。”苏知玺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枚金元宝，放在了胡桑眼前。

    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到的富贵，胡桑盯着那枚黄澄澄的元宝，眼睛都亮了。

    他笑得合不拢嘴，“这位公子的哪里话！咱们既然遇见了，那话怎么的来着”胡桑摸了摸脑袋，踹了一脚距离他最近的伙子，“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句汉那句话怎么的来着？”

    “叔，那叫相逢不如有缘。”被胡桑踹了一脚的伙子看了眼苏知玺，嘀咕道：“烛都来的？格老子的，出就是阔绰。”

    “什么情况？”傅九襄不动声色地跟在了苏知玺后头。

    “这伙人，不对劲。”苏知玺轻声道：“他们也要去津城。”

    “可如今函关口不都封了吗？他们怎么进得去？”傅九襄拧眉道：“那个为首的胡桑，身上有股味道。”

    “什么味道？”

    察觉到了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傅九襄伸揽住了苏知玺，两人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胡桑的商队后头，先前被胡桑踹了一脚的伙子跑着走到了他们跟前，“叔让我问你们，也是去津城吗？”

    “我们不去津城，我们去函关口。”

    “一样，去那里、要交钱。”这人话的磕磕绊绊，苏知玺和傅九襄听后，对视一眼，又掏出了一枚金元宝。

    “不、不够！”

    胡格捏着傅九襄给的两块元宝走远了，傅九襄讽刺地道：“函关口那头，烂的够可以啊。”

    苏知玺整个人都依偎在了傅九襄的怀里，傅九襄宽大的披风将他笼了个严严实实，闷哼声从披风里头传了出来：“覃隽蛮族人操着一口北地不熟练的方言。九郎，你瞧着他们像不像？”

    “那个胡桑，身上有血的味道。”

    越往函关口走，狂风愈渐呼啸，过了最后一个悬泉置，便没有歇脚的地方了，这天晚上，一行人直接睡在了马车上。

    胡桑其实很谨慎，他同意苏知玺和傅九襄跟着，也是见这两人可疑，想要盯紧他们，彼此都竖起了刀剑，但在暗夜下却又维系着诡异的平静。

    “雀奴，我出去一趟。”

    外头狂风呼啸，马车被吹得呼呼作响，苏知玺睡得不安稳，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他拽着傅九襄的衣袖，“怎么了？”

    傅九襄凝声道：“明日便进关了，我要去看看胡桑背地里究竟弄些什么把戏？”

    胡桑他们究竟有多眼通天，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进函关口，关中三城，是连接国都五城的要塞，进出关中三城的人，皆需要通关文牒以及引路文书。

    这一路过来，胡桑他们操着北地口音，言语生涩，至于那需要当地保人作证才会有的引路文书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这样子的一队商客都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函关口，可见函关口这些都快成了一个筛子了！

    夜色深深，傅九襄轻轻脚地隐蔽在了夜色之下，他穿着一身黑衣，仿佛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胡桑领着三名年轻汉子下了马车，举目望去四周皆是旷野，傅九襄趴在枯败了的荒野上，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

    往西边去了

    那是函关口的方向。

    等人走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傅九襄快速地牵过山鬼，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将苏知玺抱了出来，厉声道：“雀奴，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