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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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雍都回到烛都,日子流淌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日子过得快,一是因为山中无岁月,上林苑幽静无人,再加上苏知玺从雍都回来后便病倒了。

    傅九襄被幽禁上林苑,明面上是顺帝下的旨意,但其实如今朝中已经是傅乾安做主了,此番傅九襄被困,是他和苏郎仪一促成的,朝中无人替傅九襄撑腰,傅九襄好不容易在官吏改革中积攒下来的人脉消失的一干二净。

    朝中大臣都是人精,风往哪里吹,不用就都知道了。

    至于愿意跟着傅九襄的都是些早就没了实权的老将,傅九襄一式微,他们就像是林间的鸟,各自散开了。

    朝中众人其实也知道,如今定北王并不是惹怒了天颜,而是当今四殿下有心削减兵权,要拿定北王开刀。

    傅九襄在苏知玺病重时下了躺山,守卫的将士也知晓平日里和定北王闹出了风流佳话的苏家大公子也在山林苑里头,就连陛下都睁只眼闭只眼了,他们也不好什么。

    定北王要请大夫,他们也只是派了两人跟着定北王一同下山去请大夫。

    就这样,沐羽和青山千山就被请上了山。

    苏知玺的病是邪风入体,不是什么大碍。

    但此番沐羽上山,也带来了不少山下的消息。

    “王爷,如今朝中,四殿下为大。”

    “五殿下次之,但朝中有丞相,一时间两位殿下分庭抗礼,难分伯仲。”

    “但郑伯,两位殿下对准的,都是您上的黑骑军。”

    朝中情形如何,傅九襄心中自然有数,他拧声问道:“沈万山去幽都了吗?”

    沐羽摇了摇头,“幽都远在千里之外,自从王爷您被幽禁在上林苑,郑伯便不让底下的人在外头打探消息了,在下不知。”

    沐羽完后,傅九襄沉默了许久。

    他们到底是将目光,落在了黑骑军身上啊。

    朝中皇权兵权割裂,早在先帝上时便已经初露雏形了,再加上顺帝继位后极其看中当时尤是盛年的胞弟傅庭,并且在傅庭屡立战功后亲封他为定北王。

    都如今的傅九襄在北疆是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那是他们见过傅庭在世时的盛况。

    那才是一代英豪。

    万人敬仰!

    昔年傅庭征战沙场,身后多少誓死追随的英豪将士,满门忠烈,那是定北王府用鲜血浇筑而出的门楣。

    如今时过境迁,他们握不住军权了,就像狡兔死、走狗烹。

    傅九襄冷笑,他们倒是打了个好主意!

    帐子里头传来了一声闷哼声,苏知玺醒了。

    傅九襄大步走到了床边,苏知玺整整烧了一夜,整张脸都烧的通红,朦朦胧胧地睁着眼睛,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像是含了一湖水。

    “大公子是伤了寒,不碍事,服几贴药便好了。”

    苏知玺这一夜睡得难受,一整晚不知在梦些什么,整个人仿佛就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睡醒后背湿透了,汗津津的,直到见到傅九襄,他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眼睛有了聚焦。

    “九郎,”苏知玺伸握住了傅九襄的,又喊了一声:“九郎。”

    “在呢。”傅九襄坐在床边,让苏知玺躺在他的腿上,他摸了一把苏知玺的背,皱眉,“我让沐羽把药端过来,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苏知玺病得昏昏沉沉,沐羽便在上林苑中住下了,连带着好几日,原本幽静的偏殿内人来人往,不知何时,偏殿中突然多了好几个傅九襄没有见过的太监。

    直到苏知玺病着的第三日,傅九襄在偏殿外头亲捉到了一个朝着屋子里头探头探脑的太监。

    那太监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背,见到傅九襄后,二话不便跪了下来,还没等傅九襄发话,老太监便老泪纵横地抱住了傅九襄的腿。

    “当真是王爷啊”

    老太监话才完,就哭着道:“一别多年,王爷王爷竟也长得如此高大了!”

    傅九襄皱着眉,将那太监一脚踹开了,骂道:“你这个老货,本王与你从未谋过面!”

    “王爷,您那样的时候,在上林苑避暑,老奴还照看过您呢!”

    “九郎,”苏知玺突然出现在了门边,他面色苍白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神色冷漠,“你你是上林苑的老太监?”

    “回这位公子话,老奴一直就是在上林苑中伺候的”

    “你进来回话。”

    苏知玺自知此人疑窦丛生,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许多事,就快要看到头了。

    “你你是上林苑的老太监,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老定北王生死上林苑之时,你可在?”苏知玺坐在椅子上,病了一场后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话时有气无力,强撑着上位者的从容,把控全场。

    老太监点了点头,有些怯怯地望着苏知玺。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晚些我会再问你话。”

    那太监似乎是没有想到苏知玺会突然这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在对上苏知玺那双冷冽的眼睛后,猛地打了个寒颤,比起这位公子,坐在椅上面色阴沉的定北王都显得没有那么可怖了。

    “你先出去。”苏知玺又重复了一遍。

    “是。”老太监退下了。

    屋子内寂静一片。

    苏知玺走到了傅九襄身边,“九郎,你可还要听?”

    傅九襄卸下了阴翳和狠厉,有些茫然地道:“雀奴,我不明白。”

    安静之下,苏知玺似乎叹了一口气,“九郎,真相总是残忍的,若你不想听,我这就让青山出去杀了那个老太监,上林苑中还有多少声称知晓旧情的人,有一个我就让青山杀一个。”

    “九郎,只要你不想听,那些往事,没有半个字能传到你的耳中。”

    傅九襄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了沉思。

    他的目光涣散,片刻后,他突然道:“当日老师病重,我追问着想要知道老爹身死的真相,老师不肯告诉我,老师就算是死,也不肯告诉我老爹到底是不是真的谋逆了。”

    “雀奴,老师恩待我半生,凡我所求,必定是应的,唯独这一件事,老师不告诉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老爹的死不简单。”到这,傅九襄淡淡道:“若是简单,他们又岂会三缄其口,对我百般顾忌?”

    傅九襄起身,握住了苏知玺,仿佛那是他所有的力量来源,就见他神情冷毅,不屑地道:“既然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让我知道陈年旧事,我若是不听听,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