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神君。”(四千字)
咯噔,咯噔。
有那么一瞬间,裕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鬼这种东西只有命魂,失去了肉身束缚之后修为速度比人要快上不少,遑论对方还是鬼王。
就连裕笙都拿不准对方是什么境界。
裕笙向后退了两步,道:“人鬼本就有别,何在一界和平共处?既然天下分为三界,就自然有分为三界的道理!”
“好一个道理!”鬼王的双眼死死盯着裕笙的脸:“那仙长给我讲讲,是什么道理?”
裕笙的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不出来。
“那就是仙长也不知道,什么是道理了?”
鬼王冷笑了一声,一瞬间千万根丝线从他十指齐发,朝着裕笙的方向激射而去。
裕笙顾忌着一旁的萧磬,躲闪的动作怠慢了许多,拉着萧磬,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躲开了鬼王的攻击。
萧磬收回手不再和裕笙相握,他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师尊心,不用管我!”
裕笙咬着牙,单手结剑诀竖于胸前:“给你师叔他们发传信符,让他们赶紧过来!”
裕笙一边喊着,周身突然亮起一层金光,将整个人给笼罩在内。
鬼王再一道攻击过去,金光漾起层层波纹,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鬼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愧是千山宗的尊主么,可愔了,上次没让你们戒律峰把你的灵气封了。”
裕笙才知道鬼王的竟然是这种算盘,却没有丝毫时间去理会,双手继续飞快结印:“天猷诸侯,遇鬼擒收,顺一一”裕笙念咒的话音未落,鬼王猛地一抬手,一股黑气瞬间朝着裕笙的头部袭去,裕笙一个分神躲开,口中的咒诀自然也散了。
妈的。
裕笙快要气炸了,修仙什么都好,唯一傻I逼的就是要念口诀,大战当前,谁他妈能等你念完咒啊?
“萧磬,快去找人啊!”裕笙无奈之下只能冲着萧磬喊了一声,萧磬晈了咬牙,知道现在根本不是逞能的时候,扭头就朝着外面跑去。
先找人。
先找人是对的,他就算留在这,也不能帮师尊一一“哪里跑?”鬼王怪笑了两声,萧磬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黑色的气墙,上面黑气萦绕,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意传了过来,丝丝缕缕地漫到心尖上,冷的了个哆嗦。
萧磬猛地顿住脚步。
鬼王转过头,对着裕笙露出了一丝笑容,本来憨厚的脸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极近阴森。
“本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之徒。”
“我听容卿,你和你的徒弟,关系好像不错啊......”“嘴上着什么正义什么道理,实际上呢,满肚子的男盗女娼,身为师尊居然垂涎自己的徒弟,罔顾人伦,哪里来的资格对我们鬼修指指点点?”
“我他妈指点你什么了?我就让你回鬼界吧?”裕笙看对方如此紧逼不放,也是有些恼了,手指微动,一枚的箭矢从手中飞出来。
金红的尾羽闪作一道流光。
鬼王看见裕笙的本命武器被召出,脸色僵硬了一瞬:“是你......”声音太,裕笙实在是没听清。
“萧磬!”裕笙没搭理鬼王,直接喊了一嗓子,萧磬飞快地回过神来,接下背上的长弓,径直朝着裕笙的方向扔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弓身,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臂,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毕现,一脚前迈一脚后拉一一投歪了。
“你他妈”裕笙嘴里骂骂咧咧的,身形一侧足尖点地朝着长弓的方向越过去,衣角随着动作翩然而起。
长弓最后稳稳落在裕笙的手中。
只一瞬间金光大盛,将整间屋子照的晃眼,裕笙手中的箭矢开始放大拉长,渐渐与长弓匹配。
刺目的金光终于慢慢黯淡下来,最后只剩裕笙手里的弓箭周身环绕一圏金光。
“好好商量你不干,找死是吧,今天我就看看我的本命武器到底有多牛逼一一”裕笙一边着,手里的弓箭拉满,紧接着!
“瞍!”的一声!
箭矢带着金红的流光,直接朝着鬼王的方向激射而去!
而与此同时,鬼王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朝着裕笙的方向涌了过来。
裕笙只来得及瞄准鬼王,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一直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识海飞快蔓延全身,裕笙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连武器落地都不觉得什么。
砰,砰,砰。
整间屋子似乎都被心跳声填满,冷汗瞬间从裕笙的额角滚落下来。
鬼王一挥袖袍,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了。
与此同时。
砰地一声,裕笙向下倒去的同时也撞到了桌子,额角飞快涌出鲜血来,萧磬刚要飞身过去接住裕笙。一道紫色的身影突然凭空闪现了出来,稳稳地接住了裕笙。
是兰无期。
“你怎么在这?丨”兰无期没话,手指飞快在裕笙的头部点了几下,狂涌的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裕笙的衣衫,好在不知道被点了什么穴位,很快就被止住了。
兰无期晈了晈牙。
还是慢了一步......本来是不想暴露的,心里也估摸着裕笙对付那个什么鬼王,全身而退至少不是问题,但没想到一一谁也没注意,那鬼王偷偷动的手脚。
该死。
兰无期抱着裕笙,抬腿便走。
萧磬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拦在兰无期面前。
他有一种直觉。
一一这个师叔很危险。
“你要带着我师尊去哪?”
“去客栈。”
兰无期脚步没停,直接从萧磬身边绕了过去,大步朝前方走去。
萧磬赶紧跟了上去。
房间里只有萧磬和裕笙二人。
不管兰无期怎么想留下,毕竟职责在身,白了这一次下山,本来就应该是伏魔峰的人主导。
萧磬看着床上的裕笙,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每一次都是师尊涉险,每一次都是师尊受伤。
这一次,师尊更是直接昏迷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裕笙昏迷的时候,是萧磬亲手的。
萧磬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掌,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威力,让裕笙直接昏迷过去。
上一次的萧磬根本就没管,直接扭头就走了。
但现在看到陷入昏迷当中的裕笙,萧磬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怎么也透不过气。
“师尊......”萧磬趴在裕笙床边,可怜的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眼巴眼忘地等他师尊醒过来,拍拍他的头。
“师尊,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一定努力变强,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萧磬的手钻进被子里,握住了裕笙的手。
裕笙的手还是和往常一样,细腻温热,柔弱无骨。但这一次,萧磬生不出半分旖旎心思。
只想让裕笙快点醒过来,仅此而已。
周围是一片缭绕的雾气,看不清远处的景象,只知道自己站在一座桥上,白玉石柱,精雕细琢。
隐隐约约有丝竹乐声传过来,云雾飘渺,犹在梦中。
裕笙捂住了自己的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云雾能钻进脑子里似的,他想什么东西都是迷迷蒙蒙的,他是谁、这是哪、又为什么会在这。
—概不知。
远处隐约有笑音传过来。
一群姑娘从远处笑闹着走过来,裕笙直接上前一步随便拦住一个:“姑娘......这是哪?”
被拦住的那个姑娘先是朝裕笙笑了笑:“见过玉筠神君。”
......神君?
裕笙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旁的姑娘听见裕笙的问话笑了一声:“玉筠神君这是又睡糊涂了?这是天河啊。”
裕笙释然:“原来是天河。”
“玉筠神君要去哪呀?”
裕笙朝着那姑娘笑了笑,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我去找越风神君。”
话音落下裕笙才反应过来。
越风是谁?
他为什么......要去找那个所谓的越风?
但等到裕笙开口想要再问的时候,刚才的几个姑娘已经笑闹着走远了。
裕笙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站在一处府邸前。
府邸依旧被云雾缭绕,几丈远的地方已经陷入一片白雾当中,什么都看不清。
裕笙抬起头,隐隐约约能看到大门之上的一块黑金底板,上书越风二字。
沿着长廊走进正厅,一道声音传来。
“玉筠。”
裕笙抬起头。
男子一身白衣,淡笑不染俗尘,一头黑发用一枚金冠半束,一双桃花眼笑时含情。
裕笙的心突然猛烈地跳起来,不自觉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男子抬起手,帮他理了理衣领,轻声细语:“你怎么来了,上次不是了,以后别再往我这来?”
裕笙突然觉得很委屈。
很委屈,几乎控制不住眼泪要掉下来,霎时就红了眼眶,湿漉漉地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滚下来。
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也闷闷的。
“别哭......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那你别走,行不行......”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思索,也没有任何来龙去脉的一句话。
男人没话,就这样抱着他,手臂愈扣愈紧,像是要把他扣进身体里一样。
“就算我不走......他们也不容我。玉筠,你一定要好好的,就当......”“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怎么可能!”裕笙听见自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男子久久没有话。
还是裕笙先败下阵来。
“那......你既然要走,再抱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依旧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在沉默半晌之后,男子起身吻了上来,将裕笙压在桌面上,手还垫在他身下。“越风......”裕笙呢喃了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水幕模糊了。
雨润红姿娇,蕊蒙甘霖恩。
身下的桌板被撞得摇摇晃晃,和裕笙的呢喃重叠在一起。
“玉筠神君,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传来,裕笙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一个名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萧向衡......?”“什么?”和他对话的男人皱了皱眉:“谁?”
对啊,萧向衡是谁?
“没什么。”裕笙抿了抿唇,攥紧了手里的长弓。
一身轻铠加身,素日散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愈发显得他身材高挑、腰细腿长。
“衡远。”
“嗯?”
裕笙微微偏头,深吸了口气:“我不想了。”
衡远的神色有些无奈:“玉筠,这不是你不想就不的,魔君已经率人攻入天庭,你若不战一一”“我不想战!”声音陡然提高几度,裕笙的眼里几乎是瞬间凝聚出泪水来:“我不想战!”
衡远怔了一下,然后低声笑了笑。
“你别哭,你要是在军前哭了......越风那子肯定会输。”
裕笙没话,低头狠狠蹭了一把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衡远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悄悄凑过来。
“玉筠,我们叛吧。”
叛?!
裕笙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低声道:“你知道你在什么吗?!”“我当然知道。”衡远的语气极快:“你能对越风下手吗?还是我能?!天界已经不似当初了,拉帮结派铲除异己,你我能够坚持到今日已经不容易,与其留在天界,还不如跟着越风走!”
“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那个老东西,和越风刀剑相向吗?!”“我……”
不能。
“我、不、叛。”裕笙最后只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叛。”
衡远松开手,像是有点失望似的。
一阵号角声突兀响起。
“魔界来犯一一”后面的话裕笙也听不清了,只知道自己随着人流向前涌去,他在阵前,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身前是魔族将士。
一步退不得。
阵前的人他无比熟悉,熟悉到身体每一寸皮肤都记住这个人的抚摸,记住这个人的气味。
一身玄甲,黑发金眸。
眼底再无一丝温存。
“越风。”
“嗯?”阵前的人挑了挑眉,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玉筠神君,这是还对本座念念不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