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志志不忘。
当然是念念不忘。
自从越风放任自己堕化成魔,自坠魔界之后,没有一天,他是不想他的。
自从他化形之后,就没有一天和越风分离过,即便是飞升,也是两人同时一一但百年时光匆然流过,他们已经是敌人。
天河分界,各自为战。
一为天界,一为魔族。
这两人之间,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能想念。
“我......”裕笙开口刚要些什么,面前的越风却笑着断了他的话。
“玉筠神君若是想念我,大可以来到魔界啊,我们做一对快活鸳鸯,正好免去天界那些劳什子的戒律。”
“玉筠神君的滋味,我可是想念的很啊。”
身后瞬间晔然一片。
只那么一瞬间,裕笙通体发寒,仿佛寒冬腊月的天气,让人生生扔进了冰窟里。
周围那些议论的声音好像一瞬间离他很近,一瞬间又远去到天边。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越风,你放肆一一”他从来没听过自己的声音,颤抖成这个样子。
这种事情,怎么能、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做谈笑一样?
“骗子。”
裕笙咬着牙,一字一顿。
越风和他过的。
爱他,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只留给他一个人看。
可今天,今天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言辞轻浮,将房中事给众人听的人,真的是越风吗?
他不是越风。
他不可能是越风。
裕笙将手中弓箭拉满,一道金红流光飞速闪过,狠狠冲向对面人的心口一一“玉筠,别!”衡远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想要阻拦,但一切都晚了。
什么都晚了。
噗嗤一声。
他没躲。
裕笙松了口气。
没有躲开,果然,果然不是越风。
但下一刻,裕笙就愣在了原地。
那一双眼没有眼泪也没有悲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淡金色的双瞳像是平静的一盏湖,倒映他错愕的影子。
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那弧度即便是梦里也描摹了不止是千万遍,他不会认错、不可能认错一一耳边一切声音远去,隐约是嘶吼的声音,号角的声音,锣鼓的声音,钢铁铿锵的声音织成一片,马蹄声阵阵,有什么人敲着一口钟,像是一首丧歌。
越风阖上双眼,倒在他面前。
那淡金色的湖面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玉筠,别愣着!”衡远红着眼睛拉着他退出战场的边缘,然后转身投入战场。
裕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手脚一阵阵的发麻。
“越、风。”
终于。
终于人潮归于平静,然后再度沸腾起来。
“玉筠神君!”
“玉筠神君杀了那个魔种!”
“玉筠神君杀了他!”
“这次天帝封赏,功劳一定少不了玉筠神君的!”
“是啊,我们之前还玉筠神君和那魔种有私情,看来是真的,不过玉筠神君今日大义灭亲,此等壮举狗屁的壮举!
裕笙猛然朝着前方冲了过去,有什么人围过来被他推幵,什么人试图拉着他,被他一把甩开。
脚下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尸体,一个踉跄绊倒在地,又不知道是谁的长剑,剑刃没入他的掌心。
不要,不要......不要他死!
裕笙的眼前赫然已经被一片泪水模糊,却还是咬着牙,跌跌撞撞朝着越风的方向跑了过去。
最后摸到的,只有越风冰冷的尸体。
他知道了。
越风为何堕魔,他生来就是魔种之体,一己之力抗衡天道之力洗去一身魔气,飞升天界。
但天界依旧不容,生生将他逼到了自堕魔界的地步。
可只要魔种在世,一切都不会休止。
天界接下来的矛头,就是和魔种交往甚密的玉筠神君。
魔种一日不死,天帝的怀疑永无止休。
“越风......”裕笙颤抖着手,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越风的脸上。
发上一枚相思殷红,是当初越风离开天界的前夕,他亲手给他簪上。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本是最相思,何沦躬亲诛。
“我愿意的,越风,我愿意的......”只要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走。
我一定会愿意。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为什么你自己揽下一切甚至要用你的命来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一一如果没有你,这神君做了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你,我追求长生无极,追求飞升天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越风,如果我们还有以后。
我来守着你。
那一天,天界大战魔族。
玉筠神君亲手诛杀魔种越风。
玉筠神君,自裁于天界最后一道防线,天河战场。
所有人。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着,玉筠神君颤抖着手,用那枚红豆簪子,刺入自己心口。
天界录所载,天道三万七千四百一十年,玉筠神君与魔君越风于天河战场大战三天三夜,以命相搏,最终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衡远神君辅佐有功,封赏神石亿万,封地万亩。
玉筠神君追封战神之名。
魔种越风与玉筠神君元魂不散,落凡转世。
特派衡远神君追击魔种转世,十世不休。
“裕笙!裕笙你要干什么,给我滚下来!”
松间照在地上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喊,脖颈上暴起好几根青筋,脸色因为缺氧都有些涨红。
裕笙浮于半空当中,双瞳染红,衣角翻飞,一言不发。
“这他妈的!”松间照急的在地面上跳脚:“好好的人怎么他妈的入魔就入魔了!”
“我怎么知道啊!”花闻道气的鬼叫:“隋奕这回玩脱了,完蛋了!”
叶无情没话,握着手里的无情剑,嘴唇紧抿着。
萧磬站在几个人对面,眼神凶狠,一副谁敢过来就弄死谁的架势。
虽然这个比崽子平时那么点修为没什么威慑力,但这时候他们几个谁他妈能惹得起?
浑身噌蹭往外冒金光,叶无情一个以战斗能力著称的剑修看了都头疼。
松间照那边喊裕笙,花闻道这边还得管萧磬。
“萧磬你赶紧的给我滚回来!现在带你师尊回千山宗屁事没有,等会玄天宗那帮狗东西发现了,你师尊—个好也落不了!”
萧磬紧抿的唇终于松动了,但态度却丝毫没有:“我不信。”
他怎么可能信,兰无期站在对面虽然没话,但是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就足以让萧磬满是戒备。
萧磬不知道为什么这帮师叔现在这么怕他。
但这是好事。
萧磬敢肯定,自己的态度一旦有所松动,一旦让开一一这帮师叔恐怕会立刻马上冲上来,把自己师尊擒回去。
无论生死。
之前皮影戏里讲的那个玄炎师叔不也一样吗?
坠魔之后,直接被镇压在千山宗后山的镇魔大阵。
他不要师尊也变成那样,被镇压在大阵之下,终年不见天日。
他不要,他要的是会对他笑,会拥抱他,有温度的那个师尊。
师尊了,就算他成了魔种,师尊也不会杀他的。
那现在师尊坠魔了,反过来,他来保护师尊。
萧磬咬了咬牙,剧烈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一下一下。
心口莫名刺痛。
但他必须要站在这,决不能后退一步一一他不想,也不要。
不要任何人伤害师尊。
对面的花闻道都快要崩溃了。
这帮人在这僵持着,算他妈什么事啊?
一个人在天上飞,一帮人在地上喊。
得亏那帮弟子都被他们晕顺便封了听觉,这事要是传回千山宗,乱都乱死了。
而与此同时,叶无情紧握着剑,给兰无期传音入密。
“萧磬。”
兰无期回了一个嗯字。
紧接着。
叶无情猛然持剑朝着萧磬的方向冲了过去,兰无期双足点地,身形猛然跃起,对着裕笙的方向腾空奔去。
“别过来!”萧磬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随即向上一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撞上了兰无期的身形。
砰!地一声。
明明是肉体相撞,却生生撞出兵戎相见之音,眨眼间兰无期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后方飞去。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当中混着丝丝缕缕粘稠的、破碎的内脏。
“齐齐!”松间照猛然飞身跃去,接住兰无期落地之后,身形暴退几十步不止,才勉强止住。
天上的裕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猩红,冷漠地目睹着这一切。
“萧磬你他妈的疯了,出手攻击师长,这在千山宗要逐出宗门的你知道吗?!”“有什么区别!”萧磬举起长弓抵挡叶无情手中的无情剑:“反正我师尊都这样了,他还能好好的活在千山宗里吗?”
“难道要像那个玄炎一样,被封印在阵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一辈子!”
“这他妈是谁和你的!”
“跟你没关系!”长弓与无情剑相贴之际火花四溅,铿鸣四起。
“比崽子,你师尊也是我同门!”
“玄炎难道不是你同门!”
“我他妈用你在这给玄炎鸣不平!”花闻道气的大叫了一声:“弟弟,给我挠他!”
随着花闻道话音一落,如此暴乱之下还能安稳坐怀的弟弟喵了一声,紧接着姿态轻盈落地。
一道白光闪过,弟弟的身形已然从臂那么长的一只肥猫暴涨了十倍不止,竟然足有两人叠立那么高。“D苗?,,一声本应软糯的叫声,震得周围的树叶颤抖不已。
巨大的粉红脚垫落地,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一爪子铺天盖地似的朝着萧磬挠了过去,萧磬周身金光乍现,将他整个人护的密不透风。
“滋啦一一”指甲划过铁器的刺耳声音响起,萧磬毫发无伤,周身的金光隐约出现几道白痕,随后很快消失不见。
“喵鸣?”弟弟歪了歪头,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爪子接一爪子朝着萧磬挠了过去。
“破猫,我他妈给你毛抜了!”萧磬气的破口大骂,挥手一道金光飞出去,动物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弟弟低下头。
“操!”花闻道没忍住骂了一声,这一下直接给弟弟头顶的毛刮掉一大片,好好的猫变成秃猫。
与此同时。
从西边而来,几道强悍的气息飞速涌向此处。
“你妈的别了,你们这样根本不死人!”松间照抱着昏迷不醒的兰无期:“玄天宗来人了,快他妈别了!”
“萧磬,赶紧带着裕笙跑!”
叶无情二话不收剑飞身后退,花闻道吹了声口哨,弟弟一蹦一跳地朝着花闻道跑去。
“我他妈没让你过来啊!”花闻道急的拍大腿:“滚过去带着他俩跑啊!”
弟弟在原地转了一圈,转身重新跑向萧磬的方向。
萧磬已经下意识听了松间照的话,飞身一把抱住裕笙,裕笙没有任何反应。
落下来的时候松软一片,是弟弟毛茸茸的脊背。
随后耳边是急速的风声,弟弟跑的并不平稳,萧磬一手抱着毫无反应的师尊,一手抓着弟弟的毛。
心中一片茫然。
回头去看,花闻道等人已经和不知道是哪来的一群人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