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么多年来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乡试会试直到殿试，却只换这个下场！太可怕了吧？”

    “不一定哦。剧情卡在天子暗忖，莫不是他有断袖之癖？既然天子如此喜欢这俊俏状元郎，不定得知是女身，就……？”

    “对哦！不定呢！”

    “赌不赌，下一章，天子就会娶君澜为后？”

    “哼，才不信呢。欺君之罪，赐死还差不多。还要连累一众老师监考官呢。”

    “赌一盒越秀记的八喜丸子！”

    “要赌就赌大的！赌京城第一楼的佛跳墙！”

    铃铛十分得意，眉眼一挑，无声胜有声一般——

    听听，全京城少女都在追呢。难怪书肆老板主动涨价！

    洛川却只字不提话本。

    她只是品着手中淡酒，夹了一筷子细切牛肉，笑吟吟望着铃铛，“替我去隔壁铺子买点米糕，前阵子锦瑟又闹着我要吃‘金玉满堂’，我今晚替她下厨。”

    铃铛立刻赌气撅-嘴，不满，“大姐呀，你怎么就……哎呀，该怎么你才好！”

    锦瑟要吃，就让厨房去做！

    洛川大姐又不是专门做点心的厨子！

    锦瑟就是故意显摆，明着暗着欺负姐呢！

    “嘘，可不许锦瑟妹妹坏话，”洛川立即竖起一根食指，封住铃铛要抱怨的嘴，“她在玉米坳时，就可喜欢吃我们特色糕点‘金玉满堂’了。她喜欢，我自然乐意做。”

    “喏，快去吧。”

    “我在这儿酌几杯，等你半个时辰后回来，正好吃完一起溜回去呀。”

    洛川指指桌上四碟菜，笑着。

    铃铛哪里不晓得，让她去买米糕是假，把她支开是真。

    每逢初一十五，老爷太太带着锦瑟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洛川就会偷偷溜出来，估摸着是见什么人。

    每次也都会找借口把铃铛支开半个到一个时辰。

    可是铃铛有次特意提前一点回来，却只看到洛川在施舍一个乞丐，往讨饭碗里扔碎银。

    洛川看着丫鬟一脸狐疑，不情不愿往巷子口挪步，忍不住笑了。

    她也晓得，铃铛是担心她一个瘸子坐在店里危险，生怕万一。

    她不怕。

    因为每到初一十五，就是她与乞丐偷偷见面的时候。

    被管家一顶轿子抬到侯府之前，她连夜在水缸下压了一封信，大致了变故——

    乞丐即使不认字，也能到镇子上找师爷念念。

    至于侯府，谁不晓得京城侯府在哪儿呢。

    可惜。

    侯府禁卫森严，乞丐那几招乱七八糟的鹞子翻身和所谓狗棒法，只能对付一下玉米坳的野狗与矮矮篱笆墙。

    侯府大门可是连一只苍蝇都轻易飞不进来，更别一个又酸又臭的乞丐了。

    好在乞丐聪明，想法子探到洛川的贴身丫鬟唤铃铛。

    乘着铃铛上街采办时，硬塞恶劣一张传单给她，让她务必记得给她家姐。

    铃铛一脸懵，提着一张酒肆开业宣传单，上面还拿水墨圈圈点点，仿佛孩恶作剧般。

    洛川却是眼尖，一听铃铛提到乞丐模样，又看墨水圈出来的字眼，疑似连成一句话：

    三月初一日未落

    哦。日落时分，后巷酒肆，约见了呢。

    洛川一宿激动得没睡。

    来到侯府堪堪数月，雕梁画栋日子美得让人窒息。

    晚上睡觉时，却全是落魄书生一脸郁闷的脸，问她洛川呀，金銮对策你筹备得怎么样了？

    别只看农耕题，万一考到灭戎狄呢？

    只有见到乞丐，她才觉得——

    日子断线又续上了。踏实了。

    乞丐还是那副油嘴滑舌无赖样子，一见洛川就抱头哭诉，你现在可是锦衣华服了，他才惨呢。

    好容易在玉米坳附近一带混出点名堂，手下也跟了几个混混，正想法子站稳脚跟，当个丐帮一袋两袋入门弟子呢。

    现在好了，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又要重新江山。

    他把抢地盘成江山，惹得洛川忍不住咯咯直笑。

    “没事，你跟着我呀，包你好吃好喝！”

    “才不要！”乞丐居然非常有骨气，“堂堂正正男子汉大丈夫，凭本事乞讨！才不靠你！”

    洛川每每回忆起他鼓着腮帮，豪言壮志的样子，就忍不住抿嘴而笑。

    此刻，她频频望着巷子深处，期待着乞丐熟悉的褴褛衣衫冒出来。

    为了这，她今天可是特意早起三柱香时间，好好扮了呢。

    **

    晚上。掌灯时分。

    洛川换了衣裳，就要躺下睡觉。

    锦瑟贴身丫鬟推门而入，对着洛川装模作样浅浅一揖，“特来请洛川大姐替二姐做一道‘金玉满堂’，如今二姐正生闷气呢，谁劝也不听，饭也一口不肯吃。只等着点心呢。”

    铃铛一听就来气，刚想反驳，却被洛川拦住。

    她披上外衣，笑着，“没事，我这就去。”

    路过长廊时，洛川瞥见大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见摔桌扔椅的声音，还有侯爷、大太太与锦瑟争执声。

    “这都什么玩意儿？！”

    “居然当着我的面，讨了绯红、翠玉两个丫鬟去！”

    “有这么撂我面子的吗？”

    锦瑟的声音黄鹂般清脆婉转，即使生气了也是脆生生好听。

    “太子爷不也夸你了么？”

    “听他意思，对你是各种满意。”

    “你还图啥？”

    侯爷的声音听着有点苍老又有点无奈，似乎劝也不是，骂也不是。

    “吵什么呢，让下人们看笑话么？！”

    “簪花宴上排排坐着那么多名门贵女，太子爷千挑万选还是选了你，你有什么不知足？”

    “等着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套流程走下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大夫人声音就中气十足了，责备起来毫不心软。

    洛川拄着翠竹杖，被铃铛搀扶着，十分心穿过长廊，丝毫不敢发出声音。

    厨房里，烟雾缭绕。

    三三两两丫鬟在筹备夜宵。

    铃铛替她下手，洛川十分熟稔开始调粉，筹备金玉满堂糕。

    侯府丫鬟们最是势利眼了，洛川不得宠是整个侯府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们一个个偷笑着，正绘声绘色今日听来的八卦呢。

    “听了么？今日太子府簪花宴上，锦瑟姐可太憋屈了。”

    “是呀！这太子爷也太好-色了吧！”

    “居然直接把侯府舞姬绯红、翠玉点名要到了太子府！一刻也等不得！”

    “锦瑟姐精心筹备的天女散花纱衣舞，却被太子爷夸赞堪比‘三千楼’头牌左。”

    “这哪是夸？”

    “分明是贬低侯府千金宛如……咳，我可不敢！就是替锦瑟姐不平罢了！”

    丫鬟们嘴上轻声着，替锦瑟觉得委屈，可是眉飞色舞的神态出卖了她们——

    八卦得可来劲呢。

    洛川给锦瑟送点心时，锦瑟却已经是一脸明媚，正一支支取下翡翠珍珠钗，似乎烦心已经顺手翻篇了。

    “哦，洛川姐姐呀，搁这吧，”锦瑟见到洛川步入闺房，也不抬眸，继续对镜卸妆，只随口，“姐姐你看你多划算，一碟米糕，就换一个倒霉婚约。”

    “那太子爷呀，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对京城三大青楼八大胡同，简直是如数家珍，”锦瑟忍不住抱怨，钗环发饰全一支支扔在梳妆镜前，随手拈了一块米糕吃，“你呀，真是躲过一劫。要不是爹娘压着，这败家玩意儿倒贴我都不要。”

    洛川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得对，一碗米糕就换一个倒霉纨绔。

    划算。

    “天下男子，但凡有权有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就算他今日安安分分娶了太子妃，明日照样娶三四个侧妃，来年登基，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轮得到一个个吃醋呢？”

    洛川微笑着，轻轻拍着她的手，宽慰她。

    “姐姐，你呢？”

    “你身上还落着残疾，岂非将来更加要受人欺负？”

    锦瑟指指她跛脚，丝毫不知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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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