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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

    三皇子府邸。

    宴席热闹了一番，又是飞花令，又是投壶猜谜，人声鼎沸。

    席间人人谈笑风生，贵族家女孩子都有意无意眉眼轻轻望着三皇子，轻声窃笑。

    主持飞花令的令官刻意刁难，题目出得可难。

    三皇子被罚了好几杯酒，眼神开始迷离。

    洛川不敢贪杯，只浅酌几杯。

    飞花令传到她这儿，只挑不难不易七字令接上，不给上家难堪，亦不为难下家。

    毕竟。

    晚上又要赶稿，又要璎珞。

    听心高气傲的太子爷，为了这桩联姻，还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这几日来找锦瑟——

    他从不承认自己错误，只是变着法儿让人传话，想要一枚新的剑穗。

    锦瑟乐得狐狸似的，光着脚丫子都能在大堂旋转起舞了。

    她看看自己上不了台面的乱七八糟穗子，又来哄洛川。

    书肆掌柜催稿又催得紧，是卡在这儿不道德。

    断了枪-手后路，续稿都没法编。

    宴席将散，太傅女儿扯着工部侍郎千金衣袖，着着就提到了话本，笑着探讨起来。

    “谁能想到君澜治洪水、筑堤坝、整军纪之后，居然是？！”

    “就是呀！真叫人惊讶。”

    “她居然筹划着让女孩子们也学算术、学天文、学地理、甚至八卦玄门各种杂学，就连经商买卖算账也能学一学。

    ”

    “对呀，把一方县衙搅得不得安生。现在正是两家酒店擂台的时候。”

    “一家全不让女子管核心事务，顶多传菜上饭，后厨洗个碗。”

    “一家呢，恰好反过来。从大厨到管账全是女孩子的酒店，反而点单上菜用的是厮。”

    “怎么可以卡在这里！真难受!”

    “可恨拖稿越来越严重，我都恨不得提笔续写了呢！”

    她们笑笑，携手告辞离去。

    洛川一边听着，一边抿嘴偷笑。

    这情节。可是气得书肆掌柜直跳脚——

    这是要逆天了么？

    这年头枪-手也没想过，学了天文地理九宫八卦的女孩子，着手经营饭馆酒店会是啥样。

    性别限制想象力。

    洛川也跟座中姊妹一起作揖，向主人告辞。

    她腿微跛，刻意落在众人后头，稍微不显眼点。

    三皇子睁着微醺双眼，对她微笑致意。

    直到最后一抹衣角消失在门外，屏风后才转出一位黑衣谋士。

    “三皇子，您意下如何？”

    三皇子露出温柔微笑，似在回味刚才席间洛川一举一动。

    “与她妹妹锦瑟张扬性子不同，是个温柔寡言的女子。”

    他摩挲着下颌，沉吟。

    “但在飞花令时，每每提到典故又都是巾帼英雄般厮杀快意，挺有意思。”

    例如。

    风字。

    大多女子都会接风花雪月之意境，她却接了一句风起云涌写春秋。

    风起云涌写春秋。

    是想搅动天下局势么？

    **

    半个月后。

    京城的雪，依然下得沸沸扬扬。

    街道上，到处是马车轮子，碾过地面。

    露出深深两道车辙印子。

    险些被马车撞到的乞丐，在车夫养着鞭子，骂骂咧咧时，赶紧跳脚躲开。

    洛川躲在巷子侧门，露出半个脑袋，对乞丐招招手。

    “摔疼了么？”

    她不嫌弃乞丐又肮脏又满身酸臭，伸手就去揉他一头乱发。

    乞丐缩着脖子，雪水顺着领口往下滑落，又冷又凉。

    可他却一脸笑容，笑嘻嘻，“要是摔一次，能被你揉一次脑袋，我多摔几次也乐意！”

    “又贫嘴！”洛川声呵斥，“哎呀，都怪那些探子事多，害我们每次见面只能东躲西藏，老鼠一样换地方。”

    一想到侯爷手下养的那一批谋士探子，洛川就头大。

    本来么，侯爷和大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京城寺庙上香。

    管不着她。

    可不知怎的，有一次在破旧餐馆约见乞丐，亏得乞丐眼尖，瞅着一个路人眉眼狐疑，一看就不是安心来吃饭的。他转身就悄悄走了，不敢和洛川见面。

    那路人扮的侯府探子，虽然查的不是洛川，是其他事儿，可他们再不敢约餐馆了——

    每次只能一枪换一个地方，做贼似的。

    “哎，不是我你呀，”乞丐指指洛川的腿，“这都一年多了，怎么会不见大好呢？”

    “怎么不好了？”洛川瞪大了眼睛，特意摊开双手，让他看看，“瞧，我现在出门都不用拄翠竹杖了，还不够好？”

    “要不你再试试这个。”乞丐从怀中掏出一块油腻腻方布。

    里面裹着黑漆漆药丸，整整七七四十九颗。

    “唉，”他摸摸鼻子，声音有点犹豫，“这药是活血化瘀，疏通经络，按你腿疾就是血脉阻塞引起的，也算对症下药，可是……”

    “医师也提了一嘴，这药性可猛，怕是腿脚尚未痊愈，其他乱七八糟病带出来一堆。”

    “据这是虎-狼-之药，你女儿家阴性体质，生怕你用了吃不消。”

    “万一上吐下泻，或火气太旺，我可就罪过大了。”

    他要收起来，却被洛川一手接了过来。她包好四角方布，不让药丸滚落一颗，微笑着，“我记得。”

    “你提过这个活血化瘀的药，但一直没见你带来，也不好意思催你。”

    “既然医师了是对症下药，我若不吃，岂非浪费了你花这么多心血问来的千金方呀。”

    “……”

    “那你少吃点。”

    “按医嘱是每日三颗，我看要不还是三日一颗吧，先试试有无不良反应。”

    乞丐一改平日油嘴滑舌的样子，难得声音里露了怯。

    他越是这样待她好，洛川越是难受。

    泪滴滚落，手心滚烫。

    乞丐诧异，咦，怎么哭了？

    洛川声啜泣，断断续续。

    “那日你问过我，不要管什么劳什子太子妃了，嫁给你当个乞丐妃好不好。”

    “今天我可以回答你了。”

    乞丐下意识后退一步，眸子中写满震惊。

    他甚至惊慌失措低下头，不敢直视洛川。

    他怕。

    他怕亲耳听到她拒绝的声音。

    比如。

    无论她多喜欢他，一个侯府千金与一个讨饭乞儿，是天差地别的。

    又比如。

    她压根不喜欢他，只是当他兄弟。

    恰如洛川口头禅，江湖上混的，靠的就是义气。

    他宁可不要听答案。

    “别……”乞丐恍惚中，低声，“我那日只是开玩笑，随口一。你别当真呀。”

    “……”

    洛川露出酸涩苦笑，“三皇子昨日来侯府提亲了，若我对爹娘，我喜欢一个乞丐，会被他们活活死么？”

    “我们逃吧。”

    “我跟你去讨饭。”

    “就当侯府从未认回我这个女儿。”

    “反正侯爷和大夫人对外宣称的，也是认领一个养女罢了。”

    “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何分别？”

    乞丐彻底怔忪了，一下子没闹明白。

    难道她是想——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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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感觉这个世界有点慢，不如上个世界节奏快，下章开始尝试加快进程

    （但是这个世界不会绕TAT，不会有烧脑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