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谢半珩突然清了清嗓子。

    景明正端了一碟蛋糕，叉子都快叉上去了。闻言只好放下叉子，无奈的看向沙发那面的谢半珩。

    “你都咳了四次了,有什么话就直吧！”

    “咳咳”，这次是真咳嗽，谢半珩差点被呛到。

    他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终于在景明清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直言道，“你刚才资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攫取利润,那、那你”

    “那你就不怕我也这么做吗？”,景明问他,“你是不是想这个？”

    “对对”，谢半珩猛地点头，“我跟你合开公司，或者我们技术入股别的公司，都会变成资本之一。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去使尽段赚钱？”

    景明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笑,“你平常不是挺自信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那不一样”，谢半珩嘟嘟囔囔。

    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唔，让我想想该怎么向你解释”,景明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cme炒股那会儿,你一旦达到了收益目标,即使股价还在飞涨,也即刻收了，这明你是个会衡量风险与收益的人”。

    谢半珩点点头，“所以呢？这跟我不会去使尽段赚钱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景明奇怪的看了眼他，这人今天怎么回事？突然理解力降低了？

    “我们合作以后，如果你使尽段、拼命捞钱，那么你获得的利益是钱，而风险是你我决裂。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衡量过钱和我的友谊，哪个更重要，你就知道该怎么做”。

    话的很有道理，也很实在。可谢半珩心里沉甸甸的，就跟吸饱了黄连水一样，又苦又涩。

    原来他和景明着是最好的朋友了，可景明对他的信任不是来源于相信他们的感情、人品。而是相信他的理智。

    相信自己可以为谢半珩源源不断的提供价值，所以谢半珩不会冒着得罪景明的风险去拼命赚钱。因为他衡量过后发现，获得景明的友谊会为他带来更大的利益，能让他更长久地赚钱。

    谢半珩只好勉强安慰自己，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肯定了他的聪明。

    理智归理智，但谢半珩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是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原本就该直接问的，可谢半珩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踟蹰起来。

    这个答案太重要，谢半珩想知道，又怕得到一个更不符合他心意到答案。

    “谢半珩！”

    谢半珩猛地回过神来。

    “你都已经老半天不话了”，景明无奈，今天到底这么了？

    “景明”，谢半珩思来想去，还是得问，否则他心里难受死了。

    “你信任我，跟我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信任我的理智，觉得我跟你交好是因为你是个天才，我想笼络你，所以不愿意为了钱跟你决裂，而不是信任我跟你的感情？”

    景明拿着叉子的一抖，在谢半珩迷惑的目光里大笑起来。

    “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个什么人我还是知道的”。

    “论迹不论心，你心中恶念再多，也从未实施过。我你是个好人，这句话不是哄你的”。

    他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人了，像谢半珩这种自觉是个坏胚子，却一件缺德坏事都没干过的，难道不能叫好人吗？

    “你很会赚钱，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在乎钱。在你眼里，我这个朋友很重要，比你账户里所以的钱加在一起都重要”。

    谢半珩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居然难得的不好意思，软声道，“在你眼里，我这么好啊？”

    景明就笑，“如果我不聪明，你会嫌弃我笨，但不会放弃我。所以你绝不可能为了笼络我才跟我做朋友”。

    “谢半珩”，景明放软了声音，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知道谢半珩一定在听，“我信任你的人品，相信我们的友谊在你眼里比钱重要”。

    谢半珩明明已经很高兴了，还是要嘴硬，“那我要是真的干了呢？我坏事做绝，脏心烂肺，你会怎么对我？”

    怎么跟年轻谈恋爱似的，非要问另一方我干坏事了，你还爱不爱我？

    景明迷惑地想，但还是认真的看向他，“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你有这一天的”。

    谢半珩是个霸道的性子，“那你要一直看着我”。

    他认真强调。

    “一辈子都看着！”

    景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谢半珩嘴角上翘，压都压不下去，快活得不行。偏偏一时语塞，又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半晌，只好把上的蛋糕移过去。

    “你吃，吃这个，这个好！”

    两人在酒店的行政酒廊吃了一顿，继续返回科技馆。

    “我们的展区”，景明有点迷惑，好多杂乱的呼吸声、脚步声，全都停留在他们的展区里。

    现在才下午一点，这么会有这么多人？

    “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看”，谢半珩低声嘱咐他。完，即刻往前两步。

    展区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谢半珩随意找个了中年男子，拍了拍他肩膀，问道，“这位大哥，这儿怎么这么多人？”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挤在这儿干嘛？

    谢半珩很无语。

    “哎呀，大家都挤在这儿，我来看看大家都在看什么！”

    大哥理直气壮，还反问谢半珩，“兄弟，你不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不是”，谢半珩摇摇头。

    旁边另一个看热闹的大妈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绘声绘色给周围人讲。

    “是今天上午，好家伙，大几十个企业家都想买这个展区的产品哦！”

    “买就买呗，听啊！他们为了买这个东西，打起来了！”

    谢半珩：“”

    “那阿姨，你们围在这儿是看什么？”

    就算是传谣言，这会儿下午也打完了啊，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

    “你不懂，那些个大老板都要买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阿姨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告诫谢半珩。

    “好东西，咱们以后不一定买得起，那不得乘着现在还在展览的时候多看两眼啊！”

    谢半珩想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那阿姨，你们能稍微让一让吗？”

    阿姨脸色大变，一脸警惕，“年纪轻轻的，还想插队？排队去！”

    “就是！”

    周围一片群起附和声。

    谢半珩也不气，冷静道，“我就是这个展区的参赛学生”。

    “你们口中几十个大老板打起来了，就是为了我朋友的产品”。

    “哦哦”，阿姨尬笑了两声。

    “、兄弟也挺厉害的啊！”

    周围人群也怪尴尬的，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展区终于让出了一条路。

    谢半珩赶紧跑过去，将景明带进来。

    “那地方是什么展区？怎么人这么多？”，陈华章一行人正好走到械区这一块。

    “陈老师，那儿应该是工程学的展区”，馆长张平沙往前头望了望，，“是械工程”。

    “不是器人？”

    陈华章拧拧眉毛，有点好笑。

    这年头，人人都去挤智能械，每次科技大赛，最火的永远都是器人，其次就是无人。至于别的，很少有人关注。

    械展台居然有这么多人，也是稀罕！

    “这个是不是上午传言好几个大老板打起来了的那个展区？”，陈华章一边走一边问张平沙。

    张平沙一脸懵逼，“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

    “嗨，你这馆长当的，消息还不如我灵通呢！”

    “刚才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好多观众呢！不是到处传言这个展区里几十个老板打起来了吗？是救护车都来了！”

    陈华章年约五十，文质彬彬，气质儒雅，实则常年冲浪吃瓜，保持着一颗对八卦向往的心。

    “还有这事儿？”

    张平沙都懵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没有工作人员来跟我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工作人员肯定是要来通报他这个馆长的。

    “不管是什么，这儿这么多人呢，咱们干脆先去这个展台看看”。

    “哎，可咱们不是得先按照顺序去看器人展区的吗？”

    评委团按照惯例需要在五天内把每个展台一一看过去，并且给予一定的打分，然后角逐出特别创新奖以及一二三等奖。

    “评委们的观看顺序是智能械展台在前，普通械展台在后。要不咱们先看完器人展台，再来这个展台吧”，张平沙提议道。

    陈华章理直气壮，“我又不是评委”。

    张平沙一噎。

    陈华章还真没错。他前几天才来参加了华夏航空航天史回顾专题讲座，顺势留下来看看科技大赛，的确不是评委。

    可他份量重啊！

    陈华章是航空领域的专家，曾经参与过25计划，也是国内大飞计划的总工。

    他不是评委，但他的意见能够左右大赛评委们的意见，间接决定了大赛一等奖和特别创新奖的归属。

    张平沙瞄一瞄不远处的门。过了这扇门，墙的后面就是智能械的展区。

    他大侄子吴迪还等在那里呢！

    陈华章可顾不上他，直言不讳，“走，我们去看看！”

    张平沙望望门那边已经有点人烟稀少的器人展区，顿感头秃。

    他想想大侄子，咬咬牙，还是跟着陈华章走了。

    反正一会儿，看完了这个械展区，总还是要去器人区的。到时候再几句好话，他侄子就算拿不到特别创新奖也有个一等奖了。

    炒炒学霸人设而已，这个一等奖肯定够了。

    “真能看见啊？”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哎哎，我还没摸完呢。”

    陈华章走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这地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不仅有大量普通观众，还有许多企业老板陆陆续续赶过来。

    “同学你好，我是盛通公司的总经理，想跟你谈谈”

    “哎呀，别挤我啊！”

    “景明同学，我们公司”

    张平沙想想隔壁门前冷落车马稀的侄子，顿感无语。

    就隔了一堵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这地方也太热闹了！

    普通观众想来凑热闹，拼了命的往这里挤，企业老板想毛遂自荐，顾不上自己平时慢条斯理的作风，火急火燎想跟景明谢半珩搭话，生怕落下半步。

    张平沙年年都承办这个科技大赛，这里挤过来的老板，但凡企业大一点的，他基本都认识。

    “呀，张馆长也在呢！”

    这是看见他，顺口跟他打了个招呼的。还没等张平沙回答，对方就跟寒暄完毕似的，一头扎进了展台附近的人堆里。

    “是李老板吗？”

    张平沙眼睁睁看着李老板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根本没听见他的招呼。

    陈华章着玩笑话，“老张啊，这个展台很热闹啊！不定上午还真打起来了呢！”

    张平沙：“”

    “这肯定是谣言！”

    陈华章探头探脑，“你别管是不是谣言，现在咱俩挤都挤不进去”

    他俩只能站在外面，就想等人稍微少一些。谁知道走了一个，来两个。人人呼朋引伴，拼了命的往里挤。

    “排队！排队！”

    景明和谢半珩强制收回了全部的眼镜、放大器，硬生生逼出了五支队伍。

    景明共计做了五副眼镜、五副触觉放大器。这会儿，正好一队两个，体验时间两分钟。

    “体验产品的站左边五排，来谈合作的站右边一排”。

    谢半珩就站在他旁边，一面负责维持秩序，一面负责收名片。

    “走！我们也排队去！”

    陈华章脾气上来了，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吸引人！

    张平沙苦笑，没办法，只好跟在陈华章后面排队。

    队伍行进的还挺快。一人两分钟，谁都别想多玩，能不快吗！

    “这是什么？”，陈华章拿起平平无奇的眼镜问。

    景明的嗓子已经开始哑了，他在来之前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火。

    景明没回答，拿指了指身边竖着的那张纸。

    陈华章一看，顿时就想笑。

    ——“盲人视觉辅助眼镜，闭上眼睛，戴上眼镜，带你看世界”。

    好浮夸的宣传语。

    陈华章莞尔一笑，闭上眼，戴上了这副眼镜。然后他就发现，这宣传语走的是居然是写实派。

    闭眼看到的世界和没闭眼看到的居然是一样的？

    颜色辨识度非常高，物体轮廓流畅自然。

    陈华章顿时来了兴致，他摘下眼镜，问景明，“同学，你这个眼镜的原理是什么？”

    景明正要张口话。

    “哎哎，两分钟已经到了”，还在陈华章身后的老爷子拍拍陈华章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让开，别废话了。

    张平沙都无语了，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眼镜吗？居然还有人拿计时！

    陈华章放下了里的眼镜，侧身一步，把位置让给身后的人，“同学你好，你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个眼镜吗？”

    “你是评委吗？”

    展览这么久，这是第一个要听他原理的。

    陈华章想了想，脸不红，气不喘的点点头，“我是啊！”

    张平沙：“”

    你刚才还不是呢！

    景明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骗人，于是他和陈华章一起走出了拥挤的展位。

    张平沙个子矮，看看身侧黑压压的人群，顿时眼前一阵晕眩。

    他刚刚吭哧吭哧的挤进来，现在又得哼哧哼哧的挤出去。

    等他好不容易在旁人的长腿之间穿梭，终于挤到陈华章身边，才发现，这两人竟然已经把原理讲解完了？

    “你这个构思倒是挺巧妙的”，陈华章颇为赞许，“技术含量也不错”。

    倒有点像现在比较火的神经接驳技术。

    张平沙心里一紧。

    他和陈华章不是老同学，但当年尚且还在读博士的陈华章带过正在攻读硕士的张平沙。两人也算有几分师兄弟情谊。

    张平沙知道，陈华章这人话素来实在，除了偶尔开开玩笑之外，也不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话里话外，估计后面没有更优秀的，特别创新奖就要落在这个同学头上了。

    陈华章顾不上张平沙，反倒好奇地问，“还有，你那个触觉放大器是怎么回事？跟眼镜配套的吗？”

    景明点点头，他有点为难的回身看去，触觉放大器还在展台上。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了一个，递给对方，“这是制作失败的残次品，内部的路线是对的，只是芯片、传感器做的太大了”。

    陈华章接过来，原本还饶有兴致的脸顿时一沉。

    张平沙一看——

    嚯！看来特别创新奖，这位同学是没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