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蔡应脸色太凝重了,重到裴兴越都不得不问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蔡应含糊着想糊弄过去。毕竟景明是他情敌这事儿也没证据啊!
“你做的饭很好吃,谢谢”,裴兴越合上盖子,微笑道。
蔡应腼腆的低下头,又突然大声,“裴兴越,我是你男朋友,这是应该的!”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还刻意在“男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提醒裴兴越,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提醒景明,裴兴越已经有男朋友了。
裴兴越愣了愣,一时间也没搞明白蔡应的脑回路,只好“哦哦”应了两声。
一旁的景明合上盖子,不由得感慨。每天中午都要抽出时间来跟男朋友话,谈恋爱果然误事!
景明吃完饭,即刻开工。
裴兴越微笑着看向蔡应,“我接下来几天都要忙起来了,你每天学业也忙碌,不用来给我送饭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角余光瞄到景明已经开始工作了,连忙,“我最近要做个项目,估计是要靠面包过日子,实在没功夫吃汤汤水水的饭菜”。
他甚至都没给蔡应回答的会,打开软件,继续工作。
“那我要不给你买点好吃的面包来?”
裴兴越有点不耐烦了,但蔡应才上岗第一天呢,他正新鲜着呢,只能好声好气,“不用,我自己上学校超市买点就行”。
“那怎么行!”
蔡应想也不想的反驳,“你身子骨这么弱,怎么能吃劣质面包呢?”
裴兴越一懵,他一米八六的高个子,这还是第一个他身体弱的。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弱的?”
蔡应脱口而出,“你身体挺健康的,但我是做攻的嘛,得好好保护你”。
裴兴越敲键盘的停下来了,他面向蔡应。
“好巧,我也是做的”。
蔡应面部表情全都僵滞了,过了一会儿,他愤怒道,“你长成这样,你做?”
裴兴越长相极为艳丽,蔡应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心动了。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容貌昳丽的梦中情受,就算这个受比他高了一厘米,但经过痛苦挣扎,他还是接受了。
不以身高分攻受嘛!
蔡应还怀揣着一丝丝期待,“那、那你愿意为了我做零吗?”
裴兴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觉得呢?”
蔡应心碎了。
怪不得大家都初恋是不会长久的。
他的初恋,才一天,就结束了。
蔡应骂骂咧咧,从裴兴越里抢回保温盒,扭头就走。
走到门口,想想兜里给裴兴越做来当下午茶的饼干,顿时气愤不已。
“喏,给你”,蔡应回头,把所有的饼干咣咣咣都倒在了景明桌子上。
景明终于被惊醒了,他茫然的抬起头。
蔡应火气卡在了喉咙口。这个景明眼睛长的太好看了吧!
这要是摘了口罩,得多好看啊!
蔡应那颗颜狗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毕竟他当时看上裴兴越不就是图他的脸吗?
唉,就是可惜了,景明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
蔡应丧丧地,“这些饼干,给你吃!”
景明眨眨眼,试探道,“谢谢?”
“不用客气”,他唉声叹气,“那我走了,再见”。
着,他懊丧的低着头,从门口走了出去。
“这怎么了?陈康刚从门口走进来,摸不着头脑,“蔡应怎么这么丧?还给我塞了块饼干”。
景明头也不抬,“分了”。
分、分了?
陈康大惊失色,“我就吃了顿饭,你俩分了?”
“对,师兄”,裴兴越眼珠子盯着电脑,随口答道,“我现在情场失意,只希望事业得意”。
着,他还瞄了眼景明。但景明全神贯注,根本没回他。
陈康憋着满肚子好奇心,可这俩人都聚精会神、目不斜视,搞得他实在不好意思问。
这场突发事故对于景明而言不过是个插曲。
对于裴兴越而言,连插曲都算不上。毕竟他一年要交往十几个男女朋友呢!
两人继续埋头做实验,就连晚饭都是靠陈康带进来的面包解决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涌上来。
“都晚上十二点,你俩还不走吗?”,陈康都要关灯了,这两人居然还在忙碌。
“这也太拼了”,陈康叹气,搞的他一个读博的,还不如大一、高一的拼命呢!
“我马上就要完成了”,裴兴越笑道,“师哥,你先走吧,我会关灯的”。
景明点头,“我也会早点走的”。
归,双腿一动不动,还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打程序。
“行吧,那我走了”,陈康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办公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第二天,陈康推开门,陷入了沉默。
他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二点走,感觉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谁能料到呢?这俩人能在办公室打地铺!
景明正把两把椅子推开,放回原位,还跟陈康打招呼,“师兄,早安”。
“不是,你们两个也太拼命了?”
陈康百思不得其解,裴兴越要论文也就算了,可景明才高一,拼一个看上去就毫无希望的镜头项目干什么!
景明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洗漱用具,昨天一晚上没回去,在电话里跟谢半珩未来一周都要在实验室里,这人不情不愿的。
“师哥,早”,裴兴越带着一大袋面包、矿泉水进了实验室。
他特意早起去买了一周的口粮。
两人迅速洗漱完毕,嘴上叼着面包,眼珠子还黏在电脑屏幕上。
每天晚上当日任务结束时,两人都要互相帮对方确认输入的数据、输出的结果是否有错漏。
景明看不见,裴兴越就口述自己的数据,让景明复核。
连日连夜,昼夜不停的赶工,仅仅只用了四天,他们就完成了三套镜头系统的分析。
“做完了?”
裴兴越头脑发飘,半靠在椅子背上,整个人宛如瘫软的泥巴。
景明简直是个魔鬼!
他也不催促你,奈何他看不见,进度都奇快无比,裴兴越哪好意思偷懒,只能宛如被鞭子赶着的驴,拼了命的往前冲。
索性结果尚算喜人。
“三套方案里最好的那套,光源经过镜头后能量还能剩下2%啊!”
裴兴越红着一双眼睛,斜靠在椅子背上,语气激昂,“比我们实验室里的那台良峰光刻足足多出了0%”。
“就靠着这0%,我们少也能去械工程学报冲一冲”。
他眼角眉梢难免带上几分喜悦,转头看向景明。
景明非但没有喜悦,反倒缓缓站起来,“你打个电话给陈师兄,请他来办公室一趟”。
今天是周日,陈师兄一般早上会多睡半时,七点半才来。
现在才七点呢。
裴兴越非但没拨出去,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景明,“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该不会想把这篇论文让出去吧?”
景明站起来,摇摇头,“我不会让的”。
裴兴越猛松了一口气,这才拨通了电话。
过了十分钟,陈康才一脸懵逼进了办公室大门。
“你俩有急事找我,什么事啊?”
陈康看着两人沉重的脸色,心安慰道,“是不是你们的课题没做出来?没事没事,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景明叹了一声,“不是,师兄,我们的课题提前完成了第一步”
“怎么了?”
陈康迷惑的眨眨眼,“提前完成课题不是好事儿吗?”
“我们的课题是研究如何调整镜头系统以增大光源能量留存率,第一步是设计了三套镜头系统的方案,用软件拟合参数,粗略计算可能留存率最高的一套设计方案”。
景明深呼吸一口气,“师兄你的课题是通过软件数据模拟,一次次的调整镜片倾角等各类参数,一点一点的逼近最佳值,从而获得最佳设计方案”
这需要漫长而艰苦的调试过程,所以陈康从博二到博三足足一年了,还在调试。
甚至博四一整年、博五上半年都还要继续。
陈康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煞白起来,他脚冰凉。
他一直都知道,景明和他在做同样的事情。
举例来,假如有十万组参数,陈康用的是枚举法,一个个尝试,直到找到一组能够让能量逸散最少的参数,或者参数区间。
而景明做的,是在茫茫数据海洋里,直接挑中了三个参数,然后再进行拟合。简称,撞大运法。
“你们哪一套设计方案出来的能量留存率最高?”
陈康深呼吸一口气,干涩着嗓子问,“最高是多少?”
景明看着他,直接,“2%”
有那么一瞬间,陈康脑子空白、脚发凉、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
他哆哆嗦嗦,又哭又笑,“2,2”。
不断的重复这个数字。
“我折腾了两年,最高的一套设计方案,不过才2%!”
这就是科研最残忍的地方,景明很努力,几乎是长在实验室里。但陈康就不努力吗?他每日早七晚十二,日日如此,全年无休。
所有人都很努力,所有人都很聪明,但有的时候,缺的就是那么一点运气。
陈康抹抹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是怎么想出这套设计方案的?运气吗?”
问到最后三个字,难免带着些尖锐的诘问和愤怒。
任谁一觉醒来,原本没看在眼里的业余选突然完成了你搞了两年的课题,都要不高兴的。
陈康还能维持住自己的风度,没崩溃,已经很好了。
“师哥”,景明轻轻喊了他一声。
“不是运气”,裴兴越突然插嘴,“方案一是22%,二是2%,三是24%”。
陈康混沌的脑子仿佛被重锤打了一下。
三套方案,每一套都比他高,如果要用运气来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
“你怎么做到的?”,陈康百思不得其解,“光源能量留存率与许多参数都有间接关联”。
“光是一个镜片的倾角,按照0度算,那少也有几百种选择,更别提这是十几个镜片啊!那就是几百的几十次方,这个数字庞大到我都数不清有几个零!”
陈康随口举了一连串,“更别提除了镜面倾角,还有镜片相对高度、镜片形状、焦平面偏差、有效焦深”
“为什么你随便设计三套方案就能够得出这么好的结果?”
他迷茫的看着景明,就连裴兴越都很感兴趣。
被四只眼睛盯着,灼热的目光全都粘在他身上,景明垂下了眉眼。
“师兄,你们都是做理论研究的,很少有人是工程实践与理论研究并重的”。
陈康更迷惑了,“难道搞工程就能帮我设计出最佳方案?”
“不是”,景明失笑,“我们用的床多数是五轴的,轴越多,数控床的精度越高,能够制作的零部件就越发精良”。
“但我如果要做镜片研磨,我一定会用三轴,乃至于轴更少的床”。
陈康脱口而出,“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追求更高轴、精度更高的数控床,你非要反着来?
“更高精度的床适用于量产精细化零部件,但我要的镜片暂时不需要量产,反倒是需要工研磨”。
“所以我需要一个粗胚,而少轴的床需要的人工更多,我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所以放弃了多轴,选用了更低劣的少轴,就是为了发挥我的经验”。
陈康似懂非懂,反倒是裴兴越倒有些明白了。
他试探着,“所以陈师兄你选择枚举,就好像选择了多轴数控床一样,而景明选择随设计一套方案,就像选择了少轴床”。
“乍一眼看陈师兄的实验方案更完善,但实际上,陈师兄你只需要付出时间,不断的在软件上跑数据,总能出结果的”。
“就好像高轴的数控床,操作者只要编好程序,别的啥也不用干”。
“对”,景明赞同的点点头,“我选择自己设计方案,其实就像选择低轴床一样,依靠的就不是床,而是自己的经验了”。
陈康点点头,他听倒是听懂了。但随之而来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光刻镜头?”
竟然能在设计方案上有这么多丰富经验!
“我不是了解光刻镜头,而是了解械”,景明笑笑,“所以我总理论和工程是共同的”。
“就像师兄你的,高工们为什么靠一双就能感知零部件的精度?因为他们有无数次触碰各式各样零部件的经验”。
“经历过无数次的工程实践,摸过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零部件,你会本能的知道为什么05的倾角比02度的好?为什么用球冠面的镜片比用球面的好?为什么用偏轴不用对轴?”
景明清朗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白了,与其我是运气,不如是无数次的经验积累,让我本能的选择了这些参数,设计了这三套方案”。
陈康茫然的偏开头,又颓唐又懊丧,“不是经验,是天赋!”
景明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工程经验呢?无非是老天爷赏饭吃罢了!
景明可以依靠天赋,用十几天的时间完成他做了两年都没做到的事。
天赋!天赋!
科研道路上,比运气更伤人的是天赋二字。
如果运气还能让人期盼一番,毕竟总有轮到你好运的时候,那么天分简直能让人绝望。
陈康第一次意识到,他和景明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是一个普通人,勤勤恳恳的做着基础工作,为科研这栋大厦略尽绵薄之力,希冀着可以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而景明不同,他可以依靠着他的天分、经验、努力,做出钢筋骨架,支撑起这栋摩天大楼。
他会成为械领域的下一代领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