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项目组一经成立,三人火速投入了研究中。
前期暂时没什么陈康发挥的余地,只好埋头扎进了他的毕业论文,争取提前完成,好腾出来帮助景明。
而裴兴越不愧是个社交达人,从大一新生到s大老师,就没他不认识的。
在邵萍的允许下,他帮景明申请到了一间械实验室。
s大作为教育中心直属名校,又有z省大力扶持,自然是相当富裕。
裴兴越帮景明申请到的实验室其实是械工程的师生们上课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车间,几乎占据了一整层楼,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数控床以及其余的械器具。
这地方目前空荡荡的,寒假除了苦逼科研狗,根本没人来车间。
景明和裴兴越带上面包、水,两人就此在车间扎根。
“先编程”,景明嘱咐道,“你帮我看看电脑上的输入口在哪儿”。
“好”,裴兴越放下自己的笔记本,点点头。
数控床的操作是需要编写程序的。由程序控制刀具,切割原料。
为了搞出跟设计尺寸相合、误差在几纳米以内的零部件,景明先用数控床随意切割了数个零件,了解这台老旧床的感和精度。
紧接着,他开始切割粗胚,然后就是持续数日的精细作业。
他和裴兴越的日常饮食变成了面包、水,景明甚至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在车间打地铺。
一晃又是四天过去,景明磨出了第一个零件——轴承。
这东西长一米,外径为40厘米,内径2厘米,看上去就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钢筒。
精准来,这东西不是轴承,而是轴承的一部分。因为轴承还有转子、定子、钢珠、凹槽等等部分需要制作。
可这一个光秃秃、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钢筒就耗费了景明巨大的心血。
“这东西真的是笔直的吗?”,裴兴越嗓子都哑了。
他和景明一样,算不上蓬头垢面,但也灰头土脸。尤其是景明,睡得比他还少,干得活比他还多。
“是的,角度偏差几乎没有,无限逼近零线,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为完全垂直”,景明哑着嗓子。
“你怎么确定?”
裴兴越皱眉,“比如,你设计的尺寸,要求这个轴承长一米,我们可以用米尺测量,多出一厘米都叫不合格,因为测得出来。但多出一微米是可以的,因为米尺测不出微米误差”。
“所以如果这玩意儿看上去是一米,其实是00000米”。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设计的时候要求是一米,实际上却要求精确到纳米级”。
这就是械实际制造中最大的困难。
米和0米是不同的概念,后者比前者要求的精度高了十倍。
更别提景明要的不是00米,这只是毫米级别,他要的是精确到纳米级。这意味着精度要求少也提高了百万倍。
“你设计的尺寸不是米,是000000000米,每一个数位都不能错”,裴兴越越越绝望。
“更奇葩的是,我们根本找不到测量工具啊!”
做这个项目以前他已经预估到了困难,但万万没料到会困难到这种程度。
“不管你是用双光学杠杆法还是用声学测量法,最多都只能测到微米级别,根本没办法到纳米级”。
也就是,历经千辛万苦做出来了,也不知道对不对。
裴兴越早就不复光辉靓丽的形象,他半躺在地上,呆愣愣的望天,“我感觉自己跳进了个火坑”。
“不是火坑”,景明埋头专注于制作工件,太久没开口话,嗓子都哑了。
他用嘶哑的嗓音,慢慢开口。
“我合格就合格”。
裴兴越猛地从地上挺腰而起,火气直冲天灵盖,“那你,你怎么确定你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跟你的设计数值一样的?一纳米不多,一纳米不少?”
“没有办法”,景明认真。
裴兴越差点撅过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我的设计方案,把整套物镜系统都做出来,然后用光源测试一遍,看看最后做出来的芯片线宽是不是降低了?”
是不是从32纳米降到2纳米了。
这意思就是从结果反推回去,只要最后出成果了,就明你这套物镜系统设计是有用的。
裴兴越站着,抿嘴不话了。
景明也慢慢站起来,沉声道,“接下来我要开始做转子、定子了,没有时间跟你耗着”。
“如果你要继续参加这个项目组,就继续,不要的话也请你尽早,我得重新请一个助”。
裴兴越犹豫片刻,看了看旁边的电脑。
事实上这几天,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撰写景明三套设计方案的论文。
是帮景明的忙,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才会让裴兴越跑腿、帮看电脑屏幕等等。
给一篇论文的二作,裴兴越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
不过与此同时,裴兴越也付出了自己的人脉。
要知道,这些数控床就算精度再低,造价少也是百万级别的,更别提还有液压、研磨等等,加在一块儿陆陆续续也要个几千万。
景明连s大的学生都不是,谁肯免费借他用这些东西。
更别提这些器操作是有致残、死亡风险的。这要是把指头给绞进去了,学生家长来闹事可怎么办?所以学生们操作都必须有老师在旁边看着。
邵萍的面子、裴兴越强大的人脉以及交际能力,才能让景明毫无顾忌的使用这些仪器。
“行,我继续留下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放弃未免也太过可惜。
况且景明能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完成三套设计方案,想来也不是爱大话的草包。
最重要的是,一旦成功,收益远高出风险。
“那好,我们继续做定子、转子”,景明咬了一口面包,灌了点水,继续开工。
距离开学只剩下三四天了,这三四天里,景明和裴兴越两人不眠不休的开工。
终于,在开学的那一日,他们将整个轴承的主体部分全部做完。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
“舍得回来了?”
谢半珩一大早的斜靠在家门口,冷哼了两声。
这个没良心的坏胚子,从初五进实验室到今天,除了中间抽空给他报了两次平安之外,别的什么也不干。打个电话五秒就挂,也不回家。
他们已经有足足十天没见过面,也没好好过话了。
景明踩着楼梯上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你吃早饭了吗?”,景明上前,讨好的冲他笑笑。
眼睛流光溢彩,还是那么漂亮,肤色也是瓷白的。哦对,头发也长了。
就是上半张脸没什么血色。
谢半珩仔仔细细的把景明打量了一通,微微蹙眉,“你是不是熬夜做实验了?”
“呃”,景明结结巴巴,在谢半珩过于灼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他竭力解释,“也没有熬多久,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没办法”。
“你还跟我狡辩?!”
谢半珩恼了,堵着门,不肯让他进去。
两人站在门口对峙良久,景明终于败下阵来。
他面对谢半珩,认真保证,“我以后争取规律作息”。
呵呵,糊弄谁呢!
谢半珩不仅不信,还直言道,“以后每天中午2点,晚上6点,点,我都会准时准点打电话给你,督促你吃饭、睡觉”。
景明点点头,对着谢半珩笑起来。这人是为了他好,景明哪里能拒绝。
不仅不能拒绝,他还让谢半珩得寸进尺,“不拘什么时间,别的时候你想打电话给我都可以”。
谢半珩心都要被他捂化了。这人乖起来,直愣愣的往他心窝子里戳。
戳一戳,淌出来的都是蜜糖。
谢半珩忍不住放软了声音,“现在距离上学还有半个时,我给你点了粥,你进来喝一口”。
香糯的米粥,熬出了浓浓的米油,最是养人。
景明点点头,谢半珩侧开了身子,让他进屋。
一进去,景明畅通无阻的坐到了餐桌椅子上。他一坐下,便心里发软。
他能如此顺畅的走过来,明家里的摆设并没有发生变化。
这是谢半珩的温柔。
景明笑起来,“谢半珩,你也来吃”。
大早上的就在家里等他,恐怕都没来得及吃早饭。
谢半珩一顿,其实他已经吃过了,但再吃一点似乎也无妨。
他从善如流,坐下,笑道,“只有一碗粥,一杯奶,你想让我吃什么?”
景明理所当然,“你一半,我一半啊!”
谢半珩一愣,低声笑起来,禁不住有些得意。
就算十天不见,他依然是景明最好的朋友嘛!
谢半珩怕他吃不饱,就订了一大份粥。如今分出来一点,谢半珩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拿勺子舀着吃。
两人吃完早饭,景明刚要起身。
“不用收拾了,我已经给你把书包都收拾好了”,谢半珩提起一个书包递给景明。
然后他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等着迎接景明的笑容和夸奖。
景明稍有些尴尬,“谢半珩,我今天不需要书包”。
“为什么?”
谢半珩一愣,捏着书包带子的一紧,“你想换一个书包?”
“不是”,景明摆摆,“我已经把所有高中知识都复习完了,正常的上课对我来已经不重要了”。
谢半珩像是被重锤打了一下,他干涩着嗓子问,“你不会是想只在考试的时候去一下学校,其余所有时间都在实验室呆着吧?”
景明点头,他认真解释,“我今天是想去请假的”。
“我的项目才刚刚开了个头,而三月底四月初就是省数学竞赛预赛的报名。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在一个月内把这个项目做出来”。
“然后我可以借着这个项目成果邀请牛文德、邵萍老师等人为我写联名推荐信,允许我参考竞赛,让监考老师为我读题”。
他解释的很认真,然而谢半珩脸色阴沉恐怖,风高雨急,晦暗难明。他死攥着拳头,呼吸急促起来,脖间青筋暴起,眼神异常森冷。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要离开你。
谢半珩的理智在消耗殆尽,他竭力压制着怒意。
良久,开口问景明,“一个月后你会回来吗?”
景明有些为难,他在外面十天没回家,谢半珩摆明了很不高兴。这要是之后也不回来
但他不爱骗人,尤其不能骗谢半珩。
景明只好老实,“如果顺利的话,之后应该会一直在实验室,我还有许多项目要做”。
他还试图缓和气氛,“学术的高峰一座接一座,永无止境嘛!”
有那么一瞬间,谢半珩能够像是能看得见自己心里的恶意。喧嚣翻涌,宛如淤积在沼泽地里最恶臭的烂泥,血腥、肮脏,试图将景明吞噬殆尽。
今天是开学日,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帮景明请假。他俩关系那么好,郝主任不会怀疑的。
然后他可以把景明送到另一套房子里去,只要避开监控,然后景明不知道哪儿了,甚至还可以以失踪人口报案。
景明无亲无故,没人会执着的找他。
不对,不对,不要这样想。
可景明要走了,像杜老师的那样,他们终究会分道扬镳。我为什么不能拘禁他?
明明是这个人自己允诺的,景明和谢半珩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所有出口的东西都是要兑现的,你为什么要食言?
不能这么想!景明是自由的,是自由人!
错综复杂的念头在脑海里反复交织,汹涌的浪潮掀起又湮没,谢半珩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本我叫嚣着要冲破束缚,多年来的教育又拼命的试图约束他。
“不过之后时间安排就不用那么紧了”,景明兀自解释,“我可以正常回家了”。
回家?正常回家?
谢半珩像是被这几个字惊醒了。
“呼——”,谢半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额间冷汗涔涔,就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疲惫,“景明,你先去,李叔在楼下等着了。我想起有本书没放进包里”。
景明没动,困惑的问他,“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哑?你很累吗?”
谢半珩微微偏开头,不敢再去看他,“没什么,我今儿起早了,一会儿午休再睡会儿就好”。
“不对!”
景明摇摇头,直言,“你有本书没放进包里,你就不是一个会在意学习的人”。
你想支开我?要做什么?
谢半珩苦笑。这人心细如发,他情急之下随意找了个理由,差点露馅。
他只好笑着调侃景明,“怎么?你都进实验室做项目了,还不许我好好学习吗?”
景明蹙眉,是这样吗?
他笑起来,“好吧,那我先下去,你也尽快下来”。
完,他出去,轻轻阖上了门。
谢半珩目送着景明关门,侧耳,确认景明下楼的脚步声已经远去。
下一刻,他拨通了家里老宅的电话。
“李伯,我的病复发了”,谢半珩坐在椅子上,平静道,“帮我联系一下蔡医生”。
“复发了?”
电话那头的管家李伯差点把里的茶杯扔出去。
“对,复发了”,谢半珩强调道,“暂时先不要告诉爷爷”。
完,他又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进房间随意找了本书扔进了包里。
谢半珩提着包,伸搭上了家里大门的门把。
不对!
这门根本没关,只是轻轻阖上了。
谢半珩猛地推开大门。
门外,是脸色平静的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