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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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路的厮见宋佩瑜脚步顿住,主动解释道,“殿下心情不好,安公公为了让殿下开怀,特意从教坊司领了几个嗓子好的给殿下解闷。”

    嗓子是挺不错,光天化日,宋佩瑜还以为东宫闹鬼了。

    宋佩瑜闭了下眼睛,心中不停默念‘这是永和帝的独子’,才忍住转身就走的想法,满脸关切的问,“殿下怎么会心情不好?请你给我透露些,免得我等会见了殿下出让殿下心情更糟糕的话。”

    “原本这话是不应该让东宫之外的人知晓,但您是殿下的伴读,与我们是自家人,便也碍不到什么。”厮凑近宋佩瑜的耳畔,轻声道,“昨日殿下又做噩梦,整宿都没再睡,正困顿着。”

    宋佩瑜微皱的眉目舒展开,无论能不能站得住脚,起码三皇子还有个理由。

    若是毫无缘由的心情不好就要旷课在家听曲儿,他这个伴读也不必再做了,还不如回去搜罗美女送给永和帝和肃王。

    走到暖阁门口,扑鼻而来的酒味熏得宋佩瑜寸步难行。

    宋佩瑜又后悔了,开始思考他回去窜弄大哥劝永和帝早日给三皇子娶妻,多久能见到健康的皇孙。

    无论是何想法,来都来了,宋佩瑜总不好连三皇子的面都不见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进门,险些被里面的活色生香晃花了眼。

    两个歌姬穿戴整齐,站在中央载歌载舞。

    三皇子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寝袍,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裸露在外的胸膛不再是往日的冷白,反而透着淡淡的殷红,连带着三皇子脸上都像是点上了腮红。

    宋佩瑜连忙低下头,脑子空白的一瞬,才想起来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往日里他总是觉得三皇子多亏了是永和帝的儿子,此时此刻,宋佩瑜却觉得,即使是永和帝的儿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这世上总不缺脑子不好,或者好好的日子过不下去只想找刺激的变态。

    等宋佩瑜整理好心情,再次抬起头,正对上重奕泛着水雾的双眸。重奕好像才认出来突然出现的人是他的新伴读,招手道,“宋佩瑜,来给孤倒酒。”

    宋佩瑜垂下眼皮,在歌姬哀婉凄绝仿佛哭诉的曲子里走近重奕,先给重奕倒了杯酒,才起来意,“殿下可还记得今天是学堂开课的日子?”

    恰巧歌姬唱了个哀绝之音,宋佩瑜自己都没听清他了什么,索性弯腰去贴重奕的耳朵,没料到重奕突然转头。

    这个距离,宋佩瑜甚至能感受到脸上吹来的酒风。

    四目相对,重奕眼中哪有半分醉意,清清楚楚的倒影着宋佩瑜的脸。

    宋佩瑜主动退开,在跪与不跪之间纠结。

    “父皇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开课。”重奕挑起眉梢,又靠回软塌上,“现在去可还来得及?”

    等到重奕洗去身上的酒气恐怕都要下午了,只负责上午课程的老翁非得气死不可,宋佩瑜劝道,“殿下身体不适,不如派人给授课老师赔罪,道明情况。想来老师也能体谅殿下。”

    重奕听了不用去上课,绷紧的嘴角才松缓下来,拉响手边的铃铛,对进门的老太监道,“派人按宋少尹的交代去学堂赔罪。”

    老太监和宋佩瑜都没有重奕的好耳力,只能去暖阁外商量。

    不仅今日授课的老师要赔罪,干等在课堂的陪读们也不能没个法。

    老太监直接让人将库房的账册拿来,对宋佩瑜道,“劳烦少尹为殿下操心,老奴原本只是个行宫的老东西,也没见过这些世面,具体拿什么赔罪,还要请少尹帮忙掂量着。”

    宋佩瑜懒得再和老太监耍嘴皮子,主要是账册做的十分清楚,上面每样拿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宋佩瑜只要注意别犯了人家的忌讳,回头让人三皇子目中无人就可。

    圈了些东西后,宋佩瑜特意交代,“穆和今日也没来学堂,请公公别忘了差人将东西送去穆府。”

    安公公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下,却没让宋佩瑜注意到,所有宋佩瑜的决定他都没有二话的应了。

    将册子交回到安公公手上,宋佩瑜正要回暖阁,又叫住安公公,“我见吕家公子今日也有些不同寻常,公公方便的话让厨房给吕纪和熬煮一碗去火的汤药顺便带去。”

    安公公笑眯眯的点头,“有什么不方便?偌大的东宫除了殿下和少尹,就是学堂里的主子们要紧,老奴这就叫人去熬碗浓浓的药,保证吕公子药到病除。”

    回到暖阁,宋佩瑜才发现唱曲的歌姬换了人。

    怪不得声音都比之前清亮了不少。

    重奕仍旧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半点都不像被歌姬取悦到。

    宋佩瑜在重奕身边的新出现的软塌上坐下,沉默的看着重奕酗酒。

    良久后,重奕赤脚踢翻摆在一起的十多个空坛,又去摇身侧的金铃,“再拿酒来。”

    安公公不敢不听重奕的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佩瑜。

    “殿下若是疲惫,不如早些休息。以殿下的酒量,恐怕再喝这么多也不会有醉意。”宋佩瑜抓住歌姬换人的空挡开口,“换点舒缓些的曲子,或者叫人熬碗安神药来,不定能睡的更快。”

    重奕抬起眼皮的望向宋佩瑜,仍旧是脸色绯红,眼中却不见半分醉意的模样,“睡不着。”

    安公公连忙替重奕将话补全,“少尹的这些法子我们都试过,在殿下身上没有半分作用,只有歌姬和烈酒才能让殿下松快点。”

    “殿下叫歌姬先下去,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如何?”宋佩瑜转头避开重奕的目光,没等到重奕的答话,补充道,“我只耽误殿下一炷香的时间。”

    重奕仰躺在软塌上,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上方。

    安公公弓身凑过来,“殿下这是允了少尹。”

    不用宋佩瑜交代,安公公就连滚带爬的带着两个歌姬带走了,看那模样是生怕重奕还管他要酒。

    宋佩瑜将搭在他手上绣着朱雀纹的寝袍拿下来,终究还是忍住了要给重奕整理衣袍的想法,揉着被歌姬吵得要裂开的头走到原本歌姬所在的位置。

    气沉丹田,道,“话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世界分为四洲,东胜神洲傲来国有一山,名为花果山……”

    重奕眼皮抖了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侧躺在软塌上,支着头眯眼看向宋佩瑜的姿势。

    一炷香后,安公公悄悄来看了眼,让厮们端着个矮方桌到软塌边,桌子上是新鲜的水果和重奕素来爱吃的糕点。

    宋佩瑜倒是有心多讲一会,听伴读讲书怎么也比听歌姬唱歌传出去好听些。

    奈何他娇生惯养的嗓子不行,没过一会就开始针刺般的痛,宋佩瑜只能暂停下来,想和重奕他休息会再继续讲,才发现重奕已经闭上了眼睛,胸膛正以均匀的速度起伏着。

    好在安公公有眼力见,矮桌上的那壶清茶配了两个茶杯,宋佩瑜喝着还温的茶,吃着水果点心,倒也不算难熬。

    甚至吃饱喝足后,也迷迷糊糊的在另一个软塌上睡着了。

    等宋佩瑜醒过来,暖阁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原本刺鼻的酒味也变成了清淡的花香。

    感受着脑袋唯有酒宿后才会有的疼痛,宋佩瑜也不知道他该怨重奕,还是昨天非拉着他喝酒的兄长们。

    安公公从门外进来,发现宋佩瑜已经醒了,笑不拢嘴的让人带宋佩瑜去洗漱。

    宋佩瑜也受不了身上的味道,由着厮伺候着换上了新衣服,才看到腰间暗红色的朱雀纹,抬手就要将衣服脱了。

    伺候宋佩瑜的厮解释,“这是殿下从前没上身的衣服,殿下去武场前亲口要赏少尹套干净衣服,东宫除了殿下的衣服,也没别的衣服能给少尹。”

    这倒是实话,总不能让宋佩瑜穿太监、厮的衣服。

    从客房出来,宋佩瑜一眼就看见了安公公。

    在他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内监,此时正颤抖着手,指着另一个年轻内监发怒。

    距离太远,宋佩瑜听不见两个人在什么,转过身要问厮,却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个人都没影了。

    宋佩瑜犹豫了下,转身往回走。

    还没回到刚才洗漱的地方,宋佩瑜就见到了从他身后消失的厮。

    厮正抓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大喊,“两仪宫陈太监来了,快点找人去给陛下身边的孟爷爷报信!”

    太监扶着歪倒的帽子,露出天塌似的表情,“孟爷爷随陛下去五军都督府了。”

    厮连忙道,“那就去肃王府或金吾卫请人!”

    太监直接抹起了眼泪,“肃王也跟在陛下身边。”

    厮倒吸了口凉气,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怼了下太监,“你哭什么!还有长公主在呢。”

    宋佩瑜听到这里,心中生起莫名的念头,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太监道,“长公主今个一早就去云清寺祈福了!”

    宋佩瑜轻咳一声,还没来得及话就被厮抓住了衣角,“大人!您快去找殿下,哄殿下出宫!千万别让殿下知道两仪宫在找他!”

    宋佩瑜被厮推着走了好几步,正要发怒,抬头就看到换了身红色劲装的重奕迎面而来,周身肃飒,完全看不出酗酒半日。

    不远处安公公脸色铁青。

    两仪宫太监则笑得跟菊花一样,“给殿下请安,贵妃娘娘正等着您呢。”